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墨洪月如歌》断梦残香

1、初见黄浦

　　上海，一九二九年，春。

　　淳墨岚提着一口黑色皮箱，随着人群走下火车。

　　在火车站外，他坐上了一辆黄包车，车夫没有问他的去向，径直将他拉到了一处年代久远的弄堂。弄堂入口腐朽铁丝圈作的门楣上，歪斜的挂着三个大字：旧故里。

　　淳墨岚下车，提起长衫，从裤兜里摸出一些零钱给车夫。车夫对他点了一下头，拉着车跑远了。淳墨岚这才提起皮箱，朝弄堂深处走去。

　　一位身穿大红色袄子的中年妇人正在弄堂的煤炉上烧开水，见到淳墨岚走过来，忙走近问道：“先生找哪位呀？”

　　“我找王老板。”淳墨岚礼貌地揭下帽子回道。

　　中年妇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翻，眼中金光闪耀，“可是淳先生？”

　　“我是淳墨岚。”

　　“哎哟！”中年妇人笑道：“电话里听见先生的声音，还以为侬年纪和我差不多，没想到先生这么年轻的！我就是王老板，侬租的就是我的房子！”

　　“王老板你好。”淳墨岚微笑道。

　　“哎哟！什么王老板，叫我红姐就行！”王红笑得合不拢嘴，她抢过淳墨岚的皮箱带路，“淳先生啊，侬的房间就在楼上！”

　　淳墨岚抬头看了看弄堂最里面的一栋二层红砖小楼，又打量了一下楼房四周，这才跟了上去。

　　二楼的房屋有南北两间，中间共用一个水房。王红出租的是南边这间。
　　房间比淳墨岚之前想的要干净，但空间要小上许多，尤其是窗户下的床铺，对于他这样的高个子显然太过局促。庆幸的是，窗户朝东，每当清晨，阳光便会照进来，照在他脸上，暖暖的，淳墨岚喜欢这样的感觉。

　　这日傍晚，淳墨岚只身离开弄堂，去到市中心的一间名为罗曼蒂克的咖啡馆。因为这间咖啡馆地处公共租界，所以在这里喝咖啡的，通常是洋人和上海名流。

　　淳墨岚进门时刻意压低帽沿，可他挺拔的身姿仍是引起了人们的注目。

　　淳墨岚径直走到靠近玻璃窗的桌前坐定，向服务生要了一杯美式黑咖啡。

　　淳墨岚手捏精美的银质小勺，闲适地搅拌咖啡。旁桌几位法国贵妇的目光被这位中国男人的魅力吸引，发出咯咯的娇笑声。
　　淳墨岚侧目看去，却不是看那些女人，而是暗自注意到坐在他右后方第三张桌子，一位身穿黑色外套，带着眼镜的英国绅士。

　　此时淳墨岚那漆黑的眸子里，分明多了一些精亮的颜色。

　　砰！

　　一声枪响在咖啡馆不远处响起。

　　咖啡馆里的人全都慌了神，但他们并没有跑出咖啡馆，毕竟这里是英国人和法国人的地盘，上海滩即使再乱，也没有几个狂徒敢在这地界里伤害洋人。

　　于是，他们纷纷聚向玻璃窗，打算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他们什么也没有看到，疑惑中，一个英国女人突然尖叫：“血！”

　　众人回头，只见她的白手套上果然沾着新鲜的血液。

　　这时，那名带着眼镜的英国绅士慢慢解开自己的黑色外套，里面的白衬衫上，在胃部的位置，一片血污。

　　英国绅士低呼了一声，双腿就跪了下去，接着，整个人倒在了血泊中。

　　正当人们惊恐时，咖啡馆突然几声枪响。

　　这一回，洋人再没了之前的自信，他们来不及带上自己的东西，夺路而逃。

　　而淳墨岚也在混乱中失去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