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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我不吃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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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装横采用的典雅自然的风格,四周木柱上缠绕着红枫木藤,与朱色的木柱,木墙想照应。
角落里头安置着清新空气的香炉,门窗大开,可以俯视整条长街。
窗台前六人坐的圆台木桌上摆着四副碗筷,还有两份半手臂长的乳红大鸡,配上精致的茶壶。
给他们倒茶切肉的小二已经让他离开,弹琴的姑娘也让她不用来了。不是解宣想说,吃个肉还那么多要求!
解宣一马当先冲上去,好在他记得还有一个要赔礼道歉的师兄在,先将他的肉放到碗里头,招呼道:“子姑,过来……你们也来,不用客气。”
双王才不会跟他客气什么,直接上手。
施殊看到甜辣鸡的时候,表情明显失了兴趣,淡淡道:“你们吃吧。”
施殊愣住:“怎么了?这甜辣鸡你吃过?不和口味?”
王长云难以置信,这甜辣鸡举世闻名,谁不爱?
施殊道:“我不吃肉。”
“?”
王氏兄弟徒然想起施殊是天璇长老从和尚庙里带过来了的。不吃肉,正常,正常。
……正常个屁!
解宣明明记得施殊平时也是肉,今天怎么突然不吃肉了!
施殊眼皮一瞌。
……
深渊之城,月暗星稀,乌鹊腾飞。
幽黑的老林中,少年迅速掠过杂草,在静寂的夜晚发出“沙沙”的声响。
忽然,少年无端察觉背后有人袭来,一股阴寒之气自骨尾扩散到全身。千钧一发之际,少年蹲下,右手一转,用腰间的力道支撑起全身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踹开来者。
黑衣体修锁骨处受到重击,只听一声轻响,左边的锁骨断了。黑衣体修后退7数步,稳住身形,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再次向少年砸去。
少年也不会傻等着他过来,踹开之后,又撒腿就跑。
跑……不能停……
“……嗯。”
少年背部一痛,整个人以跪拜之式趴倒在地上,喉咙翻涌上来的血充盈口腔,少年头皮发麻——他被体修抓着头发提了起来。
脑子沉甸甸的,他想:“肋骨断了三根。”
体修阴沉着脸,似乎在这一场追杀中被少年激怒,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只残肢,嘴角上扬,笑容残忍诡谲。
他将这残肢放到逃亡十日的少年眼前,语气仿佛是慈祥的爷爷,在关心自己可爱的小孙子。
“饿了吗?”
少年已经开始神志不清,眼前阵阵发黑,可当他看到这只残肢手中紧握的佛珠,刹那惊醒。
体修还在问:“好几天没吃上好东西了吧?你看,我跟你带来了什么……”
不!——不要!
施殊闭上眼,从回忆中抽出神智。
施殊的脸色解宣一时看不透,直觉他现在真的对这甜辣鸡提不起兴趣,甚至反感,只好吩咐外面的小二点了一些青菜。
芹菜不吃,西红柿不吃,苦菜不吃,青椒不吃,土豆脆的不吃……他就记得这些了。
吩咐完后,小二走了,解宣道:“等等菜才能上桌。子姑和茶吗?”
施殊神色平静点头。
解宣去倒茶,对王青海,王长云道:“你们先吃。”
他们两个也没开动,准确说施殊没有动筷子,双王……不敢动。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施殊没开动前最好不要动筷子。
王青海道:“也给我们倒一杯。”
解宣道:“滚,自己倒去,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王长云只好自己去倒。
给施殊倒完一杯香浓的绿茶,解宣笑道:“子姑,你有没有感觉现在自己就是个皇帝,我们三个就是你的下属……等着你开口呢。”
天帝大人:“……”
双王闻言,大悟:对!就是这种感觉!
施殊抿一口茶,心道:“他可没能力让未来人皇同他座下两大将军当我下属,伺候我。”
……
片刻后,小二端着盘子上来,为他们摆好菜。
小二道:“小仙师,请慢用。”
这四人才开始动筷子。
施殊刚吃几口,大街就传来喧哗的吵闹声,声音极大,搁在四楼也听得清清楚楚。
“放你娘的狗屁玩意,骗了老子还敢继续出来卖!”
“给我砸!砸烂了,本公子重重有商!!!”
“这谁啊!有没有天理了!”
“住手……你们住手!!!”
“滚开!”
