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不凋木

39、恩义

　　江沅感到五脏六腑都用力绞在一起，他指尖都在颤抖，这次没有伪装，自两年前开始，每每遇上血腥场面都会如此不受控制。
　　“啊！”一声惨叫几乎刺破耳膜，巴掌大的肉被生生剜了下来，血淋淋丢在地上，这场景看得直叫人头皮发麻。
　　他猛地收紧发抖的手指，瞳孔骤然放大，牙关重重咬紧，脚掌用力抓着地，死死盯着那行刑之人。

　　“你这是觉得老夫残忍？”石斛盯上他收成拳的手问道。
　　江沅慌忙吞了吞口水，气势微弱道：“小人不敢。”
　　“最好不敢。”石斛冷笑道：“世人皆狠毒，只有藏得好与不好之别，你细想想，若是眼前此人是你死仇，你可会觉得残忍狠绝？”
　　他垂下眸道：“大人提点的是。”

　　韩琮身上的血溅到窗户上，似乎照进来的日光都透着红，满室腥臭，地上的肉块越来越多，人已只剩半口气吊着，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到此地步，死已是必然，只分早晚。
　　“大人，该了结了。”阿律起身，带着满身的血走到江沅身前来，恭恭敬敬向石斛询问。
　　石斛一摆手，他手中的匕首便射了出去，准确插进他的喉咙，血四下溅射，江沅被那血糊了满脸，当下便失了神，半晌没了反应。

　　“拖出去吧。”石斛满足的往后躺下去，斜着眼睛瞥了江沅一眼道：“赵瑾啊，好好办事，老夫不想明日在此处见到你，先去吧。”
　　他失魂落魄起身，踏着满地的血跌跌撞撞出去，沿路百姓偷来的打量目光也丝毫未察觉，一路上撞了不少人。
　　“怎么？这就不行了？”焦禄迎面而来，倨傲的扬着下巴嘲讽道：“听说你那日在潇湘阁毛遂自荐，胆子大得很，现在看来，倒也不过如此。”
　　江沅稍稍闭了闭眼，回了回神，抬起沉静微凉的瞳眸盯向他，道：“焦先生跟了石大人五六年尚且被吓得失魂，我略有不适又有何不可呢？”
　　“你……”焦禄被激得面目狰狞，威胁道：“赵瑾，你最好把事做好，否则明日被千刀万剐的就是你，到时候我看你还能不能这么牙尖嘴利！”
　　江沅失笑道：“那焦先生可要失望了，我是绝不会死的。”
　　“死不死由得了你吗？”焦禄用力一拂袖冷笑。
　　他稍稍偏了偏脑袋道：“若非要死个人，我一般会让别人上去。”
　　“你什么意思？”焦禄觉得他此言含沙射影，似乎在暗示该死的人是自己，当下便挥拳要动手。
　　江沅眼皮都没动一下，只道：“今日截杀谢云旗乃我主事，若你动手，这事情敢担么？”
　　焦禄的拳头到他眼前又转了方向，只冷冷哼了一句便转身往客栈方向去了。

　　“汉山镇外围有座乌山，若谢云旗打算将我们一网打尽，定会在乌山埋伏，你们要在更远的密林里等着，一旦有人出现，立刻斩杀！”江沅指着地图继续说道：“不过我们需要人去当诱饵，此事谁愿去做？”
　　这本就是明言送死的，自不会有人应，倒是焦禄应石斛之言助他成事，便指了十几个人道：“阿律，你带着他们几个打前先走，剩下的人去乌山密林埋伏。”
　　人都离去后，焦禄才一脚踩在椅子上，端起没了热气的茶水一饮而尽道：“赵瑾，此事若不成，你就是死路一条，那个叫阿律的，可是个心黑手辣的，他杀人，那可是怎么折磨人怎么来，今日你也当看到了吧？”
　　“你想说什么？”江沅神色不变问。
　　他斜提了提嘴角道：“我想杀他，今日这么好的机会，你我合作如何？”
　　“我信不过你。”江沅睥睨道：“你有多厌恶我，你我都心知肚明，你看我像是蠢到被你拿刀使的人么？别以为我不知道，阿律一死，你便可全心全意对付我，呵，这种不入流的心思，你最好还是别动，否则捅到石大人那里，你会死在我前面。”
　　“你不杀他，他必杀你！”焦禄厉声道：“我要杀你，那是日后的事，可明日，你的性命便会不保，你等得及吗？”
　　江沅侧了侧眸，笑着说道：“我向来觉得自己有天纵之资，你又怎知我不能成事？况且，今日阿律一死，明日你会保我吗？恐怕会死得更快吧？”
　　“恕我直言，你这心思太落于台面了，一戳就破，蠢得很。”江沅把放在手中把玩的茶杯倒扣在桌案上，转身便往乌山密林而去。

　　“别动。”冰凉的剑刃抵在他脖颈处，一道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江沅并未回头，却只听脚步便知道他的身份，便道：“阿律。”

　　沉默半刻，剑刃被缓缓收起，阿律站到他面前，慢慢摘下蒙脸白纱，一张熟悉的脸露了出来。
　　正是雷首马场跟着甘遂，而后又在梁冠木身侧服侍，助他了结七人性命的侍从。
　　“杨番？”江沅稍稍拧着眉，有些诧异：“你怎么会在石斛身边？”
　　他跪在地上，重重嗑了个头，道：“公子，此事说来话长，两年前你忽然失踪，我四处寻你不得，后来梁氏父子对石斛起了疑心，便派我来做内应。”
　　“那今日我要做的事情……”
　　杨番道：“这些年我暗中替谢少爷办事，所以您的布局我已知晓。”
　　“你既早认出我，为何没有将我的身份告诉他？”江沅垂眸看他。
　　他恭谨道：“少爷于我有恩，您不愿之事我绝不会做，但昨晚您去见谢少爷，我觉得时机正好，便在您走之后去见过他了。”
　　“那晚跟踪我的人是你？”江沅问。
　　杨番颔首道：“是我。”

　　江沅屈膝将他扶起，重重叹了声气道：“杨番，你出身清白人家，本不该卷入这些纠葛之中，你替石斛做这些事，良心可安？况且万一身份暴露，他会杀你。”
　　“公子恩义，当舍命报之。”杨番眼圈微红道：“况且，我手刃之人之前帮石斛做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我杀他们，良心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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