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分百》昂竹

4、第 4 章

　　朴乘走的第二天，这是个晴天。
　　简鲸早早起了床，收拾好一切后，他开门，头一回觉得阳光的味道腐朽。
　　他步子不紧不慢，走了三十分钟路，去了一家店面很小的书店。推门的时候响起叮当的声音，他站在书架上，挑了几本资料后结了账，又去隔壁的花店买了落新妇。
　　他沿着来时的路走，有意无意地顺着地上瓷砖摆放顺序迈步，抬头看见一个拿着风车的孩子笑嘻嘻。
　　他也跟着笑了。
　　我还比他多了一口牙，简鲸眯着眼想。
　　回到家，他将上次买的灰蓝花瓶装上水，把花放了进去。
　　简鲸刻意将花摆在了餐桌右角，那里时常有阳光拜访。
　　他哼着小曲进了厨房打开冰箱，倒了杯牛奶，举起杯的时候闭上了眼睛。
　　还是不行啊。
　　明明所有的事情都毫无交集，他总是能在每一个想笑的瞬间，想到他的朴乘。
　　简鲸加快了步伐，桌上的各种资料密密麻麻，书柜的空间逐渐减少，他越来越安静，成绩越来越拔尖。
　　他低着头，常年待着耳机，每时每刻都在看书。
　　他的前桌换了又换，桌子上摆着的语文笔记再没有动过笔。
　　秋季的风萧瑟，简鲸眯着眼看窗外细小的枝丫颤抖，风吹开了笔记，满扉页笔画潦草的鲸鱼。
　　以后反反复复都会有那天那样漫山遍野的紫，他也没忘过他的十七岁鬓角细碎的光。
　　他的生活也因为成绩而开始热闹，他终于被人群接纳，成了其中的一员。
　　网络通讯发达，他的一切交际圈开始有了震动，他终于撞上了终点线，这让简鲸觉得一切似乎都好起来了。
　　他时常放空自己，提醒自己，在哪里，去哪里，干什么。
　　朴乘从未联系过他，他也没有去寻找过。
　　简鲸知道朴乘就在好远的地方，跟着他一起往前走。
　　他蓄谋已久，报了艺校，转了美术专业，在离校的那天被拉去了聚会。
　　聚会上人很多，说得上名字的，结过怨的，喜欢过的，突然都不那么重要了，大家嬉笑怒骂，酒杯碰撞在一起，回忆开始模糊。
　　简鲸被人灌了一轮酒后安静地坐在沙发上，脸被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他打开了自己的相册，对着一张晚霞的照片专注又认真看了很久。
　　他嘴角勾起，旁边的同学大大咧咧地坐下笑嘻嘻问：“跟女朋友聊天呢笑这么傻气。”
　　“哪里，”简鲸有些无奈地往旁边挪了挪，“就是想家了。”
　　聚会的地方离他的房子不太远，人走完以后，简鲸散步回去。
　　他少喝酒，胃难受的厉害，一阵一阵发凉，天色完全沉浸下来，他看着天边模糊的树影，忽然想起来二月时的一个周末，朴乘给他补习英语。
　　很简单普通的一个下午，朴乘懒洋洋地趴在他桌子上，翻开他的笔记本，在上边画了成对的鲸鱼。
　　他画完就睡，简鲸拿起手机偷偷拍了照片，拍完后打算收起，他的手就被捏住了，随即响朴乘沙哑中带了点糯糯的声音：“简鲸呀简鲸。”
　　“嗯？”简鲸凑近了听。
　　朴乘的滚烫的呼吸撒在他耳畔，简鲸感到软软的嘴唇吻了他的耳垂，他听见朴乘在他耳边小小声说：“我好爱你啊。”
　　那一瞬间，他的十七岁是世界上最好的十七岁，因为他的少年郎是世界上最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