四人对视一眼,齐齐起身,爬在窗口看。
街上发生争执的是地摊青年和一位身着华服的少年公子哥。
这地方离的不远,四人可以清楚看见这位公子哥让手下的三名猛将一手劈刀攻击香囊台,本就不是很结实的木台应声而碎,上面绣工精美的香囊散落一地。
那位青年扑上去要去推开他们,捡起香囊。少年公子哥却快他一步将他大力推开,青年不住后退数步,跌倒在地,看着三名大汉脚下无情碾压香囊,香囊破碎。青年知道这几日的心血一夕之间就全完了,崩溃嚎啕大哭。
一个成年男子不顾形象当街哭成这样,实在让人看不下去。
王长云拍横而起,怒道:“欺人太甚!”
王长云翻窗跳下,眨眼就到了事发现场。王青海知道王长云心性耿直,做事也冲动,这要他自己去处理,还不打起来,闹大发了!
两人从天而降可惊呆了看到他们的不少人。
王长云一脚踹开其中的一个大汉,喝声:“住手!”
打手可不听他的话。
王青海扶起青年,对少年公子哥道:“有事好好说,动什么粗……”
少年公子哥对这窜出来程咬金可不欢迎,哼声道:“我打人了?没打人动哪门子的粗。”
这话简直就是……
“强词夺理!”
王长云对付没有修行过,只有一身蛮力的三名打手速度极快,两人对话那时候就将对方抑制住。听到少年公子哥的话,心头大火。
少年公子哥没了护身的打手也不慌,双手抱胸,不怕天不怕地的嚣张道:“什么叫强词夺理?我打他人了吗?他身上的伤不是他自己摔出来的。自己四肢不协调,怪我罗?”
天玑长老门下一贯作风,不会同人辩解这歪理。
王青海皱眉,尚未反唇相讥,一道清澈的嗓音响起:“瞧你这话说的,太漂亮了……我就说呢,怎么会有人当街撒洒呢,原来是人家脑子有坑,来砸摊呢。”
少年公子哥一怔,反应过来,怒视过去。呛话的是与他同龄的淡蓝色弟子服的俊朗少年,长身玉立。少年公子哥认识这套衣服,是本地驻扎仙门行路难的弟子,身上绣工尚佳,显然是高品级内门子弟。
俊朗少年侧身扒开人流,让出白衣少年。少年身上的弟子服是以白色为主,金丝线为辅,俨然又是一个难搞的家伙。
俊朗少年拉出白衣少年,再道:“脑子有坑不是你的错,出来丢人现眼招人烦就是你的错了。”
听俊朗少年用他那套歪理反击自己,少年公子哥被激起怒火,右手握住剑柄:“多管闲事!这是跟他的个人恩怨,你们参合什么劲!”
他可看出来了,这突然出来的四个人是一伙的。
白衣少年往前一步,道:“西汀城我们行路难照着,你大黄昏在这闹,我们上面吃饭,这不就被你吵下来了。”
“你说你们两个是私人恩怨,可你这当街砸摊,扰乱的是场市场秩序,我们也不能放任不管。对吧,齐少主。”
经白衣少年一说,俊朗少年这才想起这号人物——太一剑宗少主,齐云开,那个久经盛传的剑法天才,没去大比却在无数人眼中“如果他去就可以得前三”的三太子。
被白衣少年识破了身份,齐云开也不掩着,道:“把人交给我。”
青年躲在王青海身后,闻言,害怕哆哆嗦嗦直发抖,如同秋天落下的枯叶,无力地随风飘荡。
看他这幅德行,少年公子哥脸色更加不屑厌恶。
白衣少年道:“恐怕不行。齐少主也不想让人看了笑话,不如上去福凤楼坐坐,说清楚,我们再坐决定。”
知道他们不会轻易放他离开,现下他又是一个人偷偷跑出来追人,双拳难敌四手……齐云开移开放在剑柄上的手,对王长云道:“还不放开。”
王长云拿不定主意,下意识看向解宣。解宣颔首,王长云才放开他们。
三个大老粗跌跌撞撞走向齐云开,齐云开拿出一早说好的酬金,递给他们:“行了,回去吧。”
这时,施殊忽然道:“记得加钱,把摊子收拾干净了。”
齐云开:“……”
“凭什么!”
齐云开不同意。
施殊道:“你让人砸的,现在自然要你付钱收拾。”
施殊说话的语气风轻云淡,似乎只是在说咱们去吃饭一样。
但齐云开听出施殊语气中的威胁……齐云开憋屈再掏钱让他们把地方收拾干净。
解宣对周围的人挥手:“行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没戏看了。”
围堵起来的人流转眼消散开来。
解宣一笑道:“齐少主,这边请。”
六人上了四楼的丁字号厢房。齐云开一到房间里头就看见没有吃几口的鸡肉和一桌子的菜,确信他们正的是吃饭的时候被他们吵下来的。
施殊四人坐下,解宣招呼他们:“一起来不?”
