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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千里追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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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信道:“三年前,她为了保你一命才跟了我,现在却是心甘情愿的。”
我说这样最好。
可我的竟突然空落落的,似乎是失去了什么,又似乎本来就什么也没有。
回到家里,我不觉中走到了怀碧的房门前,伸手一推,门开了,记忆之门也瞬间打开,我仿佛看见那个眉目如画的人儿正手持书卷,闻声抬头,双眸似嗔似喜的看过来,嘴角还偷偷地挂着一抹笑。
如今,那本书还在,那张桌子也在,那个人儿时常披着的白狐大氅也在,只是那个美丽多情的人儿却不在了,那个未语先羞的少年不在了,那个总是围在他们身前身后的纨绔少年也不在了,如今的我,深感岁月无常,自己已垂垂老矣,也许是失去的时间太长,当年那种要追随他们于地下的想法竟也淡了。
可我,终究要有个归处!
将军府不再是我的家,没有了小七和戒尘,我—就再没有了家。
我把二娘送回了乡下老家,让她收了小灯笼做干儿子,正式拜了祖宗,入了族谱。
我说从今后你就是王家的儿子了,一定要代我好好照顾二娘,侍奉她终老。
小灯笼哭着说:“少爷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你要干什么?你要去哪啊?”
我说你先答应我。
小灯笼使劲点头道:“我答应,我一定好好孝敬干娘!”
我说好。
我将皇上赏的以及原来府中家当变卖得来的钱物都留给了他们,拜别二娘,自己一个人背着个包袱,直奔万空寺。
包袱里只有两件东西,一个戒尺,一串佛珠。
时隔四年,我再次走进万空寺的大门,万空寺还是那个万空寺,只是这次,我是真的打算做个好和尚的。
我跪到老方丈面前,我说师父,弟子回来了。
老方丈眯着眼看了半天才道:“原来是戒色啊!老衲等了你很久了。”
我说弟子这次是潜心向佛,请师父成全。
老方丈摸了两把白花花的胡子,道:“你想通了?”
我说弟子想通了。
老方丈道:“我不信。”
我刚要辩解,老方丈就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给我,道:“你先看过这个再说。”
我狐疑的接过信,打开来一看,只有一句话:“一切均好,勿念!弟子戒尘敬上!”
不过“戒尘”两个字都少了一点,这是我的写法,当年因为这个,小七没少打我的手板,可是我却说,“戒尘戒尘,不就是应该没有这一点‘尘’嘛!”
戒尘点头笑道 “正是正是”,以后就跟着我这样写—
这么说—戒尘还活着—也许,也许小七也活着,我感觉我的心就快蹦出来一般,这是菩萨冥冥中给我的指引吗?
我给老方丈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个响头,口中大叫“谢菩萨大慈大悲,慈悲为怀,普度众生—”话音还没落,人已在寺外。
不对!戒尘在哪啊?我又飞也似的奔回去,扯着老方丈的胡子,急急问道:“方丈,师父,佛祖,戒尘在哪?”
老方丈闭上眼睛摇头。
我就使劲扯他的胡子,老方丈真有定力,我怎么扯他都不叫疼,还继续摇头:“不知道,信上也没写啊!”
我说那这封信是谁送来的?男的女的?叫什么名?家在—
老方丈终于睁开了眼,道:“不知道啊,我一睁眼,它就在桌子上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才不信鬼神之说,我知道戒尘一定活着,那他为什么不说自己在哪?他为什么没有给将军府送个信儿?如果他活着,他一定不会丢下我不管,就算不能救我出来,他也一定会等我,是啊,他一定在等我,可是他在哪呢?
我瞬间脑袋发胀,跑到井前,提上一桶凉水,一头扎了进去。
就听一声惊呼,一个小和尚使劲把我拽出来,嘴里还不停念叨:“施主万勿轻生,施主万勿轻生!”
透过不断滴落的水珠,我看见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一瞬间,我仿佛看见了当年的戒尘,我痴痴地望着他,慢慢走上前,一把抱住他,神经错乱下竟对着他的小脸亲了下去。
那小和尚吓得“嗷”一声,落荒而逃。
我撸了一把脸,奔回老方丈的禅房,拿起一张纸撕成四块,分别写上了东西南北,想了想又撕了四块,分别写上东南东北、西南西北,然后各自碾成一团,捧在手里,双膝跪倒,口中念叨:“观世音菩萨在上,请您大发慈悲,指引弟子找到戒尘!”
想想又道:“各路神仙在上,保佑弟子找到怀碧和戒尘!”
