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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遇见与坦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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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遇见与坦白
竹林晃荡,竹屋院内,有人在整理着满院的草药,有人在说话,是两个身穿布衣的人。良久,布衣女子将一物放在整理草药的人手里,作告别,与布衣男人离开。那整理草药的人,正是公冶沧,他站在院里呆愣许久,才将那物放入怀里,复又整理草药。
竹屋内,亓宁坐在轮椅上,看着桌面上被镇纸压住的绸子,绸子任由风吹来拂去,荡起中间的层层浪纹,浪纹间隐约字迹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他唤了声程尧,没人,又唤了声,还是没有人,出来的是苏棉,小丫头古灵精怪的,从后纱帐里探出头来,“王爷,有什么吩咐?”
“我想出去走走。”
苏棉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那我陪王爷吧!”
苏棉将人打扮一番,顾及到腹中的孩子,她便给人找了轻纱帏帽,是熟悉的青色,亓宁的手有些抖,但还是戴上了。
苏棉自己戴着斗笠,下山的路有台阶,台阶旁有顺畅无阻的滑坡,若是下雨,这滑坡便不能再用了,好在这几日阳光明媚,路途坦顺。
亓宁任由苏棉推着,他们经过了大大小小的山洞,皆是藤蔓丛生,嫩黄的芽遮挡住,却还是能窥见里面的摆放那个,是干净的,且没有任何狼狈,每个洞里面都是一样,他越发觉得不对劲起来,这是从竹屋下来的另一条路径,与任何一条都不同,竟是一个阵法后的路,他这些时日竟没有发现。
他抿了抿唇,却忍不住问道:“这是你们居住的地方吗?”
苏棉声音有些严肃,不再是笑嘻嘻的样子,“殿下,这是寒水阁清卫所居住之地。”
她在亓宁的身后推着轮椅,他们就这样顺着这条便捷的路径,进了另一座半山腰,那里有山涧,有深青色的藤蔓,山涧间冒着热气,仿佛是从山顶坐落下来的温泉水。
“……殿下,这是池山,因顶上的温泉得名。”苏棉继续给他介绍,她看了看前面的路,还有不小距离呢。
“我们回去吧。”亓宁垂下了眼眸,他不是没有察觉到苏棉的动作,但是这时候他只能走到这里了,他突然就不想再往前面走去,因为他知道前面是谁,那一路上大大小小的洞口,一直到前面,定是一个大的洞口,那洞口刚好朝着对面的竹屋竹院。
原来,那时在这里初见时,他在竹屋窗前昏睡下去,那模糊的青衣身影,不是梦,是她。
“欸,殿下,怎么要回去呢,往前……”苏棉突然住了口,因为前面那个挎着竹篮出现的女子,着一身青衣,散着青丝,后挽着半个发髻,一根白玉簪在后脑束着。
女人乍一看见他们,微微一怔,后又微微勾了唇角,“怎么过来了?”她看向苏棉,后者摆摆手,摇摇头。然后好巧不巧他们面前是个小下坡路,下坡弯转,再上坡就是青衣女子站的地方。
亓宁连带着轮椅顺着下坡滑下去,惊得青衣女子扔掉竹篮,过去扶着他,稳住他,才松开手,去看苏棉,那丫头见闯了祸,早溜之大吉了。
她收回的手未能成功,被男人握住,“你一直都在这儿?”
好像是突然大悟一般,又陷入了苦恼,竟然在这儿,却没有来见他。
他在苦恼什么,明明是他自己将人家的地方端掉了,人家没有容身之处,才躲在这儿的山洞度日,对啊,委屈她在这儿住了。
“十七,它这么大了呀。”青衣女子将手覆在那圆润的肚子上,是有六个月大了。
亓宁没有说话,他抬头对上女子略带欣喜的眼睛,突然红了眼眶。明明是他对不起她,她还当什么事儿没有发生。
女子见他心思难猜,便推着他往前走,他们进了她几日住的山洞,洞内有温热的气息,是洞壁内的温泉水。里面摆设整齐,有架子上的草药,有地上的毯子,还有石砌的床,与刚才一路看过来的山洞,没有什么不同。
“你住这儿?”亓宁问道,却又有些窘迫。
女子点点头,径直去摸了他的手腕,把着脉,脉象平和。
“十七,它可有闹过你?”
男人摇了摇头,“它很乖!”
“苦了你了。”这仿佛是她的错一般,难道他就一点儿错没有吗?亓宁啊,明明是你对不起她啊,此时,他竟胆怯开不来口。
不一会儿,有人送来饭,她打开,把饭菜端上桌子来,是两个人的份量。
亓宁看了一眼那饭食,原是和昨日一样的,他因为最近孕吐吃不下东西,他的孕吐从三个月一直持续到六个月,平时尽量闻些薄荷的香味,为此公冶沧还为他提纯了薄荷精油香。那人告诉他,生产之际,一个没有被完全结契的坤泽,生产是十分痛苦的,并且那到了后三个月,保不保得住还有点儿困难。
“原来闵娘每次送到山下家人的饭,是你的!”