青年就一个毫无灵力的凡人,突然被齐云开砸了摊,又是亲眼目睹三个对他来说无比强大的壮汉毫不费力被其中一个俊秀少年给擒住,现在一个人面对五个修道之人,心底的恐惧让他的双腿都在发抖。
听到解宣的话更是猛摇头。
解宣看他一副吓疯了的模样,严重怀疑他会不会把头摇断。
齐云开则冷冷哼了一声,道:“不必。”
解宣只是跟齐云开客气一下,没真的打算让他一起吃。想起施殊让他们上来的缘由,他正正脸色,道:“说说怎么回事吧。”
自青年口吐芬芳冒白烟的说话,他姓张,本命张二狗,乡下进京赶考的学子,落榜后与李姑娘相恋,打算回乡准备举行婚礼,可谁知那姑娘只是看他长得讨喜,骗来玩玩几天……末了,还拿走他全部的盘缠,现在只能做点香囊维持生活。
男子少习女工,更别提绣的那般好看。王长云奇道:“那香囊都是你做的?”
张二狗畏畏缩缩点了点头。
齐云开则对的他话表示一百个不信,直接开讽:“谎话连篇!什么张二狗李二狗的,你不是叫罗致文嘛!”
张二狗一抖,简直要给这个煞神跪了:“……请各位仙仙仙家……相信我,我绝绝……没有半句假话……若我说的有有有半句假假假话……天打五雷轰!”
施殊上前拉着一把空椅子让张二狗坐下,拍拍他的肩道:“你说的话我们自然相信。”
他抬头对齐云开道:“你说说你的。”
见他护着张二狗,齐云开曳曳说起他砸摊的原因。
齐云开有个堂哥唐河与他关系很是要好,前不久被一个罗致文的小白脸迷了心,骗财骗色,谁想得到大婚当日就跟着野男人跑了!
齐云开难以置信:“跟野男人跑了!跟人跑了!”
施殊:“……”
还说什么唐河强抢民男,败坏唐河的名声。
齐云开咬牙切齿:“我从头看到尾,我哥什么人我不清楚,他什么人我不知道?我追着他来到西汀,就没跟紧,被他甩掉了……谁知道,他就在这光明正大的摆地摊!当我……”
解宣出声打断他的话,伸出一只手指:“那罗致文是凡人还是修士?”
齐云开大大翻了个白眼:“当然是个凡人!他又没修炼。”
解宣拍手:“那好,这罗致文是个凡人,是怎么躲着你没被追上,还被甩丢的。”
解宣不说则已,一说齐云开就意识到问题所在,当场愣住。
解宣这才把话题转到张二狗身上:“你说的李姑娘全名叫做什么?长何模样?又与你怎么相识?”
张二狗畏畏缩缩道:“李姑娘全名李燕归……很美”他看到木被解宣他们带上来的群花中发现了满天星,心头大亮:“就跟这一样……”
满天星一花不惊人,如是漫山遍野都是这种满天星,风过林梢,白花肆舞,那当真是惊心动魄的美。
张二狗所说的李燕归似乎不是一花,而是一遍花山冒开繁星点点开。
王长云心直口快道:“那她怎么看的上你……”
王青海一巴掌呼过去:“安静。”
王长云自知理亏。
张二狗也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长得还算端正,貌不惊人,落榜了出生在乡下,既没名也没钱,李燕归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怎么可能看上他。
“我与李姑娘在京都相遇,雨下赠花,心之所属。”
大致知道自己不会被他们怎么样,张二狗话也没说得像之前那样结结巴巴,也许是对李燕归还是心有所属,表情有些淡淡的怀念:“她曾经说过,我像他一个故人。”
齐云开就是看他不顺眼,又一个白眼:“这李燕归骗你骗成这样,你还喜欢她。”
张二狗道:“李姑娘心性善良,我虽然与她只是几月相识,但她的品性,文学,心胸都是张某敬佩……况且,花全身盘缠买了个教训,知识也是值得的。”
王长云心道:“我就不明白他脑子怎么长的。”
齐云开也感觉菲离所思:“被骗了还开心?”
“福兮祸之所依。”施殊手指一勾,齐云开的钱袋自动飞到张二狗手中。
“那是我的钱袋!”
“买钱消灾。”
施殊对张二狗道:“这些钱够你那些摊子的钱,回去吧。”
“啊……好好好……”
张二狗捧着钱袋,下意识点头。等他回神,他已经走出福凤楼,将钱袋放到眼前看,张二狗喃喃自语:“这……就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