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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火势 ...


  •   冲天的火光与群青色的天合于一处,红蓝于半空混混交叠,呈现流动不止的奇景,约莫片刻之后,灰色的烟卷升而上,天色渐渐被灰色笼罩,火焰被盖去了明色。
      枝梢上的雀鸟被烟气呛得四散躲藏,主干从里至外冒着细烟,叶片被烫得卷了起来,渐渐地,大片林子都被烈火所罩,铁丝网被烫得发了红,里面的人逃不出来,外边的人也撕扯不开,无法营救。
      城西林子极大,火势一起,霎时蔓延开,很快便祸及到林外的百姓人家,被火烧断梁木的人家顾不得收拾细软,慌忙四处逃散而去,一时之间,城祸大起。

      谢府地处城东,火势暂蔓延不到此处,江沅坐在凉亭内,看着远处浓浓的黑烟直冲上天,微微皱起眉道:“着火了。”
      “你在府里静候消息,我去瞧瞧。”谢云旗脸色沉冷,见状再沉不住气,起身欲走。
      江沅清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确定府里这些人能看得住我么?我若逃出,你便再无寻我之机。”
      他猛地停住步子,没有回头,他沉声道:“你不会。”
      “我会。”江沅追着他的话音道:“带我去。”

      谢云旗牵了匹快马,身手利落,翻身而上,微微侧身朝他探出手道:“上来!”
      江沅将手置于他掌心,人坐在他前面,谢云旗用力一夹马肚,立时策马疾出,谢云旗的下巴抵在他脖颈间,温热的呼吸混着寒凉的风喷洒在而后,稍稍有些发痒。
      “躲什么?”察觉到江沅微微偏侧的身子,谢云旗用力将他的身子扶正,火热的胸膛紧紧靠着他的背,将满身的温度尽数传到他的身上,驱散了四周侵袭而来的寒气。
      江沅的声音被风吹得散开,传到谢云旗耳侧的只有一句:“很冷。”
      他倏地朗笑起来,任由寒风狂吹也挡不住那笑声。

      半边天都被火光照得通亮,刺得人眼都极难睁开,浓黑的烟被风卷着直往天上冲,大片的林子都被火烧得乌黑,干枯的叶子飒飒的往下落,远处的土堡大半都被烟火熏得发黑,里面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听得人头皮发麻,通体冰凉,寒意直往头顶上窜。
      “吁——”
      谢云旗用力拉住缰绳,马的前蹄往上,江沅整个人都靠在他怀里,待马的嘶鸣声沉落下来,他才翻身而下,把江沅扶了下来。

      “这火没有停的迹象。”江沅站在围栏外,踩着脚下的半块沙地,只觉得脚下都隐隐的发烫。
      谢云旗指着另一侧道:“我们这边有很大一块沙地,尚能抵挡火势,那边都是草和林子,火势已经蔓延到城内了,大片的屋子被烧成灰烬,等到天亮估计会有不少伤亡。”
      “此乃梁氏的地方,火势如此之大,他们为何不派人前来灭火?”江沅看着愈发大涨的火势,稍稍半垂下眸道:“若是此事惹起百姓众怒,怕是皇上想保他,也是不能的了。”
      他看着四面救火的人道:“火势将灭之时他定会来,梁雍此人,极其算计得失,在这关键时候,绝不会让自己的人前来送死,皇上那边,他哭诉一通也便过去了。”
      “百姓方为一国之本,为保一人而犯众怒,岂是明智之举?”江沅脸色有些阴郁,手指不停的缠绕着披风上的布带,四处瞧着能进的口子,随口一道:“皇上不想做梁氏的傀儡,日后拔除后患定要借百姓之势,若今日失了民心,他日便再无东山再起之机。”

      谢云旗闷声不语,只盯着他的侧脸瞧了半天询问道:“你在找什么?”
      “入口。”江沅眸色渐沉,他道:“我师傅和那些书生都被关在土堡里,外置铁门,他们逃不出来的,我得去救。”
      谢云旗瞧着被烈火烧得通红的铁丝网,放眼看去,一圈都泛着红光,稍稍近些便会被热气烫得后退,从这个地方进去,无异于找死,他道:“再等等,奇钰那边很快会拆开铁网,到时进去救人不迟。”
      看他神色依旧凝重,他又继续道:“土堡建的那么高,火势纵大,可只能烤着土壁,里面稍稍发热,但不至于出人命,撑个一时半刻还是足够的。”

