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傀儡10 ...

  •   陆明言兜兜转转,最后还是顺着路边大爷的指路回到了苏府。

      在他出去的这一会,苏府也贴上了对联,挂上了灯笼,一片喜气洋洋的样子。

      他甫一进府就有仆从迎上来说苏府正举办宴席,庆祝苏大公子取得了名次,特邀陆明言赏脸。

      陆明言本想不去的,今天出去一圈他觉得有些乏了,可刚走几步苏伯戚与李语华就来了,两人很是热情,他推脱不了,便同意了。

      苏府举报的宴席很是热闹,据说李员外也来了。

      陆明言望了那李员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大腹便便,扮得儒雅,可谈吐间很是圆滑,正值壮年却失了锐气。

      他忽然在想如果当年自己没有辞官,那会不会也变成这样?当年为什么辞官陆明言已经忘记了,他只记得自己时很期待入朝为官,大展宏图的。

      宴席无非是歌舞酒肉,互相交谈,陆明言拒绝了苏伯戚安排的位置,特意寻了个清净的,这样没人会来打扰他。

      歌舞声中,旁边人的对话清楚传入陆明言的耳里。

      “恭喜宋兄啊,将要娶得一娇妻!”

      “哈哈,多谢多谢。”

      “那李浅芸在坞州可是有名的才女,宋兄能娶得如此天仙之人,怕是费了不少功夫吧。”

      陆明言听见李浅芸的名字下意识望过去,交谈的两人均着华服,一人眼底青黑两颧潮红身形瘦弱,另一人则也是一副被酒肉掏空了身体的模样。

      “那李家夫妇也是舍得……”身边另一人也开始小声交谈起来了。

      “李家那是想往上爬,看重了宋家的权势!”

      “可他们家不是只有李浅芸一个独女吗?这不就跟卖女求荣有什么区别?且他们把唯一的女儿嫁出去,那这偌大家产不是跟着一起过去?”说话这人情绪很是激动,看着也挺年轻。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李家从旁支收过继了个男孩,根本不怕没人继承。”

      “……”

      酒气醉人,陆明言放下酒杯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喝了一杯酒。他沾酒很容易醉,索性趁自己还有意识的时候起身离席,打算回院子。

      雪压枝头,陆明言缓慢地在雪地里走,瓷白的面上染了薄红,偏那目光又很是清醒,让人不知是醉是醒。

      院长前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披着红色的外袍,领子上围了圈白色绒毛,一手持着灯在庭院中立着。

      陆明言到院子门口时停住脚步,努力去辨认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对面那人显然同时望见了陆明言,于是提灯走来,步履间加了速度。

      “陆先生。”苏白柳仰着脸以最好最容易引起人怜惜的姿态看着陆明言,稍一近身就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

      “哥哥喝酒了?”

      面前递来一个暖炉,陆明言藏于袖中的手指微动,没有接过暖炉,对苏白柳的话他只是点点头。

      苏白柳走过来他也大致辨出这是自己的院子,侧首问:“你怎么在这里?”

      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与清冷,但这次中间还夹杂了一些沙哑。

      “哥哥许久没去看望我了。”苏白柳没有回答陆明言的问题,跟在他后面踩着他走过的脚印。

      前面的人一袭白衣,腰以金丝缠边为带,背影挺拔而瘦削,苏白柳在后面小心跟着,怕这人因喝了酒而步履乱了。

      陆明言虽意识不怎么清楚,可平日里的生活规律很是严谨,因而做事都形成了一种习惯。

      苏白柳就在旁边看着陆明言寻了折子将灯点燃,然后蹲在火炉边点火。

      屋内有了光线,苏白柳也可以清楚将陆明言的生活痕迹一眼完尽,与他那空荡荡冰冷的屋子不一样,陆明言的屋内添了许多书籍,桌上有摆放整齐的茶具还有一本浏览一半而开着的书。

