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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修真炮灰少主×天命之子神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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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落的主卧内,帘幔重重,挡住了从半开的雕花木窗吹进的凉风,又不至使室内的空气太过窒闷。红木小方桌上,长颈玉瓶中斜插着几枝梅花,含苞吐蕊,欲绽半合朝空气中吐露着幽幽清香。
山水花鸟云纱锦屏后,一道修长身影静静端坐,面朝床内,许久没有动弹一下,在屏风上投下一道静默的剪影,银色的发映在山峰间,恍惚垂悬的飞瀑。
不知过了多久,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名穿着管家服头发花白的老者走了进来,在屏风前停住,压低了声音道:“老爷,时间快到了。”
屏风后没有回应,过了半晌,那身影才动了,他伸手探入床帐之内,像是为什么人掖了掖被子,又静静注视了片刻,才起身,脚步无声的走将出来。
越过屏风,看也不看恭敬垂首而立的管家,男子径直向外走去。管家往屏风后看了一眼,只看得到床榻上一道模糊起伏的线条,轻叹一声,这才抬脚跟上。
直到出了小院,行走在花园间的长廊上,男子才开口,“都安排妥当了?”
他的声音平淡清冷,眸似琉璃,衬着冰雪的面容和满头银发,透出一种高远的威严感,令人不由自主便心生敬畏。管家不敢有丝毫迟疑,答道:“是,都按大师给的法子布置妥当了。”
男子不再说话,目标明确的往喧嚣传来的方向行去。
迎亲队伍敲敲打打很快到了虞家大门处,秦大郎只觉的微微一震,轿子停止了摇晃,乐声也小了下去。随即是一声充满喜气的“迎新娘下轿!”奏乐声重新变得高昂起来。
秦大郎从盖头下看到轿帘从外面被掀开,一道客气却冷淡的声音响起,“请少夫人下轿。”
秦大郎敏锐地察觉到这声音下隐藏的不喜,他心中毫无波动,顺从地下了轿,随着喜娘声音的指引一路进府到了正堂。
堂中宾客嘈杂的交谈渐渐停止,各种情绪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虽无法看见,但他知道那眼神一定是惊奇且探究的,或许还带着一点怜悯。
大堂中央除了他和引路的喜娘再无旁人,原本至少应该出现拜堂的新郎不见踪影,只有一只披着红斗篷,绑着大红花的木人。代表着喜结连理意寓的红绸一端系在这木人身上,一端垂落地面。
喜娘将之提起,交到秦大郎手中。在场的宾客对于新郎的不在场仿佛已见怪不怪,除了窃窃私语了几句,很快重归寂静。
秦大郎握紧手中红绸,非但不觉得受到了轻视,反而感到有几分轻松。虽然不得已答应了这桩荒诞的亲事,但不代表他真的喜欢和一个男人当众拜堂成亲。
不远处有脚步声穿过人群,他听到宾客与来者招呼贺喜,口称“虞老爷”,猜测对方的身份,应当就是这虞家的当家人了。
果然,那脚步声在正堂上首停住便不动了,应当是坐上了主位。下一刻,奏乐声欢快激扬起来,傧相喝礼声夹杂在其中,高亢而清晰,秦大郎在喜婆的搀扶下,随着那声音下拜、起身、转向,每完成一项,周围宾客便爆发出阵阵喝彩。
终于,在一声长长的“礼成!”之后,这乏味而冗杂却不得不忍受的仪式走到了最后,他在几名婢女的簇拥下离开了正堂,往新房而去。
好在虞家人似乎没忘记他真正的性别是个男人,一离开人声喧嚣处,婢女便鱼贯退下,换上了两名小厮在前引路。将他带到了西面的一间小院里。这小院面积狭小,布置简单,丝毫没有新房该有的样子。
小厮推开当中的一间房间,转头对仍蒙在盖头静立院中的秦大郎道:“以后你就住这里,没事不要出去到处乱跑。”语气十分冷漠。
秦大郎毫不理会这小厮,径直走了进去,小厮脸色铁青,却没有发作,冷哼一声,转身与另一人一起离开了。
听见院门关上的声音,秦大郎摘下头上盖头丢在桌上,露出一张施了脂粉的脸,青黛粉腮,配着英挺冷峻的面容,显得分外滑稽。
一对红烛静静的燃烧着,他上花轿时是黄昏日落时分,一番折腾下来,此刻外面已是夜幕低垂。他摸了摸小腹,感受到肠胃间传递出的渴望,喉间也是一片干涩。
然而桌上除了那一对红烛外空空如也,并没有任何可以给他果腹的东西。秦大郎几下将身上繁杂的女式喜服脱下,想了想还是搭在了一旁的椅背上,只剩一身粗布里衣向外走去。方才他进来时透过盖头的缝隙,注意到院中有一口水井。
此时正值初冬,气温寒凉,他却毫不在意。在院子里打水将脸上的妆容洗净,又喝了半肚子水解了干渴,才感觉稍稍舒服些。料想今夜不会有人有功夫搭理自己,也懒得在这个时候出去找东西吃,以免引来无谓的麻烦。秦大郎带上房门,便准备睡下。
只是他刚在床上躺下,便听到了院门开合的声音。虽然心里有些不耐,但还是起身打开了房门,穿着一身里衣直挺挺不做丝毫遮掩的站在了门口。
过了片刻,一名管家模样的老者带着几名仆从打着灯笼走了进来。一见他的模样,脸上的皱纹顿时更深了几分,神情板正,却没有说什么,抬手挥了挥。