      火势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旁侧的树根被烧的焦黑,“吱呀”一声,大树朝着人砸了下来,谢云旗一把将他扯到自己怀中,带着他躲到一边,倒下来的树就落在他们方才站的地方,溅起来的沙子溅在身上,烫下了些痕迹,用力拍了拍才将滚烫的沙子弄了下来。
      “开了开了!”不远处传来侍卫们欣喜的声音。
      江沅甚至没去看谢云旗,径直便走了过去,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从不算太大的口子里钻了过去,身上的衣裳被烧红的铁丝烫得到处是大大小小的洞,手上也被烫伤,他却无顾谢云旗和周奇钰的阻止,独身一人往土堡而去。

      “云旗!”周奇钰用力抓住他的手臂,脸上神情严峻,他厉声阻止道:“火势并未控制住,说不准有暗火会突然起来,你这样进去很危险!”
      他甩开周奇钰的手,看向江沅的背影道:“我不能让他一个人涉险,你尽快灭火,派人进来救人。”

      土堡已经被烧得裂开了大缝,若是坍塌,里面的人就算侥幸没被烧死,也会被石头和土压死,绝不会有活路。
      “江沅。”谢云旗疾步追上去,站在他身侧道:“进去莫要冲动,这火尚不知为何而起,若是有人暗中设伏,我怕你又会被人算计。”
      他抖了抖披风上的黑色碎屑,迎着火光往里走,步子沉稳有力:“放心,我会谨慎救人。”

      土堡内。
      烟雾呛了进来,到处都是黑蒙蒙的,眼前很黑,冯商陆靠着墙,半张着嘴,用力喘了几口气,烟气钻进喉咙,他被呛得重重咳嗽了几声,忽然又大笑起来,那笑中含着怨怒和愤懑:“这场火烧得可是真旺啊,总算到头了,总算到头啦!”
      “冯先生,眼见着我们是要死在此处了,有何事可喜?”昨儿刚刚被换到对面牢房里的书生被呛得声音嘶哑,整个人全身软的半躺在地上,听到他的笑声有些不解的询问。
      他爬到铁门前,拽得门上的铁链直响,语气稍稍扬起来些说道:“这种臭虫一样见不得光的日子我老头子真是过够了,早死早投胎吧,呸,这些人真是恶心透了!”

      另一书生从角落里起来,嘴里哼哼唧唧了几声,似是扯动了身上的伤口,他捂着嘴巴咳嗽了几声道:“冯先生,我家中尚有妻女,也有答应友人之事尚未做完,就这么去死,着实有些不甘心啊。”
      “甘心?”冯商陆笑了一声道:“这世上命贱如蝼蚁之人尚且苟活于世,哪有人甘心去死的?可活命这事儿那是老天说了算的,你我啊,就认命算了。”
      “说起来,我现在也不是无牵无挂。”他重重叹了声气,有些难受道:“我有个不是那么讨喜的徒弟,本来想着要能活着出去,定好好待他,谁曾想,天不遂人愿啊。”

      那书生又道:“听闻江氏幼子尚在世,我倒是真想见一见他。”
      老头儿心口一震,揣摩着问道:“江氏罪名在身,那江氏子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你见他就不怕被拖下水?”
      “死期将至,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他爬到前边来,迎上冯商陆的眼睛,将落于心底的事缓缓道来:“我与江柏乃挚交,江家出事那晚,他冒险来找我,叫我务必将一物交予他弟弟,可眼下我尚未寻着人,就已性命垂危,我实在有负他所托啊,将来到了地下,也无颜见他。”
      冯商陆拿捏着话音问道:“可是那名单?”
      “你也知道?”书生大惊,他神色松了又紧,谨慎问道:“冯先生,你究竟是何人?”
      “我是他师傅。”他如实道:“前几日他和我一块关在这里,不过后来我想法子让他出去了,现在铁定活得好好儿的。”

      那书生沉默了半晌,似是在考量他话中的真假。
      “这里有出口?”他思虑片刻却问了另一个问题。
      冯商陆坦然道:“有,外面那口古井,那是这地方唯一的出口。”
      “里面是堆放尸体的,哪会用为出口?”他似乎对这样的回答不太满意,又或许是在探他的话音,看他是不是说谎。
      “井底别有洞天。”冯商陆笑道:“不过现在我们都要被烧死了,你信或不信都无关紧要。”

      “不过说起来这火着的蹊跷啊,好端端的怎么会烧起来呢?”另一人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随便闲聊了起来。
      许多书生都说出自己的猜测,唯独冯商陆并不参与到这个话题当中。

      “除了我们,那边还有数百个死囚,想来他们也要葬身此处了。”有人说道:“那些人为了活着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被抓来的同窗有多少惨死在他们的手上,这次他们被火烧死也是活该!”
      在场的虽多是书生,却都不怎么惧死,越是临近死亡,越是冷静自持,甚至有的都能说笑起来。

      “冯先生,在下姚京墨,有一事请教。”那书生拖着断掉的一条腿站了起来,倚着铁门客客气气作揖。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火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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