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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初见不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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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人要是忽略施殊那种“没事不要找罚”的气质,去看到施殊那张过于冷傲有些不丰富的表情,一定会下意识以为这家伙天生就长着这张脸,或者说,天生就是一副爱居高临下的富家少爷,不会觉得他摆着一张脸是因为他不开心。
可解宣不是常人,其他人不敢直视施殊“嫌弃”的眼睛,不敢直面施殊“滚蛋”的面,他敢啊!
解宣追了施殊闹了半年,看了他一年,施殊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细微末节的肢体动作他也记得一清二楚!
比方说,施殊开心时会无意识拿着笔杆转,平静的时候就会半磕着眼回忆功法,不开心的时候无意义用手指点敲——从他闭关完,直到现在施殊都会三两次抱着手臂点敲。
次数比以前少了许多,但还是有的——次数从双数变成单数。
施殊:“……”
就你东西能不想歪吗!
施殊不理会解宣,点好火,架起锅。
依仗施殊灵力支撑的无诟小半圆泛着冷光的铁锅悬浮半空,弧度饱满的铁屁股大面积受到木柴上的澄亮色的火花燃灼。
施殊打个手响,上空凭空而来的水流“哗啦啦”塞了半个锅。
解宣看着新奇,放置好“枕头”后,跑过来问他:“还能这样?不费灵力?”
金丹期的修士大多是灵力充足,而不是充裕,对灵力微控程度没有较好的把控,很多是灵力输出不够,或者说灵力输出过多——总之把握不当!
解宣从没见过哪个同阶段的修士能把微控做到这种程度,可能也许是他见面不过多……拿施殊比喻,这用灵力架锅呢,是用灵力包住铁锅,将它问问悬浮在空中,你这灵力不能过多,否则这灵力自带的压强会把这锅给圧爆,法术加水是运用御水术加水,灵力把控在一个铁锅可以承包数值内,否则水漫金山。
解宣呸呸称奇,他灵力微控的能力自认在同龄人无人可及,但他真的也做不到运用灵力做饭。看施殊的轻松模样,完全微控能力高超。
解宣摸着下巴:“师兄……”
施殊睨眼:“想让我教你?”
这家伙,有求于人的时候,总会装乖。他本来就是讨人喜欢的俊朗,长辈看着心喜,小辈看他又很亲切,现在蹲在那边,两眼放光盯着对方,仿佛视对方崇拜的人。要是有人见他这样,立马就心软教他,可惜……施殊不是“有人”,他看到解宣卖乖的动作,心中毫无波澜。
想请教自己的时候卖乖叫师兄,不请教的时候张口闭口的子姑子姑叫。
施殊一手放食材,一手问他:“知道我是你谁?”
施殊的声音带着少年变声期的沙哑,又带着本声中的清悠,咬字清晰,仿佛自远方而来,磁哑而又有些古韵。解宣离得近,听得仔细,心脏不由自主落了一拍心道:“子姑的声音挺好听的哈……啊!”
施殊一巴掌拍到解宣背上,这家伙想什么眼神迷离的!
“问你话呢。”
解宣被施殊这一拍也回过神来,直白道:“子姑,你声音真好听。”
“嗯?”
这家伙到底脑子整天想着什么?!
解宣注意到施殊脸色沉了一度,知道自己刚才走神惹到施殊的怒点,急忙道:“子姑问什么?哦,你是我谁?嗯?你不就是我师兄!”
施殊脸色更黑了。
解宣也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过急显得信用不足,重新道:“大师兄!你当然是师兄……师兄,你往锅里放的是什么!!!”
