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的约定(GL)》凌睿

35、在意

　　敏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丝毫没有睡意。过了许久，听见雨达均匀而有节奏的呼吸声起，料想雨达已经沉沉睡去，敏娜才慢慢坐起身。
　　房间里很黑，拿起手表，却根本看不清楚。敏娜双手抱膝，把头深深埋下。
　　自己从小就有认床的毛病，这或许与自己绝少在外留宿有关。即使是亲戚家，即使是逢年过节，老妈也坚决不同意敏娜留宿。这一次……雨达的面子天大了去了。
　　一切都是想给皓文一个温馨的生日，蛋糕还在厨房里，甚至还准备了蜡烛——只是这一切都太出乎意料。敏娜想不清楚，甚至连去想清楚的时间都没有。
　　心中有一丝渴望，就是跑到隔壁去看看。发生了这一系列的事情，皓文睡得着吗？今天，是皓文的生日啊，可是自己连一句“生日快乐”都没有来得及说……
　　不知为何，总会想起叶子帮皓文整理衣服的情景，看样子她们就像旧相识一般，她们认识多久？恐怕也只有短短数日，为何竟能如此？
　　敏娜想不通了，越是烦乱越是理不清头绪，敏娜只觉得，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所谓人生无常，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情形吧……

　　不知想了多久，卧室的空调开得太热，整个人未免觉得口干舌燥。敏娜蹑手蹑脚地从床上挪下来，生怕一点小动静惊醒了熟睡的雨达。走出卧室，本应向右转去客厅的茶几上拿茶杯，却鬼使神差地向左望去——那是皓文住的地方。
　　门缝里透出一丝微弱的灯光，皓文，难道她还没睡？
　　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屋内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不会睡着了吧……”敏娜暗暗地想着，她依稀的记得雨达在出了房间的时候是将灯关上的，那么现在……
　　好奇心驱使，敏娜轻轻了旋动着把手，门开了，并没有反锁。
　　悄悄探头望去，并不见皓文的踪影。敏娜不禁纳罕，探进一步，发现那落地的窗帘有些微微凸起……
　　“哥……”敏娜小声地唤着。
　　没有回应，窗帘抖了一下，随即一声沉重的叹息。
　　缓缓走到窗旁，将窗帘拉开一半，果然皓文站在那里。
　　她的呆呆地看着窗外，一动不动。
　　“你吓了我一跳！”皓文的口气淡淡的，并不是平时受了惊吓后那副惯有的大惊小怪，声音有些沙哑，背着灯光，敏娜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
　　“还没睡啊？”
　　敏娜也觉得自己的话似乎问得有些多余，睡了还会站在这里吗？
　　“嗯！”皓文并没有挑剔这话的有失水准，轻轻应了一声，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觉察一丝怪异，却说不出究竟是哪个地方有些不对头。敏娜走到皓文身边，循着她的目光望去。
　　透过窗子，看得见家属院的大门，门口站岗的警卫，微暗的路灯下，寂寥的街。
　　“哥！”敏娜探过头，想看看皓文的神情，这一看不要紧，却大吃了一惊。
　　皓文的脸上挂满了泪痕，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低落在浅色的睡衣上。
　　“哥……”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敏娜一下抓住了皓文的胳膊，顿时慌了神。“你怎么了？”
　　“嘘……”皓文抬起手，讲食指放在唇边，“别吵，安安静静的好吗？”
　　看惯了整天胡闹的皓文，现在突然见她深沉，敏娜倒有些难以适应。从小到大，敏娜都很少见到皓文落泪，是什么事情让她伤心至如此？
　　“哥……”敏娜抬起手，用自己的袖子擦拭着皓文的脸，看着皓文落泪的样子，敏娜觉得自己的眼泪也在眼眶中打转。
　　“我觉得……我对自己很失望！”皓文缓缓地说着，一语完毕，轻叹一声。“你看那！”皓文指着窗外通向大院门口的路，“就是在那，我现在才发现，站在雨达的卧室里就能看到那，我以前从来没注意过。”皓文淡淡地笑了笑，笑声中夹杂了一丝无奈，“就是在那，我亲眼看着我妈上了车，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
　　说到这，原本被敏娜擦干的泪水又刷地流了下来。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真希望抱住我妈不撒手，让她带我走，去哪里都行，只要让我跟她在一起就好。如果我当时抱住她不撒手……该有多好！”皓文苦笑着摇了摇头。