说完将纸团扔在地上,我摸了这个摸那个,总下不定决心,生怕一念之差,就再也见不到他们。
老方丈拾起他脚边的一个纸团道:“因缘自有天定,施主不要过于执着—”
我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纸团,心道就是这张了。
我抖着手展开一看,是 “南”!
好,少爷我就往南去。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少爷我开始了南下寻人之旅,天是蓝的,花是香的,连麻雀都是多情的。
可是,我的春天在南方,于是我一直向南。
一路上,少爷我要过饭,教过书,算过命,因信口胡言被追打三条街。
还曾被骗到相公馆,我满眼希冀地问老鸨:“有花柳病也没关系吗?”
立马少爷我就如愿以偿地被扔了出来。
还有更危险的,少爷我遇上了山贼。
山贼本想劫银子,我说我还想劫点银子呢!结果他们就改劫人了,山贼本想招募个喽啰,谁知在少爷我一阵口若悬河的胡诌之下,他们竟让我做了军师,本军师骗吃骗喝骗银子至半月后,于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逃之夭夭。
有了银子,少爷我好过了不少,可也不敢太过张扬,省吃俭用的一路南行,每到一处,都要留下来几天,细细查访,举着小七和戒尘的画像挨个问。
可始终没有他们的消息,难不成是我画的不像?挺像的啊,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你看小七这双眼睛,闪啊闪的还会瞪人呢,再看戒尘这红嘟嘟的小嘴巴,还在一翘一翘害羞地笑呢。
我搂着画像闭上眼睛,心道:一年了,我找了你们整整一年了,你们在哪啊?托个梦告诉我一下啊!
时间弹指匆匆过,我渐渐习惯了寻找,起初南下时的焦灼渐渐被时间舒缓,我不再迫不及待,不再患得患失,因为我始终坚信,我一定会找到他们,也许一年,也许十年,也许是一辈子。
我做过伙计,当过杂役,还跟着南下的商旅做点小生意。生活过得平淡却充实,只是每到夜晚,我都会特别想念他们,尤其是有月亮的晚上,我常常都是一夜无眠。
三年了,我还是没有他们的消息,今天是中秋佳节,我买了一壶桂花香,做了几样小菜,摆上了三个酒杯。
我说今天咱们一起过节,我先喝—小七,你慢点喝—小家伙,你也喝点,醉了也没关系—
是啊,醉了也没关系,再也没有人因为我醉酒误学打我的手板了,再也没有人给我煮醒酒汤了。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小七,戒尘,你们在哪?无论在哪,都要等着我。明天,我就往北去,不在南边,一定是在北边,菩萨是考验我的决心吧?一定是,明天一早,我就往北走。
可是就在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了小七和戒尘。
我忽然间惊醒,梦中小七和戒尘和我说了什么,也在这一惊之下忘了个一干二净。
我的心强烈的跳动着,我感应得到:小七和戒尘一定就在这里,一定就在离我不远的某个地方,想着我,等着我。
我的酒立马清醒,手忙脚乱地梳洗打扮,我可不想让他们看见我现在这样一副落魄不堪的样子,我先洗澡,再刮胡子,然后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对着镜子梳好头发,带上佛珠,手持戒尺,就冲了出去。
我沿着大街小巷四处乱闯,衣服被踢脏了,头发被扯乱了,就连少爷我最引以为傲的小脸也不知被谁划了两条道子••••••
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从早到晚,我将这个小镇里里外外找了个遍,仍是毫无线索。
我颓然跌坐在地,靠在墙角,不去想,不敢去想,我想让自己变空,空空的,脑子里心里什么也没有。
“小楼—”
我猛地睁开眼睛,是谁在叫我?这声音怎么如此的熟悉?我跳起来四处张望,没人,是幻觉?还是梦?
“小楼—”
不是幻觉,也不是梦,是真的,这是—怀碧的声音,是从这紧闭的大门里传出来的。
我一纵身跳上院墙,一瞬间,竟眼前发黑,直栽了下去。
“扑通!”
“啊!小楼!”
我看见了他,他还活着,我的小七还活着,刹那间我泪流满面。
我趴在那,忘了起来,忘了疼,只是痴痴地望着他,望着他的眉望着他的眼,想穿过这六年的时光望进他的心里。
可是,他却惊叫一声,一脸惊慌地藏到石桌之下,口中唤着“小楼”,惊惧地看着我,却又不停地回头张望。
我刹那间如遭雷击—他不认识我,他口中的“小楼”也不是我。
我起身正要过去,却见一道白影闪过,一柄长剑直指我的咽喉。
我呆住,那道白影也呆住了,长剑瞬间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