一名仆从端着个铺着红绸的托盘上前,另一人从其中取出一把锋利的剪子,朝秦大郎走来。管家的声音平淡无波,“接下来的仪式需要用到你的头发。”语气间不容拒绝。
那仆从举着剪子朝他伸来,秦大郎抬手挡住,管家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皱起了眉头。仆从眼中显出冷光,就要动手,秦大郎反手制住他,将剪刀夺过来,冷冷道:“我自己来。”
说完随意扯过一缕头发,咔嚓一声剪了下来,和着剪子一起放进托盘里。管家的脸色这才好看起来,似是很满意他的识趣,脸上的皱纹舒展了几分。他看了看秦大郎,道:“只要你好好配合,不做多余的事,当初约定的一切都不成问题。”
说罢,带着两名仆从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回身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侧身和身边一人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提着灯笼渐渐走远。
秦大郎在门边站了片刻,才反身关门回去。将被子胡乱往身上一卷,躺下睡了。一夜就这么过去,除了肚子咕噜作响,倒也并没有什么其他不适。
当清晨天色微亮,他便醒了过来,草草洗漱一番,打算去找点东西填肚子。刚打开院门,脚下就差点绊到什么东西。他定睛一看,见是一只托盘,里面摆着几碟小菜和一碗白米饭。
托盘显然已放了不短的时间,蔬菜蔫吧微微变色,没了丝毫热气不说,甚至还结上了一层淡淡白霜。他稍微一想,思及昨晚管家离去时的模样,便猜到这食物恐怕是昨晚便送过来了。
至于送来却为什么丢在院外,也不叫一声,秦大郎也懒得去想。早在当初答应虞家的提议时,他便做好了会被人刁难瞧不起的准备。
他家境贫寒,自小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是以这饭菜虽在外面放了一夜,他也不介意,端起来便往院子里走。这院子过去不知是什么人住过,还配有一个简陋的灶台。
他找了几块废弃的木板生着火,随意热了热,便就着这饭菜勉强将肚子填了个半饱。吃完将碗碟又放回原位,想了想,到底还是呆在待在院里没出去。
而是捡了一根长度合适的木棍比划了起来,招式随意,却又仿佛带着某种自有的章法。他似乎天生对武术剑法有着天赋,从未得人教导,也能练得有模有样。没多久,便完全沉浸了进去。
主院内,虞家的当家人刚起身,正洗漱打理着仪容,满面红光的管家便小跑着进来,连礼也忘了作,激动道:“老爷!老爷!少爷醒了!”
正拿着毛巾擦手的银发男人闻言身形一震,毛巾落回铜盆中,溅起一片水花,打湿了他的衣袖。他却毫无所觉,转身大步往外走去,步伐匆匆,衣袂翻飞。
管家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又得连忙转身又跟上。一路上喜气洋洋的向男人汇报方才发生的事。
原本他如往日一般清早到少主人的院子里,一是让府医问诊,二是以防夜间照顾的奴婢不尽心,生出什么差池。不料他刚踏入房中,便见到了身着一袭单衣,披着外袍站在桌前,伸手抚弄玉瓶中斜插着的几枝疏欹梅枝的少主人。
青年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刘伯。”
霎时满室华光,宛若生辉。
管家初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待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发现面前所见并不是幻影后,不由热泪盈眶了。一边喝骂照顾的仆婢不尽心,竟敢让少爷大病初醒就这样衣着单薄的站在屋中,也不知道早早通报主子并请大夫;一边连忙上前翻出狐裘披风给桌旁人披上。
等大夫把了脉,知道自家少爷果真如那大师所说身体大好,只要好好调养照顾,便再不会有性命之忧后,管家几乎喜极而泣。好生训斥叮嘱了一番院中的仆婢仔细照顾着,自己便匆匆赶到主院来汇报这个好消息了。
“大夫当真说恪儿身体已大好,再无大碍?”男人脚步不停,声音中却有着难掩的波澜。
“是,是!千真万确,老爷,大夫就是这么说的!”管家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沿途的下人奴婢一个个脸上也都是喜气洋洋。
男人便不再说话,只是步伐更快了。
走到相隔不远的院落,刚一踏入,他的脚步便顿住,望着披着一身雪白狐裘,站在檐下,听见动静回首往来的人,怔怔定在了原地。
秦大郎以木棍当剑,劈、砍、挑、刺,几个简单的动作反复练了许久,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正午。他抹了把脸上的汗,将木棍随手一丢,就着井水洗了把脸,打开院门就要出去,却与迎面一人差点撞个正着。
年轻仆役连忙退后两步,稳住了手中当啷作响的托盘,这才免于饭菜被打翻在地。他没好气的喝道:“干什么干什么,你走路不长眼的吗!要是打翻了,我告诉你,我可不会再给你送!”
