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不凋木

73、稷泽

　　西北边塞。

　　浩荡长风越过连山，止于西北边境。

　　呼啸的风声侧耳而过，凌乱的马蹄声四起，号角声四面八方响起。

　　“兄弟们，当今皇上昏庸无道，把将军羁押在京，迟迟不放，我疑心他另有居心，今我决意起兵入京，营救将军，有意者可随我前去，不愿亦不强求。”

　　一身着铠甲的男子慷慨激昂道：“但将军于我们有恩，如今他有难，我们岂可坐视不理？”

　　谢启明坐镇西北数十年，他一向恩威并施，极得人心，听说他在京受困，几乎所有人脸色都凝重，片刻后士兵皆异口同声：“起兵入京，营救将军！起兵入京，营救将军！”

　　震耳欲聋的喊声回荡在山上，迎着风几乎要吹到繁华的京城去。

　　江沅醒来已是七日后。

　　“公子，你醒了？”杨番匆忙起身伸手将他扶起，眸中满是掩不住的欣喜，甚至有些手忙脚乱道：“公子感觉如何？我这就去找大夫过来瞧瞧……”

　　“咳咳……”江沅掩嘴重咳了几声，摁着发疼的胸口阻止道：“我已无大碍，不必忧心。”

　　他四下里望了望，几日未出声的喉咙有些干涩，却还是撕扯着嗓音问道：“谢大人在何处？”

　　“谢……谢大人……”杨番心慌意乱的吞着口水，声音断断续续，不敢抬头看江沅的眼睛。

　　江沅心细，察觉出不对，一抬手掀开被子，起身便要走。

　　杨番站在他面前，挡着不让出去。

　　“杨番，是不是京城那边出事了？”江沅白着脸色问道。

　　他顿了顿，片刻后才沉沉的点了点头。

　　“谢家？”江沅心跳几欲停止，短短两个字，竟不可自控的发颤。

　　杨番的眼泪唰的落下来，他哽咽着道：“……嗯。”

　　江沅脑海中有一股极其不好的预感，他疾声道：“杨番，叫人去备快马，再晚就来不及了，快去！”

　　“……公子。”杨番痛哭出声，声音沉痛无力，他道：“已经来不及了。”

　　江沅猛地停住迅疾的步伐，霎时间脑袋里一片空白，全身的气力都仿佛被人抽走了，他迟慢的转过头，问：“你说什么？”

　　“公子，三日前梁雍以拥兵入京为由，诬陷谢将军图谋不轨，意欲造反，谢氏满门被投狱，昨日……”杨番一手将泪抹去，重重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道：“昨日谢氏满门已被行刑，人……已经没了。”

　　话音方落，江沅眸中的泪便落了下来，脚下发软，“砰”一声砸在地上。

　　“公子！”

　　杨番急急跑过来，把江沅扶了起来。

　　“那他呢？”江沅失魂落魄的坐在榻边，微微闭了闭眼问道。

　　杨番知道他在说谁，能让自家公子全然忘记筹谋，如此忧虑的，唯谢公子一人而已。

　　“谢大人不知所踪。”

　　江沅气急攻心，一口急血喷出。

　　“公子莫急，我已派人去寻了，一有消息定会及时传回来的。”杨番赶忙拿来帕子和清水，让江沅简单擦拭。

　　“他最后出现在何地？”江沅忍着胸口的阵痛问道。

　　杨番红着眼道：“皇上下旨，谢家人的尸身不准入土，意欲谋反之人，死后便该被野狗啃食，所以尸体都被梁氏扔下了稷泽山，我派去的人只说在那里见到谢大人出没，但仔细搜寻过后却未见人影。”

　　“稷泽山？”江沅捏着字音轻轻念着。

　　杨番猜他想要亲自前去，便出言阻止道：“公子，稷泽山不似天虞山，那里常年积雪笼盖，野兽时常出没，活人进去极少有活着回来的，我派去寻找谢大人的十五人，只回来三人，且都受了重伤，至今昏迷不醒，您绝不能孤身前去。”

　　“备马吧。”江沅不理会杨番苦口婆心的忠告，像是尚未经事的毛头小子一般，说要做什么便天塌下来也不管，只管往前走。

　　“公子……”杨番皱着眉头一动不动。

　　江沅正色看着他，声音平缓柔和中带着几分不容置喙：“杨番，你知道我的性子，若强行拦我，只能是让我毫无准备暗中前往，若真那样，我怕会死得更容易。”

　　“可是……”杨番低着头深思半阵后道：“公子若执意前去，那便带上我。”

　　“别闹了。”江沅轻皱眉头道：“云旗在不在稷泽山尚未可知，你留下来在别处找寻。”

　　杨番自知拗不过他，只能退了一步道：“那万一有事，公子要以自己性命为重，万不可再以身涉险。”

　　“好。”江沅脸色神情稍稍松了些许，答应下来。

　　稷泽山。

　　此地常年被积雪覆盖，郁郁葱葱的树木披上了一层雪衣，这里极其偏远，少有人来，仅有的脚印也被白雪隐没了个干净。

　　江沅站在山脚，抬首看着刺眼的白光，稍稍垫脚把旁侧树上的雪抖落下来，抬手从上面折了根粗长的枝杈下来，杵在地上，自己借力慢慢上山。

　　雪仍落个不停，江沅将枝杈往上面用力一插，人借着力气往上挪了一小步，忽然手上一滑，木枝倒下来，她他人也被滑倒，一直往山下掉了好几步，人也差点一头栽到石头上面。

　　他的膝盖撞在大石头上面，稍微动一动，感觉骨头缝都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江沅吃疼的“嘶”了口冷气，忍着疼痛爬起来，一瘸一拐走过去捡起地上的树枝，重复着往上爬，不厌其烦。

　　西北小镇。

　　破旧的城门被士兵围的水泄不通，百姓骂骂咧咧的来了又回，有的人被困在镇上太久，脾气暴躁得厉害，扛着锄头铁锹便要冲出去，结果不言而喻，都被乱棍打了回来。

　　“敢从此路过，留下你们的项上人头！”为首的人拔出腰间的利刃，指着跃跃欲试的百姓，一顿威喝。

　　原本尚敢当领头羊之人也怂的收回了探长的脖子，闭紧了嘴巴不敢多言，其他百姓更是被吓得战战兢兢，小挪着步子往后退。

　　人群中一头戴斗笠之人抬手将斗笠压得更低，转眼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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