女子点点头,她散发了一点点信香,看到男人酡红了脸,才作罢。
他们两个人用完饭,亓宁喝着手中她特意调的茶水,饮不知味,还是问了出来:“你……不怪我吗?”
女子停下手中弄草药的动作,看着他,“怪你?”
她突然就笑了,笑得莫名其妙,然后又反问他,“那要我怪你,你会怎么做,你那么聪明,直到现在来找我,不会是因为你觉得我不会怪你了吧。”
男人没说话,却是在衣袖里面的手,抚摸着那片淡黄色的绸缎。
“……你想知道,我如实告知,但是我喜欢的,还是我喜欢的,不会因为什么误会,就会消失,知道吗?”她站起来去净手,然后又过来,坐在他面前,继续刚才那话,“你几个月不出门,今日出门,不会只是因为散步吧?”
她看了一眼他的袖口,见亓宁将淡黄色的绸缎拿出来,她也没有去瞧写的什么字。
“你与西域有勾结?”这不清不白的话,让面前的女子冷下了脸,亓宁见她如此,他屏住了呼吸,又呼出,“这平黛山的计策是与西域有关的。”
女子淡淡道:“我知道,那宋廷是西域的探子,他母亲是西域人,嫁入川乌富商宋家为妾。但是此事也是他们的推动,你才这么快来见我,否则,我竟不知要等到何时,你主动来见我,等到它出生,它长大,或者黛山已平?”
亓宁小声地说了句没有,却没有什么底气。
“你怎么知道栖梧地库下有□□?”他问,却感觉面前有一团雾气不明,是什么?好像他又要知道答案了。
女子又笑了一声,这才来问她啊?“栖梧?栖梧……天竹山?”
她只念叨了这几个字,男人却明白了,好一会儿松了口气,原来那天竹婆娑宫宫主是她,原来如此,他竟想不起还有谁能够与她一般。
那时初瑾派刺客进摄政王府,那刺客是婆娑的人,怪不得她大怒,甚至弄了一些东西送进瑾郡王府,那时他就应该怀疑了,可是如果他那时知道了天竹婆娑也是她的势力,那么他如今又该去哪里寻她呢,这不由得让他松了一口气。
“不过,十七,你什么时候能够信任我呢?”覃玖捧起男人低垂的头颅,对上那红红的眸子,“这次,你说我不能怪你吗?可是你呢,你怎么不会低头?不会认错?不会认为我不会原谅你?你该是相信我的。”
“……对不起!”亓宁喃喃道,但还是心有愧疚,在竹屋这里,每时每刻不想她,每时每刻不暗中悔恨,可是女子竟是用黛山来换的退让。
“不过,黛山是要平的,你不必自责。”她只不过利用了他身后朝廷的力量罢了,对上他不解的目光,她又解释道:“元胡的沼泽之地,每次会散发瘴气,危急这里的百姓生命,如果只有寒水阁的清卫做,远远不能够的。”所以,朝廷的力量是巨大的,她这几日来看着凌湫他们用水爆的方法,填了不少沼泽之坑了。
“所以,你只是利用?”亓宁有些心惊,但却还是有些后怕。
“这次你会怪我?”女子反问,男人摇摇头。
“我怎么会怪你呢,覃覃,我只是怕!”怕自己没有勇气过来找你,你用平黛山引出栖梧下面的□□,这□□自太祖之后,就是武灵称霸中原的武器,如今,要公之于众了。
女子抽出那淡黄色的绸缎,念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她看向他,“我可不赞同,栖梧底下有多少□□?总不能都拿出来吧。”
“很多原料,足以毁灭整个北场。”北场与北蛮相近。
“只拿一点点,不过西域和北蛮的探子要处理干净。”覃玖将手覆在他圆圆的腹部,抚摸着。
“还有北蛮?”亓宁有些惊讶。
“你不知?”她将手探到男人身后,抚摸上后腰,找了穴位按捏。
“那你阿姐可是知道的,你们一起选的钦差大臣啊,你竟然只知道一个西域的探子。”
“是营缮清吏司?”他当时只指出屯田清吏司和凌湫,还有宋廷,而秦曼却补上了一个营缮清吏司。
覃玖点头默认,见男人沉思,她也没开口。
良久,亓宁长叹一声,“原来她迟迟不不肯放权,原是不能放。”
“如今你这是要和她提拔亓初瑾吗?”
男人点点头,这些年,阿姐原是如此辛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