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外卖app》商雨

8、第七章

　　孟齐闭上眼，想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做一个无知的、幸福的人。
　　但深夜，所有的声音都会被放大数倍。
　　咯吱。
　　咯吱。
　　他无法入睡。

　　孟齐把军刀塞进睡裤口袋里，掀开被子下了床。
　　他踮着脚尖没穿鞋，脚步声轻得如同一片羽毛落地，走到卫生间门口。
　　卫生间的门虚掩着，咯吱声更清晰了。
　　夜晚光线极暗，但在夜色中呆久了，夜视的能力会渐渐提高，孟齐借着卫生间窗外的一点点月光，隐约看见了一个人影。
　　那人影圆圆的，只是圆得不甚规则，身体周边还有尖刺。
　　是他在吃东西。

　　孟齐嗅了嗅，空气中有一丝血腥味。
　　他想看得更清楚些，隔着睡裤摸了摸刀柄，又往前探了一点身子。
　　但自己投落在墙上的影子却没有动。

　　孟齐的呼吸声依旧均匀。
　　比起中午的一惊一乍，他已经迅速适应了这个诡异变化的世界。
　　得益于物理化的熏陶，哪怕见鬼，孟齐也相信牛顿定律和相对论的权威。
　　光要照到实物，才会产生影子。如果孟齐动了，影子没动，那答案只有一个——

　　投在墙上的影子根本不是他的。

　　也就是说，
　　在距离孟齐很近很近的身后，站着一个人。

　　咯吱，咯吱。
　　咀嚼声还在继续。风吹过来，带来了新鲜的血腥味，但却带不来另一个近在咫尺的人的呼吸声。

　　双拳难敌四手。
　　孟齐自忖自己不可能在两个怪物手下全须全尾地走出来。如果负伤的话……
　　还要自费医疗费。

　　贫穷使人理智，贫穷也使人坚强。
　　来不及可怜自己，孟齐不再摸刀，他继续维持原有的呼吸频率，不再多做其他动作。
　　二十秒后，身后的人先存不住气了。
　　几乎是贴着孟齐的耳朵，他吐出阴冷的气息：“你在干什么？”

　　这怪物的音色……
　　孟齐的心重重沉了下去，他缓缓回过头。

　　站在他身后的“人”是江明源。

　　江明源脸上卡着眼镜，眼镜下是一片阴翳的模糊。
　　孟齐看不清江明源的眼睛，只感觉胸口发闷，像被人重重锤了一拳。

　　贾国是孟齐的朋友。他们的感情程度，就像是泛舟湖上喜相逢，把酒言欢，但在下一个分流到来时刻便会分道扬镳，不会再刻意重聚一样。
　　对于贾国的遭遇，孟齐难过、愤怒，想为他讨回一个公道，但他不会奋不顾身。
　　但江明源不一样。

　　“你也被吵醒了？”孟齐凝视着他，竖起食指在唇边，示意“江明源”安静，又指了指卫生间，“我算是看清楚了，是贾国在卫生间里吃独食。咯嘣咯嘣的，听得我都饿了。”

　　说话间，贾国终于停下了咀嚼。
　　他从黑暗的卫生间里慢步走向孟齐。来到孟齐面前时，已变回了人类的模样。
　　孟齐假装看不见他唇角红到发乌的血渍，心理素质极强地说：“还有好吃的吗？分我一点儿。”
　　贾国眼睛转的很迟钝。他没有说话，只直勾勾地看向江明源。

　　江明源不感兴趣地打了个呵欠：“都睡觉吧。”
　　他转身往回走，回到自己的上铺，贾国也听话地爬了回去。

　　宿舍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李良却还稳稳当当地躺在他的床上，睡得极香。
　　这个宿舍，如果还有一个正常的、没有被污染的人，那就只能是李良了。

　　孟齐躺回自己的床上，想着自己的好兄弟江明源，心彻夜不能平静。
　　终于熬到天亮，他透过铜镜，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江明源已经变成了怪物。
　　长相和取代贾国的那只海胆怪如出一辙。

　　但孟齐并不气馁，他已经想好了对策。
　　如果这场怪物入侵是逐渐污染，那么他今后的努力方向就是寻找解决或减轻污染的办法。如果不是，那他一定要为自己的兄弟江明源报仇。
　　其他的悲伤、痛苦，在现在这个关键节点毫无裨益，都是多余的情绪垃圾，必须舍弃。
　　经历过父母的失踪、家庭的重大变故，孟齐很清楚，排在第一位的永远是行动，消极情绪只会影响他行动的速度。

　　而现阶段，他需要尽快弄清楚这个世界变成这番模样的真相，保护身边还没有被怪物污染的人类，比如李良。

　　孟齐想起中午李良唱的那首“宁做猎人，不做猎物”的歌，忍不住猜测他是不是昨天中午看到了什么，才用唱歌的方法来隐晦地提醒其他人。

　　为解决疑惑，上午体育课，孟齐和李良组队一起打篮球。中途借口口渴，约李良一起去学校的便利店里买矿泉水。
　　路上，孟齐问他：“你有没有感觉贾国最近怪怪的？”
　　“那是相当怪。”李良似乎也想吐槽很久了，话匣子一打开，就止不住地倾诉苦水，“以前贾国是个灵敏的胖子。但昨天我和他说话，他半天都没有一点反应，像个没电的机器人。我一开始还怀疑是不是我哪里惹到他了，但据我观察，他好像对谁都这幅样子。刚才上物理课，老师喊他回答问题，他就只知道杵着不动，太反常了！”

　　“他昨天中午吃午饭前还好好的。”孟齐说，“昨天贾国在宿舍吃午饭，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我昨天从食堂回来的时候，贾国呆呆的站在镜子前，他身后是吃的乱七八糟的外卖。我问他怎么把宿舍搞成案发现场了，他可好，眼神也没给我一个，直接爬上床睡觉了。”
　　孟齐追问：“贾国变成这样，你有没有什么猜测？”
　　“猜测？”李良来劲了，左顾右盼确认周边没人后，神神秘秘道，“你知道吗？贾国前段时间搞了网恋。我怀疑这次他是动了真感情，但突然被别人断崖式分手。太惨了！”
　　孟齐：“……”
　　看着李良一副吃瓜的样子，孟齐整个无语。亏他还以为李良能看出什么端倪呢，原来完全是自己过度理解了吗？
　　孟齐叹气：“那江明源呢？你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江明源和李良素来不怎么对付。江明源嫌李良鸡婆，李良觉得江明源死装。
　　孟齐原本不抱什么希望，但没想到这次李良却说出了点儿东西：“昨天上晚自习的时候，江明源出去教室一趟，我正好想去卫生间，和他前后脚出了教室门。但江明源没有朝卫生间的方向走，他转头朝操场的方向去了。我觉得奇怪，就多关注了一下。江明源直到半个小时后才回到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