      暖黄的光线衬得蹲在地上的青年比以往少了分清冷,多了分人气。

      苏白柳将灯笼放于角落走过去与陆明言一起蹲着,看着他皱着眉一下一下地点着火。

      每一次的点火都很利落标准,不会有多余动作,但火却是一直未被点燃。苏白柳等着陆明言有不顺的情绪,可他侧头看去时,陆明言的面上却什么都没有。

      没有不耐烦与暴躁,眼底一如既往清凌凌的,看着手中的动作很是认真。

      他好像一直都是这副模样,可为什么会让自己这么感兴趣呢?苏白柳盯着陆明言面上的红晕想着,忽然以手掩着嗑了几声。

      再转头看去时正好对上那双好看温润的眼眸。他动了动嘴唇以为陆明言清醒了,却见陆明言起身来到桌前到了一杯水而后又回来。

      “给。”

      他伸出手将茶杯递给蹲着的苏白柳,见他不接,眼眸下垂看了茶杯,慢慢地解释:“这茶杯是干净的。”

      “好。”苏白柳接过,杯身是温热的,给自己冰冷的手带来了些温暖。

      接着就见陆明言蹲下又继续着未完成的点火工作。

      “哥哥。”苏白柳轻轻出声,“我帮你点燃它,你答应我一个要求好不好。”

      陆明言侧眸看着他,没有说话,看样子是在思考。

      就在苏白柳以为他要回答自己时,听见这人较真的说我不是你哥哥。

      一切好像回到了那天,他向他扑来,抱着他叫哥哥,陆明言说他不是他哥哥一样。

      苏白柳想着便笑了,接过陆明言手中的火石,以与陆明言无二般差别的动作点火,啪的一声,火炉燃了。

      他的手腕微动,一小袋东西落入炉中很快就化为灰烬,只余淡淡清香。

      火炉燃了,陆明言道了声谢起身想寻着本能动作回到桌边看书,起身时袖子却被扯住了。

      “哥哥,我腿麻了。”
      苏白柳的脸在白色披风间显得精致苍白,望人的眼眸带满满蛊惑。

      陆明言缓慢眨了下眼睛,许久才想起这人快要死了,而且刚刚还帮自己点燃了炉火,便伸出一只手给他。

      苏白柳看着那修长白皙的手,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稍稍借力,两人撞在了一起。

      陆明言是因为身子不稳踉跄着,苏白柳则是故意而为之,他想抱抱这人,这样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疼……”

      苏白柳以为这人会将自己推开,却没想到听见陆明言说疼,他没有立马松开手,顺着陆明言的目光看去,想到今日街上发生的事,脸瞬间冷了下来。

      掀开陆明言的袖子一看,果然,手腕青紫一片,这片碍眼的伤痕让他心中突然起了暴虐感,拉着陆明言的手腕愈发用力,不知是在惩罚谁或者生谁的气。

      陆明言没有出声了,他虽然意识不清,可还是有些理智的,见自己摆脱不了苏白柳的禁锢,便默默忍受着,面无表情,眼尾却是泛了红色。

      陆明言怕疼,小时候调皮爬上山摔了一跤便让他从此安静了下来,不再去参与那些看着危险的活动。

      苏白柳渐渐回过神,看着纤细的手腕在自己手下青紫越显,便带了慌张与懊悔,一时心急竟然咳了血。

      他松开陆明言的手腕,在屋子内寻找外伤的药膏。

      陆明言站在原地看着他的动作,有点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慌乱。心里突然多了一抹从未有过的情绪,他说:“屋里没有药膏。”不用找了。

      “哥哥对不起……”苏白柳低着头,语气自责沮丧。

      明明疼的是自己,这人却比自己更可怜。陆明言看着那柔顺的头发,伸出手想要去碰一碰,而后稍微醒过来收回了手。

      “哥哥你等着,我回去给你找药膏。”

      苏白柳是真的后悔了,他承认自己看见那抹青紫痕迹时确实起了暴虐的情绪,他没有控制好自己。可更让他自责的是自己动手伤了陆明言。

      “不用了,这伤很快会好的。”陆明言望着自己的手腕,想到下山那天手腕上的伤也是很快就消失了。

      陆明言走到书架前寻了本书又回到火炉便坐着,披上了挂在架上的外衣,将自己围得严严实实的。

      苏白柳站在那里,过了一会慢慢走过去,站在陆明言面前,小心翼翼的问:“那哥哥你还会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陆明言翻书的手一顿,抬头看着苏白柳,过了好一会才从记忆里找到刚刚两人的对话。

