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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明了 ...


  •   徐洪紧盯着他,眼神中瞧不出半分心虚歉疚来,瞧向谢云旗的眼神里倒像是莫名多了几分嘲讽与不屑:“区区小事便叫你难以入眠,那只因你太过年轻,等你如我这般,便不会说出这等可笑之言。”
      “可笑?”江沅拢袖往前一步冷笑着迎上他的目光道:“笑在何处啊?是笑刀架脖颈未屈身之人如今折了硬骨?还是笑二十年前犯过错的人如今重蹈覆辙?”
      江沅轻轻拍了拍谢云旗扶自己的手,示意自己无事,而后缓缓迈下台阶,居高临下站于徐洪身前,声音不高却极有威严:“徐先生医术精湛,本应下半辈子悬壶济世以弥补旧日大错,未曾想你却以药作刃,取泗水城千人性命,临死作恶,究竟何故?”
      “何故?”徐洪仰头大笑起来,笑得几乎气也要喘不上来之时,这才猛地收了笑,眼珠鼓得几乎要掉出来,忿忿不平道:“二十年前我铸下大错,但我仍旧家破人亡,流亡半生,如此,还不够吗?!”
      徐洪的笑声凄厉非常,周围人嘈杂的声音渐渐沉寂,纷纷盯着他看。
      “流亡时我处处搭救人,本以为侥幸活着回来能安度晚年,如今我大半截身子都入了土,却走到何处都被人戳脊梁骨,待不到半年便被赶出城,他们逼得我没有活路,我杀他们以平怒气,又有何不可?”
      他脖子上的青筋鼓得几乎要爆裂,胸脯不停用力起伏,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收成拳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嗓门也越来越高,像是急着证明自己无辜,自己没错似的。

      “你错了。”江沅一句话将他所有的解释推翻,他拢紧袖口,身子有些隐隐的发抖,声音却落得极稳:“徐洪,你简直错得离谱。”
      徐洪骤然拔高声音,急着挣扎起身,却被杨番用力摁下去,布满血丝的眼睛用力盯着江沅吼道:“我没错,是你们错了!什么悬壶济世,什么天下苍生,都是狗屁!我救了他们,可他们却处处给我白眼,戳我脊梁骨,阻我夹缝生路,是他们该死!”
      “我们入城之时,路遇百姓都说你是泗水城的恩人,并无一人言你旧事,遑论闲言碎语,徐洪,是你疑心过重,非他人之过。”江沅的脸色比这清寒的月色还要冷上几分。
      徐洪像是被戳到了痛处,急得差点跳脚,他尖锐的声音几乎要刺穿周围人的耳膜:“不,不!你们根本不知道,这城里的刁民都是些表里不一之人,他们表面上装得善良无辜,背地里根本就是一条条捂不热的毒蛇!”
      “他们长于议论旁人长短,散播与他们不相干之事,哪怕那张嘴毁了别人也不自知,如此害人却仍可安然入眠之人,活着又有何用?”徐洪斜瞥着江沅质问出声。
      江沅垂眸看着他,说话不紧不慢:“徐先生,二十年前你所犯之错,非同小可,陛下念旧情留你一命,你自该心存感激,便是受了些委屈那也算是赎罪,固然他们口中之言不妥,你略施小惩便可,何必夺人性命?”
      “你不懂,你怎么会懂?”徐洪整个人颓然的垂下后背,冷冷的扯了扯嘴角,声音颓废无力,一副认命的模样:“罢了,你们要杀要剐随便,我不想与你们多言。”

      “既是如此,罗大人,此人便交由你处置……”
      “等等!”梁冠木带着笑意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阻止了罗脉手下衙役的动作。

      谢云旗脸色沉冷的盯着手持折扇,款款而来的梁冠木,没好气道:“大半夜的不在客栈睡觉,你倒是有闲心跑到这里来掺和闲事。”
      “闲事?”梁冠木冷哼一声道:“这可算不得闲事,瘟疫如今可算天下大事,陛下为此夜夜烦忧,我哪睡得着啊?”
      谢云旗瞧他这副装腔作势的模样就来气,恨不得将收紧的拳头直挥他的脸上。
      “这是怎么回事啊?”梁冠木绕着徐洪转了几圈,细细将他端详了许久,而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猛地一收折扇道:“我说看你怎么那么面熟呢,原来是熟人啊,徐太医。”

      徐洪抬起头,从梁冠木的五官里瞧出了旧人的影子,忍不住奚笑起来,猛地朝地上啐了一口道:“呸,该死梁狗,恶心至极!”
      “砰!”梁冠木抬脚用力将他踹了出去。
      他捂着胸口吐了几口血,却仍旧张着沾血的嘴大骂:“梁雍那条老狗果真生不出什么好东西,一家子龌龊玩意儿,这么些年了,居然还没死光,真是老天无眼啊!”
      “你这不识好歹的老东西!”梁冠木拔剑便要刺,幸而被眼疾手快的杨番挡了下来。
      江沅站在远处,冷冷盯着他道:“梁公子这是要诛杀无辜?”
      “无辜?”梁冠木狂傲的笑着举起剑,剑尖笔直的对着江沅,仰着下巴道:“二十年前的叛徒如今倒是成无辜之人了,那当年因·他一时心软而被割颈而死的士兵如何安息?”
      谢云旗迈下台阶,挡在江沅身前,脸色极差的看向他道:“二十年前他已被流放,也算是为自己的错事付出了代价,如今造的孽也有官府惩戒,还轮不到你梁氏在此动用私刑。”
      “当年死的不是你谢家人,这些冠冕堂皇之语你自可张嘴就来。”梁冠木将剑收入鞘中,不屑的冷哼了几声。

      梁冠木叫人搬了椅子来,上面垫着厚厚一层羊皮,他翘起腿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到底如何,再细细说与我听,毕竟关乎前太医院令之事,总要弄得清清楚楚,不可随意冤枉。”
      “你这意思是我冤枉他了?”谢云旗猛地凑近梁冠木耳边,咬牙切齿的质问。
      梁冠木歪了歪脑袋道:“冤枉不冤枉的不好说,但事情多过几遍总归没错,你说呢?”
      谢云旗直起身,抖了抖卷皱的袍子道:“那倒也是。”

      言毕。
      “你的意思是此次泗水城爆发的并非瘟疫,而是被下了毒?”梁冠木歪在椅子上慢吞吞的问着。
      谢云旗颔首道:“不错。”
      “有何凭证呢?”他手持扇子轻轻敲打着膝盖道:“空口无凭,不足信。”
      江沅晃了晃手,宋南成便上前来,壮胆似的挺了挺胸脯道:“我可以性命担保,这里的百姓都是中了枯心草之毒,熬点解石花汤喝了就会没事,你若不信,我现在就去熬汤,你们随意找个病人给他服下,便知真假。”
      “真是太晚了,我也有些发困,你们随意吧,瘟疫之事既已明了,那我便也放心了,告辞。”梁冠木慵懒的起身,大半夜晃着扇子离去了,仿佛只是来这里看了场戏。

      谢云旗垂眸深深的看了徐洪一眼,而后摆手示意让罗脉手下的衙役将人带了下去。
      他微微闭上眼,半片心都发了寒。
      可怜清清白白大半生,半生清明竟毁于私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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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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