王青海同王长云在另一边堵墙,手脚并用,没有第二双手堵耳朵,加上他们说话的声音没有压低。双王表示,他们不是在偷听,而是光明正大的听。
他们的对话……有些好笑,又有些奇怪。
正常人都不会问人自己是他什么人吧。
要是问了,他们也只在关系亲密的情侣身上无意中听到过。这无无外一是哪些吃了醋的小情人说的话。
王青海,王长云收拾好墙,转身回走,看见火焰下的施殊。
夜间灯火下看人本就更美三分,更何况施殊是难得的修长美人,眉目中疏离去了三分,多了三分柔和,面对着锅,却用眼角“俯视”解宣,压制着火气,透着一丝不经意间的固执,口中语气却是同往日一样的清淡,好似一点也不生气,也只是一句平常的问题。
说实在,有些神经质。
王青海心思一动,他们与解宣只是与施殊相识还要早上一段时间,施殊同解宣相处的发生的事他们也略知一二,从中他也大致可以推测出施殊这种自幼修行的天之骄子都会带着矜贵的傲慢,施殊可能没有看不起解宣的意思,但也会带着看不满,因此他对解宣这个师弟还是……不怎么喜欢。
可他们从秘境出来后,施殊性情一下变得扑迷不定,亲近了解宣是亲近,但怎么说……施殊变化很大,似乎对身份定义很重视。
王长云则没有哥哥王长云的细神经,在听到施殊的那一声巨响,他下意识把目光从两人身上移开,放到施殊手中。
这这这……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施子姑放的是什么东西!!!
紫菜,鸡蛋,辣椒,蘑菇,海带,土豆泥……这是什么跟什么?乱加一通?!!!
看施殊被解宣拉住一手,不可知否的表情,还顺手加了一大把的盐,王长云不可思议惊道:“这想咸死谁?!!!”
解宣诚恳道:“师兄,让我来做饭吧!”
对于同行的三个小屁孩质疑自己的厨艺,施殊表示一点也不伤心。前世他极下下厨,动手也只在户外生存动手,他吃了不少,味道的确有点不舒服,但吃不死人。
施殊道:“那这锅……”
解宣,王长云异口同声道:“倒掉!”
解宣余光往锅里头一瞟,这颜色都快成了黑紫色了!这还怎么让人心安理得的下口?
施殊倒了这一锅,重新开水,主厨成了解宣。
解宣手艺不错,四人份的中锅饭他煮的像行路难食堂出来的美食。
经过这一通,施殊似乎也正常了,没纠结着自己对解宣而言到底是不是师兄的问题。
施殊口中嚼着松软的青菜粥,口齿留香,看向解宣,他正大口痛嚼,见施殊看他:“?”
施殊道:“你会做饭?”
施殊语气轻微上扬,显然对于师弟会厨艺而且还不错的事实很吃惊。
解宣咽下这口饭,道:“我没入行路难前一直是散修,不做饭那还不得饿死。”
“……”
施殊这才想起解宣是半路出家的草根修士。
他前世离开行路难后,与解宣相遇次数不多,同行更是少之又少,更不要说同食了。一百多年……施殊低下眉,他还不知道居安会做饭。
居安是解宣的字,男子二十岁及冠由长辈取字,但因为解宣父母不在,师尊也在他十七岁那年被施殊所杀,他二十岁取字居安是自己所取。
施殊那五十年的逃亡中,对这个师弟的消息得知甚少,唯一可以确认的是他也过得水深火热,至于原因他也是后来才知。
双王二人对于施殊不知解宣会做饭的这事很理解,毕竟他们之前也不在一块下山除妖啊!他们两个第一次吃到解宣做的饭也是大吃一惊,表现比现在浮夸多。
一顿饭后,四人就寝。
王青海占了外边的位置,留下三个让他们选。
施殊不愿挤在中间,也占了外边的位置。
王长云不敢往施殊边上靠,解宣自发选了施殊身边的位置。
选好,四人躺下。
施殊拿起坐垫扔给解宣,以手为枕,打算就这么睡了。
解宣被枕头砸了一脸,茫然接住枕头,道:“你不用?”
施殊:“不。”
解宣知道施殊纯属是不想枕着坐垫。
“哦,那好吧。”解宣收起坐垫。
施殊背对着他们,新做的深色衣裳铺天盖地散漫开来,宛如盛开的深花,头上比那夜色还沉的墨发还是一半扎在脑后,一半与深色的的花瓣相得映照,解宣看着,心跳不由加快。
察觉头上一空,施殊厉眼扫来,盯着拿掉他玉簪的手,眯眼:“你想找打?”