      他说:“你快死了。”

      苏白柳没有说话,看着陆明言。

      “所以我答应你一个要求。”

      苏白柳看着陆明言认真的样子突然笑了,笑出了声,最后靠在了陆明言身边。

      奇怪的是这次陆明言竟然没有推开他。

      可能是因为看在他要死的份上,苏白柳自嘲的想着,手扯住了陆明言的袖子,似乎这样就可以将他这人扯住,永远困于自己身边。

      “不,你应该要答应我两个要求。”苏白柳忽然贪心了,他望着陆明言的脸得寸进尺的说。

      “好。”陆明言思考了下同意了。

      “让我想想……第一个要求是什么……”苏白柳扯着陆明言的袖子,靠在他身上,比起喝了酒的陆明言他看上去更像是醉了的那个。

      “我想去先生的家乡看一下。”

      陆明言下意识想同意,而后蹙眉,感觉有什么不对劲,记忆变得不是那么清楚,最后说:“我飘无定出,身似浮萍,没有家乡可言。”

      “那先生从哪来?”

      “山上。”

      “那我想去山上看看。”

      “好。”

      第一个要求就这么用完了,苏白柳依附在这人身上,努力告诉自己不能贪心。

      屋内一时静悄悄的,只有炉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陆明言在看书,苏白柳枕在他身上不知想些什么。

      “第二个要求……无论我说什么哥哥都会答应我,对吗?”

      陆明言想了一下,“杀人放火违背道德伦理不行。”

      “那哥哥可以嫁予我吗?”

      陆明言翻书的动作停住了。

      “或者,我嫁给哥哥也可以。”

      炭木燃烧的噼里啪啦声中,苏白柳一眨不眨的盯着陆明言。心跳得飞快,原是无血色的面上带上了潮红,他在期待着什么。

      而陆明言则是怔住,那模糊的记忆突然变得清晰无比,他明白自己一直以来的不对劲是怎么回事了。

      “不行。”陆明言阖下眼,眼底渐渐浮现清明。

      ——

      在苏府点着万千灯火办着喜庆的宴席时,李家乱成了一团。

      家仆各个提心吊胆步履匆匆不敢多说一句。

      这个夜晚,注定是许多人的不眠之夜。

      天亮,在其他人贴着红对联喜气洋洋时,李府挂上了白缎。

      流言传遍大街小巷,李家那个才女上吊自杀了。

      而李家却是任由流言飞起,白联一挂,棺材一装,草草完成了葬礼。

      有仰慕李浅芸的人认为事出蹊跷,想要为她讨个公道,最后却被李家家仆打出来。

      坞州少了个令男女钦佩的才女,但这对坞州的生活并没什么变化,生活一直继续。

      李家忙于应付宋家的责备,忙着赔礼道歉,甚至李家夫人还说出过不认李浅芸的话。

      这些事被传出来,议论纷起。

      陆明言在苏白柳说出李浅芸死了时,面上没有表情变化,甚至还翻了一页书。

      这些日子陆明言为了完成苏白柳的第二个要求,便任由他白日里过来坐着。

      苏白柳的最后一个要求是,希望陆明言能陪着他渡过最后这些时日。

      “先生,你不想听听李浅芸的事吗?”

      苏白柳这些日子开始怕冷了,也学着陆明言的样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陆明言不知道这人明明一直在自己跟前但却知道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事,甚至还能详细的说出事情的经过。

      “她是怎么死的?”陆明言问出这句话。

      “听说是自杀死的。”苏白柳持着笔百无聊赖地在纸上画着,“她为了逃避那场婚姻。”

      “嗯。”陆明言应着,表示自己知道了。

      苏白柳见多了这人波澜不惊的样子,笔尖在纸上流滞出磨团,“先生可知苏宁易爱慕着李浅芸?”