　　“哥！”敏娜的情绪完全被感染了，一滴泪从眼角划落。
　　“我妈就那么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亲人……”皓文又向钟师长住宅的方向望去，“那里住的，似乎都是我的亲人，可是为什么我就觉得自己像个孤儿……他们供养了我，所以他们可以随意支配我的生活，不管我愿意还是不愿意，都要按照他们订的方式去活着。一个人到外地读书，一个人在学校住宿。我爷说，我是钟家的长房长孙女，所以要处处比人强，不能丢他的脸；我爸说，随我怎样闹，他对我仁至义尽就好。他们都是我的亲人，可是为什么他们考虑都是自己的名声，自己的心里感受，他们谁考虑过我？我算是他们的亲人吗？或者，他们养我，真的只是像养一条狗一样！”
　　皓文一边说着，一边闭上了眼睛。抬起右手，攥成拳头，狠狠地在自己的胸口上捶了一下。“我究竟为什么活着？我什么都没有！雨达说，再这样闹下去我就废了，其实我早就废了，我不想好，呵呵，那就这样混吧……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就不会再有人败我爷的名声，不会有人给我爸添堵，至于钟家，我爸又有了一个孩子，有了她，家人会慢慢把我忘记。我妈嘛，或者她也不在乎吧！”
　　“哥……”敏娜抑制不住内心的难过，皓文的话，仿佛一把钝刀，在她的心里缓慢地撕扯，每一下都疼得清晰。她顾不得去多想，上前将皓文紧紧抱住。“哥，你别这么说……”
　　“妹！”皓文吸了吸鼻子，“你说，我活着有什么意义啊？没有人在意我，他们在意的都是他们自己。我学习好不好，将来好不好，我都是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如果我一辈子都是这样的，我真害怕，还不如早点死了早超生！”
　　“你别说了！”敏娜抓着皓文的衣服，使劲地捶了一下皓文的背，“你大半夜的，说这些干什么啊？谁不在意你了？”
　　敏娜哭得伤心，不住地抽泣着。她的话让皓文变得沉默，半天才回过神来，歪着头，看着把脸藏在自己肩后哭泣的敏娜。
　　背后的衣衫已经打湿，凉凉地贴在身上。敏娜真是个爱哭的女孩，从小就是这样。
　　皓文动了动，敏娜依旧抓着她的衣服不撒手。看着她的样子，皓文不禁破涕为笑，轻轻将敏娜揽住，低头轻问道：
　　“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你有病！哪有人问这种话的？你神经病吧你！”敏娜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
　　一张笑脸哭得通红，额头上也不满了细密的汗珠，刘海齐齐地贴在前额上，一副受欺负了的样子却很是可爱。
　　皓文笑了，哎，真是的，每次都是把敏娜惹哭了自己却心情好了，这算是什么习惯……简直是有病！
　　皓文转过身，轻轻把敏娜抱在怀里。轻缓地拍着她的背，慢声说道：
　　“行了行了，我不说了。我这不没死呢嘛，你难过个毛毛啊！”
　　这一抱，原本是让敏娜分外安心和满足的，偏偏这张嘴让人讨厌。
　　敏娜使劲地捶了一下皓文的背，气得说不出话来。
　　“妹！你哭成了兔子眼睛明天怎么上课啊？”
　　皓文突然冒出这样一句，敏娜不禁一怔。
　　想了想，敏娜笑着说：“你不也是兔子眼？”
　　皓文轻轻将敏娜放开，站直身子，笑道：“我明儿不去上课，我回宿舍睡觉去。要不，你跟我一起去睡？”
　　“谁跟你一起睡？切！”说道“睡”敏娜有些不好意思了，虽说皓文也是女孩，但敏娜怎么就觉得即使如此跟她一起睡也别扭得要命。
　　“你不跟我一起睡？”皓文笑着环视了一下房间，“我看呀，你今晚就得跟我一起睡了。你这折腾回去，雨达不骂死你呀……哎，再说，你凭什么嫌弃我呀？彭雨达是女的我就不是女的呀！这咋差别还这么大呢？”皓文一脸不满地嘟囔着。
　　“你……不要，我去找雨达！”敏娜说着便要转头走。
　　不想手被皓文紧紧拉住，敏娜不禁怒目而视。
　　“你这……你这就一床被子！”
　　“我不盖，被子给你！”
　　“我认床！”
　　“你认雨达她爸她妈的床？”
　　“……，……，我要睡觉呀，不听你唠唠叨叨要死要活的！”
　　“我不说了，我也睡觉！”
　　“你自己睡呗，我不想跟你一起睡！”敏娜无奈了。
　　意外的是，皓文竟没有再多说，而是放开了手。
　　“哦，那你睡吧！晚安！”
　　说完，皓文抬起头。微皱着眉头，嘟着嘴……
　　看见皓文的眼中那一丝落寞，敏娜又有些不忍了。可是……
　　哎……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