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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女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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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小刀家的这间房子是两年前才盖好的。他家之前住的是黄土茅草房,虽说屋顶上的茅草一年一换,但还是夏天漏雨冬天漏雪,堪称夏热冬冷的典范。后来那房子实在是太破烂住不了人,他爷爷尤勇壮就做主,请了村里的壮汉又重新盖了现在的这间房子。
在那个年代,又是在穷山沟沟里,房子是不可能盖的有多好,尤勇壮就在风水上下功夫。他找了一个背靠青山面临水的绝佳风水宝地,也就是现在的这间房子的所在地。
盖房子那时候刘仙姑就隐约暗示过尤勇壮:这房子背靠一个小山包,而山包后面则连着绵延不断的深山。虽说风水上讲究背靠青山是大吉,只是这背靠着的青山太过深远,说不准就会出些山精,反而对人不利。
刘仙姑现在想到此处,更是后悔莫及,当时是她怕自己多管闲事,才没有向尤勇壮明白地说出隐患,何况山精也不是想遇到就能遇到的,但是偏偏就怕什么来什么。
不管窗外的婴儿啼哭声再怎么刺耳,刘仙姑仍是保持深呼吸,装作听不到。她一面防备着窗外的那一双苍白的手掌,一面摸黑向火炕边挪走,她不敢发出大的声响,只坐在刘翠芬身边伸出手轻轻拍了她几下,小声喊着:“翠芬,翠芬醒醒……”
睡着的刘翠芬半点转醒的迹象都没有,刘仙姑预感不妙,赶紧伸出手指探刘翠芬的呼吸,感觉到平稳的气息流过,她稍稍放下心来。但是紧接着心里又有点着慌,明明那苍白的双手被黄符挡在窗外,又为什么刘翠芬会着了它的道?
她想着暂时也叫不醒刘翠芬,不如去隔壁房间看看尤勇壮他们现在是什么情况。她在炕柜的抽屉里摸了挺长时间,才找出一根极短的小蜡烛又重新点着。借着蜡烛光走到房门时,她不自觉地向窗外瞄了一眼,发现那双手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悬着的心不仅沉不下,反而更加恐惧,那双手肯定还在窗外,说不定窗外某个角落里有一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她。
后背的汗毛全都根根立起,但她也不敢再多想。慌忙着伸手去推房门时却发现打不开,刘仙姑赶紧低下头检查房门是不是锁上了,可借着蜡烛的烛光仔细研究了老半天,她也没找着锁在哪里,看来这个门根本就没有锁。想来也是,这里本来就是山沟沟里的农村,又偏又穷,除了院子里的大门会落个锁,其它的门都不会上锁。
刘仙姑又赶紧用力推了几下门,还是打不开。这下她可真着急了,她整个身子都撞在门上,门还是丝毫不动。她干脆不再使劲开门,而是一边拍打着门板,一边喊着尤勇壮等人。两间屋子中间也就隔了几米远,这么大的喊声他们肯定能听到,可是喊了老半天,半点回声都没有。
正当无奈之时,手中的蜡烛又因为燃尽而熄灭,顿时整个房间都陷入无限的黑暗之中,极黑极静。
房间的门打不开,窗外又有个看不清真面目的东西,刘仙姑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事情发生到现在她已经完全束手无策,一点办法都没有,目前唯一想做的就是重新点着蜡烛,然后回炕上坐着挺过这漫长的黑夜。
她摸索着走到窗户前,蹲下身去找刚才被她摔掉的那根蜡烛。摸索了老半天她才终于摸到那根蜡烛,她赶紧从衣服兜里掏出洋火,划着了一根火柴头把蜡烛点着了。
她看着燃烧着的火光,心中顿时感觉安稳不少。她小心翼翼地拢起一只手护在烛光周围,生怕蜡烛再熄灭了。
在她刚半起身准备走到炕沿边的时候,揣回兜里的洋火却不小心掉在地上,她又护着蜡烛慢慢转过身准备把洋火捡起来,目光突然瞥到窗户外似乎有团影子,她下意识地抬起头从下向上细看,那双苍白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窗外,手掌正紧紧地贴在玻璃上。
视线慢慢上移,一张苍白的女人的脸也紧贴在玻璃上,那张脸面无表情,在烛光的照映下更显诡异,而那张脸上的双眼也正死死地盯着刘仙姑。
刘仙姑一时惊吓过度,倒吸了一口气后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慌了神的她低下头不敢再看窗外的那张脸。
正在此时拍打窗户的声音和婴儿尖锐的啼哭声还有大黑狗的叫声一并响起。
缓了很久的的刘仙姑强迫自己再仔细去看在窗外的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她微微抬眼向窗外细看,那双手正不停地拍打着窗户,而细看之下,那张苍白的脸上似乎带有焦急的神色,难不成是被山精缠住的活人?
有了这个猜想的刘仙姑又壮了几分胆量,她慢慢地向窗户旁挪动了几步,那张脸上的嘴正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可刘仙姑却一个字也听不清楚,事实上也不是听不清楚,而是一点点声音都听不到,也许这个女人是个哑巴。
刘仙姑又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眼前的这张脸,似乎有些面熟,但她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她又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和一个她熟识的人长得很像,到底是谁来着……对了,像刘翠芬。她突然想起来,这个丫头不就是刘翠芬的妹妹刘淑芬吗?
也难怪刘仙姑并不太记得刘淑芬了,刘翠芬刚嫁给尤大林的时候,刘淑芬偶尔来过几次,刘仙姑也只在这偶尔之中更偶尔地见过她一两次,刘淑芬倒是个爱说话的人,每次见到刘仙姑总能热情地和她闲唠嗑,只是时隔太久了,刘仙姑一时想不起来她,因为后来没过多久,刘淑芬就死了。
刘仙姑听说刘淑芬比刘翠芬还早一年结婚,结婚后第二年春天就怀孕了,只是那时候年头不好,刘淑芬吃的且不说有没有营养,她就连能吃饱都难,而且村里也不能因为她怀孕了就不用她干农活挣工分,如此一来,她没保住肚子里的孩子,流产了。
流产之后最难过的就属她丈夫了,她丈夫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平时笑呵呵的,但是见了刘淑芬掉了孩子,又面色苍白的躺在炕上,他连点有营养的东西都不能弄来给刘淑芬吃,他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只能干着急。
后来他摸黑跑到村里的养殖场,偷了两个鸡蛋打算带回家给刘淑芬补补身子,可他还没走出养殖场,就被抓了。
他被拉去批评教育。
被批评教育的过程中,他深低着头,只想着为啥他一个有手有脚勤劳肯干的人,又生活在战争早已结束的时代,从来不求大富大贵的他,却连个鸡蛋都吃不上,还得靠偷?
终于捱过第一轮批评教育,他被那些人放回家,那些人让他回家等待第二轮的批评教育,以后也还有第三轮第四轮……无穷无尽的批评教育,直到死都摆脱不了的批评教育。
他到底脸皮太薄,受不住,连家也没回,直接淹死在河里。
事后得知的刘淑芬也经受不住打击,在她丈夫下葬的那一天,强拖着身子上吊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