      “不知。”

      “可惜了,如果苏宁易回来得更早一天,李浅芸或许就不会被逼到这一步。”

      苏白柳话头一转,“如果是我,我一定不会让先生落得这般地步的,我会把先生保护得严严实实,不受一点伤害。”

      “越距了。”这是字面上的意思。

      苏白柳怨念的看着两人的距离默默地挪了下身子。

      自从他向先生表明心意那一天开始,先生就与他划了一条无形的线,不能逾距。

      苏白柳想着,忽然喉咙里起了腥甜味,他匆匆离身出去,背影慌忙。

      他不愿让陆明言瞧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陆明言往门外望了一眼,约摸着时间,觉得是时候该向苏伯戚请辞了。

      苏宁易回来了,考取了功名的青年意气风发,举止难免带上傲气。

      苏府将李浅芸自杀的事瞒得死死的,不敢在苏宁易面前提起,估计是李夫人下了令。

      陆明言去请辞的那一天,正好碰见苏宁易在央求着李语华,希望她能同意自己与李浅芸的婚事。

      李夫人也颇有手段,对自己孩子的请求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采取柔和政策,希望他能再考虑一段时间。

      陆明言的请辞很顺利,苏伯戚与李语华虽一再挽留,可他们都是有眼力见的人,知道挽留不成也妄是不敢得罪。

      陆明言出了门,恰好撞见原本离开的苏宁易对着把玩着手中的金簪,那金簪模样做工都很是精细。

      他脚步微顿,最后轻轻绕过了苏宁易。

      世间多为有情人,人人将爱情看得很重,陆明言却不知其中道理。

      纵使他旁观了父母的恩爱偕老,他也不知情爱是何滋味。

      ——

      陆明言带着苏白柳离开苏府的那一日,正好碰上李家出殡。

      李家虽对李浅芸的态度微妙,可这该有的面子却是做足了。

      送葬人一边撒着纸钱一边念念叨叨着谁也听不懂的话,被请来哭喊的婆子哭得很是悲拗。

      白色的纸钱落在雪地上,好似融为一体,看不出差别。

      出殡的队伍走过,陆明言雇的这辆马车才得以往前面驶去。

      苏白柳闲得无聊,掀开帘子看向外面。

      道路上骤然响起马蹄声与呼斥声,惊得路人慌乱抱怨。

      苏白柳放下帘子,带着笑意回头看看书的那人,说:“哥哥你瞧我刚刚看见了什么?”

      “苏宁易?”

      陆明言抬眸看他,见他面色比之前更为苍白却不安分一直往外看着,道:“你若想死得更快一点,便可以直接将帘子掀起来。”

      这话说得有点不留情面,陆明言说出后便觉得自己逾距了,移开眼不再看苏白柳。

      “哥哥你刚刚是在关心我吗?”苏白柳挪了过去。

      他身上的药味很重,这些日子他被陆明言逼着喝了不少药。

      “我是怕你死在半路中。”陆明言难得讽刺道,他不想为替苏白柳收尸,很麻烦。

      “哥哥放心,我觉得不会死在半路中的。”苏白柳笑容艷丽,然说完就开始咳嗽。

      陆明言瞥了他一眼,将还温着药递到他面前。

      苏白柳是他见过最娇气的病人,生了病却怕喝药,每次喝药都要吃蜜饯。

      他的视线落在垫药汤的纸上,上面的字堪比鬼画符。苏白柳这些日子做常做的事就是盯着陆明言发呆或者拿着一气乱写的字找陆明言请教。

      陆明言默默补充,苏白柳也是他教过最差的一个学生,字写得超级丑。

      “哥哥,这次没有蜜饯吗?”

      “没有。”陆明言动了动手指,冷声回道。

      “好吧。”苏白柳苦着脸端起药汤往嘴里到,他没了之前小口小口喝药的动作。

      因为这药的分量越来越重,也越来越苦了。

      苏白柳喝完药汤,第一反应就是想吐,然刚张嘴嘴里就含进了一个圆鼓鼓的东西,突来的甜腻冲散了嘴里的苦味。

      苦味渐渐被中和,苏白柳含着蜜饯不一会儿笑着盯着陆明言看。

      明显的记吃不记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傀儡10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