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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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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双清被这路边算命的奚落了一番,心情愈发暴躁起来。她最后忍着怒气好声好气地送走了林景逸,成全了自己最后的礼节与理智。
林景逸本还打算再留着帮腔说话,却见陶灼灼摇头不语,心下明了这件事怕是与自己不相干了。于是只好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陶双清叫来的车子,辘辘地离开了。
他这一走,陶灼灼便更加不好过了。
陶双清在气头上,压根儿连半点好脸色都不想给她。只狠狠瞪她一眼,便甩着袖子大步流星愤然离去。陶陈氏虽还担忧着女儿,却也只能跟着亦步亦趋。
陶灼灼便自己个儿默默跟在后头。
离开西大街的时候,她瞧见周围许多停住脚步来看热闹的人们,上到公子哥儿下到小商小贩。似乎中间有人认出她来了,轻声叫了一句:“啊,那个是不是陶灼灼啊?”
于是便此起彼伏的附和和感慨:“哦,那就肯定是她了。”
仿佛能这样离经叛道的,满京城最可能的就只有陶灼灼她这一个了。
合该如此。
一路望着天儿,心里也不知道到底想的是什么东西玩意儿,总归是乱糟糟晕乎乎的。
唔,早知道刚才应该让卢大哥先帮我算一卦看看今日吉凶的。
还是说今天早上算的那个剥卦算的不是那佛寺里头的勾当,反而应该是今天合遭此劫吗?这倒也算是蒲扇两边儿摇——两边儿都得好了。陶灼灼苦中作乐地想。
硕果不食,君子得舆,小人剥庐……果真如此。
浑浑噩噩回到家中。陶双清估计是暂且也没什么心思再训她,只是放了她随便去自生自灭。恰巧陶灼灼现下也没想好到底应该如何应对,便也知情知趣准备回卧房。
在花园里头遇上陶其华。小少爷绣花绣得眼睛疼,这时候又在池子边上丢石子打水漂玩儿。刚横撇出来一个连打出三个水花,一回头就看见自家姐姐回来高兴得不得了,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来,脆生生叫:“二姐!”
陶灼灼点了点头。
“今儿个还顺利吗?你同长姐,哦,还有林哥哥,不是去了那什么相国寺了吗?可真查到什么了吗?”
陶灼灼又点了点头。
陶其华努了努嘴,有些不满地偏了偏头,抱怨道:“哎,二姐姐,你今儿个是怎么了?平日里你不是叭叭地好能讲话,干什么只点头敷衍我嘛。”
“我好累。”陶灼灼叹气,“其华,你先自己玩一会儿去吧。我想先回屋休息一会儿了。”
“就去了趟相国寺就这么累?”陶其华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儿,忽然想到什么似地抬起头,“是不是被相国寺那里的人为难了?有没有很惊险?哎,你还毫发无伤吗?大姐和林哥哥应该也没事儿吧?”
“都没事儿。”陶灼灼皱着眉揉了揉额头,勉强苦笑道,“我真的累了,其华。等我休息好了之后再跟你详细说,好吗?”
陶其华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踢踢踏踏着回到原来的小石凳上拿起花样来绣花了。
陶灼灼看了一眼弟弟有点儿赌气的表情,还是走上去摸了摸弟弟细软的头发,在他旁边坐下。
石凳有点儿冰凉,陶灼灼却压根儿不想再动,只是感觉着这股子凉意从大腿根渐渐蔓延至膝盖,渐渐感觉僵硬到发麻。
“二姐你干什么呢!”陶其华赶紧让身后的小厮拿了个垫子要铺在陶灼灼坐的位置上面,被陶灼灼摆摆手拒绝。
陶其华这下才觉察出不对劲来。
他将手中的花样轻轻放下,站起身来走到陶灼灼身后,用自己还有些幼嫩的双手一下一下地给姐姐顺头发。
陶灼灼没有吭声,只是闭着眼睛感觉弟弟的双手轻轻柔柔地在自己发间穿梭。
陶其华忽然闷闷开口:“二姐,我刚才好像看到你有一根白头发了。”
“那就帮我拔掉好了。”
“就看到了那么一下,现在又找不见了。”
“那就先放在那儿,等以后再说吧。”
……
姐弟两个说着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一阵秋风扫过,将陶其华原本放在石桌上的那方正在绣的帕子吹起来,直落到池子里头去了。上面绣着的桃花在水面飘飘荡荡沉沉浮浮,格外孤独无助。
小厮惊呼了一声,刚要挽着袖子提起裤脚去池子里捞,陶其华却“嘘”了一声,叫他不要再弄出任何动静。他便也只好作罢了。
一切又寂静了下来,只剩下不时风吹树叶的沙沙啦啦。
捋了好一会儿头发,陶其华终于忍不住长长吐出一口气,将自己的脑袋搁在陶灼灼的头顶,闷闷问道:“二姐,你实话跟我说吧。你这样一直闷着,你不开心,我也不开心。你只告诉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陶灼灼依旧合着眼睛,半天才抿了抿嘴:“……嗯。”
陶其华用手圈住了陶灼灼的脖子:“是……娘和爹发现了?”
“这倒没有。”
陶灼灼闭了好一会儿眼睛,终于还是缓缓睁开,勉强打起精神来强笑道:“其华,恐怕我得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去做了。”
陶其华连连点头,很爽快地“嗯”了一声:“什么事要让我也来大显身手了?二姐你说就是了,我肯定好好地给你办成。”
“有个东西,你明天出门一趟带给大姐。”陶灼灼向怀里摸了摸,将那个卢宣给她的有些粗糙腐朽的罗盘拿了出来举过头顶,直接呈在弟弟眼前,“告诉大姐,这东西让她摆在请来的青玉佛像前头,供上那么几天。”
陶其华接过来,站直了身子有些好奇地拨了拨罗盘上面的指针,忽然又听见陶灼灼叮嘱道:“可别再让娘瞧见了。她有一个不争气的女儿便已经够了,再加上一个儿子可就要愧对列祖列宗了。”
“说什么呢,二姐,你又在开玩笑了。”陶其华有些好笑地轻轻戳了戳陶灼灼的肩膀。
然而陶灼灼没有反应,只是静静仰着头看天上慢悠悠飘来飘去的几朵云彩。
陶其华这才知道方才并不是一句玩笑话,拧着眉小声问:“二姐,是不是娘又说你了?因为算卦占卜的事儿?”
见陶灼灼不说话,陶其华心下立时明了了一些。
他将手中的罗盘放到一边的石桌上,两只手圈紧了姐姐的脖子,在她的耳边低声道:“二姐,人家都说你是最百无禁忌的,怎么又因为这种事儿烦心上了?”
弟弟清亮的声音尽力柔和着,陶灼灼虽然并不觉得如何被安慰到,但终究还是有些触动,只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好了,我就是一时难过,一会儿就好了,你也不必为我挂心。”
“怎么能呢?”陶其华皱了皱鼻子,“咱两个是亲姐弟啊!况且……况且这事儿还算是我挑出来的。于情于理,都有我一份儿在呢!大不了我直接去和娘说,说都是我的主意。她肯定不会说我什么的!”
他越说越来劲,圈着陶灼灼脖颈的手臂也松了下来。陶灼灼赶紧回头看他,只见他一跺脚一咬牙,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扭脸便提着袍角哒哒哒小跑着向陶双清书房的方向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