解宣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摘下施殊的玉簪,面对疾风,他只能:“不,师兄晚上睡觉还带着玉簪睡觉头皮明早不会发麻?我看你绑得还挺紧的。”
施殊:“……”
带着簪子睡觉的王氏兄弟:“……”
施殊伸手:“拿来。”
解宣把簪子还给他,同时也拉着坐垫蹭过去:“师兄。”
施殊不着痕迹退开一些。道:“离我远点。”
睡觉的时候不要离我太近!
解宣无辜脸:“刮风下雨,又是秋夜,两个人一起睡不容易生病。”
“胡扯。”
解宣明显说的是鬼话,都是结丹修士,那会因为睡一觉秋寒而感冒,当修士由灵力加强的体质是纸老虎?
解宣再凑近:“师兄,你为什么对我好。”
这个问题解宣一直想问了。
施殊像是被挑起那根神经,盯着他,慢悠悠道:“你是我师弟。”
手指轻轻敲着玉簪:“敢做出出格的事……”
施殊满脸“让你后悔出生”。
出格?
师弟能对师兄做什么出格的事?
解宣脑筋急转弯,曾经听说过的无数狗血话本在脑海里不停打转,许久,他道:“……什么出格?”
施殊只道:“记得你是我师弟,师弟该做什么,还用的着我说。”
施殊从小在四书五经培养出来的固执,谁要是他认可的朋友,他会直接叫字,也必须让他们可以直接叫自己的字,谁要是他的师傅师弟师妹之类的,比他大直接叫师傅,师兄,师姐,比他小的,就只能叫他师兄,其他一概不行。
而师弟该做什么——不能同天璇长老一样。
解宣没明白:“哦。”
师弟做什么算出格?
解宣一下子心神荡漾。
施殊看他又一副恍惚迷离的表情,还望着自己的脸:“……”
“你到底想些什么!”
……
第二日,四人收拾好,出发目的地——义乌城边村。
清晨,东方出现了瑰丽的朝霞,破开山地空气中弥漫着轻纱似的薄雾,隐隐约约映象土坯房,房屋上飘着缕缕浅色的烟雾。
远方传来村户锅碗瓢盆的响声,以及开门进出的声音,与亲生好友的隔空喊话声。
四名仙家子弟打扮的少年踏着长鞋,身形磋过路边的野草闲花,野草闲花上的露珠随少年们的动作划着叶花的脉路落下。
露珠落到土路的小水坑中,击起一串晶莹剔透的水花。
少年们左顾右盼,新奇望着黄灿灿的麦田里,田主挥舞手中的刮刀,割下一株株麦草。
王青海,王长云两人在大宗门长大,接到的任务大多在城镇,或者深林中里头,就算来到乡下除妖,也是那种穷乡僻壤的山穷水恶之地,从未来过这种乡下也是能够这般欣欣向荣的场景。
解宣没有入宗门前,顺路一句除妖,这种地方他也看过不少,这倒也不新奇。侧首看向施殊,他低着头,手指在小菊花枝下一捻,摘下花放到鼻下,恍然间解宣想起初见施殊的那一幕。
行路难练功场后方是一座山林,那时解宣自认自己已经把所学知识搞懂,便偷偷溜到后山玩。
一个人玩再有趣也只是一个人,解宣打到鱼就要提着它回去跟王氏兄弟一起烤着配酒吃,忽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本以为是哪个同他一样大胆的弟子偷跑出来玩,凑近一看,原来是有弟子嫌弃练功场人太多,跑到这边练剑。
他的师尊寻来看他练剑。
这名弟子被寻来的师尊吓了一跳,跌倒在草丛中,慌乱无措还扯了几朵花,被他师尊挪笑夸奖搞得无法自我,最终满面桃色,不好意思羞涩一笑。
笑容虽淡过无痕,很快就消失了,但是那一刹那,解宣满脑子都是——纣王烽火戏诸侯,为博美人一笑这句话,他甚至冲动想上去近看他一眼,不用说话,就可以近近看他一眼就满足。
等他回过神来,那个让他惊艳的弟子早已和他师尊离去。
……
施殊放下手中的菊花,实话说,他在人间出生,但在人间待着的时间最短,细想而来,他在人间既然只有在宗门那十几年里头活着开心,哪怕只是黄粱一梦,大醉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