说着将托盘往秦大郎手中一塞,翻了个白眼,抱臂往旁边一站,“自己端进去,吃完了赶紧把碗给我送出来!”
秦大郎目光往托盘里一扫,发现菜色竟很是新鲜丰盛,有荤有素,热气腾腾,并且还有一壶小酒,不由看了那仆役一眼。
那仆役正口中哼着调子一边脸上带笑,仿佛很是高兴,察觉他的目光,不耐烦的回看过来,“看什么看!要不是少爷醒了,你以为你能有这么好的待遇?!赶紧的吃完,别耽误小爷时间!”
秦大郎愣了愣,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少爷就是自己‘成亲’的对象,顿时没了丝毫兴趣,端着托盘便转身回了院中。
仆役见他作为少爷的“夫人”,虽然是名义上的,却如此冷漠毫不关心,顿时难看的拉下了脸。刚想斥骂几句,不知想到什么,脸上突然怒容全消,反而笑了。
末了他眼神沉沉的看了一眼秦大郎,“希望你能一直都这么识趣,不要妄想什么不应该的东西,否则……”后面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意味不明的冷笑了两声。
秦大郎丝毫没有将他的故作声势放在心上,自顾自填饱了肚子,却没有动那一壶酒,而是原样又送了出来。仆役接过托盘,看也不看他一眼,丢下一句“没事不要出这院子”,便脚步匆匆的走了。
之后一连几日都是如此,除了不能出院子,倒也相安无事。只每次来送饭的都是不同的人,且来去匆匆没有好脸色。秦大郎预想中会被人找去警告训诫一番的场景并没有发生,无论是这虞府的当家还是那位据说大病初醒,却被人在昏睡中娶了一个男夫人的大少爷,仿佛都全然忘了他的存在。
不过这对于秦大郎来说当然是好事,少了应付的麻烦。只是每天都被困在这院子里,时间一久,却也叫人心生烦躁。况且他还担心家里的母亲,虽有了虞家给的银钱请了邻家大娘帮忙照顾,但这么多天没见面,他仍然有些担心。
是以这天送早饭的仆人刚刚离开,他便偷溜出了院子,沿着回廊院墙避开人,想要悄悄出去。这虞家是镇上最有钱的富户,府邸虽算不上什么深宫后院,也是几进几出,亭台假山、花荫流水应有尽有。
他找了许久才在种满梅花的后花园找到一棵叫不出名来,在这寒冬时节仍郁郁葱葱,枝干伸出院墙的老树。顺着老树的枝干爬了出去,期间小心翼翼,没有惊动任何人。
等他探看安抚完母亲,又安排好之后一段时间的事情再按原路回来时,整个虞府仍是静悄悄,没有一人发现他离开。秦大郎攀在树干上,有一瞬间生起了不如就这样偷偷离开的念头。但他停顿片刻,到底还是借着枝叶的遮掩潜了回去。
不管怎样,他既然拿了虞家的钱答应了条件,就算要离开,也要把银子还清了再走。
秦大郎跳下树来,拍去身上蹭上的树皮灰尘。又将地上先一步丢进来的包袱捡起,随手掸了掸,低头转身准备离开。却听一道清润声音从上方传来,“你是何人?为何偷偷爬树进来?”
秦大郎脚步止住,面色不变的转过身,抬头循着声音望去,心中已经有了应对的法子,准备抓住对方不认识他这一点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
可是当他看清从楼阁上方垂眸望下来的人时,心中所有的盘算却都在顷刻消失得一干二净,脑海中一片空白,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只有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声音鼓噪在耳边,眼中的一切仿佛都在这瞬间化成了虚影,唯有那道银氅乌发,清贵绝伦的身影无比明晰。
他呆呆站在原地,全然忘了反应,自然也不会回答。楼阁上的人等了片刻,见他像是被吓住了,指尖在窗台上轻轻点了点。料想这么个胆小之人应当也不敢做什么恶事,左不过是当值偷溜出去赌钱喝酒之类的,便没有再问。只提醒道:“你若想出去还是走大门莫要再爬树为好。这古树年老生了虫蛀,若是枝干断裂,摔下来只怕性命不保。”
秦大郎终于回过了神,仓促的收回目光,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开口,“是,小的知晓了。”
“你是新来的?我此前似乎没有见过你。”青年看了看他的衣着,问道。话落似乎被冷风呛到,突然掩唇咳嗽起来,直咳得身形颤抖,雪白的面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虽则如此,风姿却比这满园红□□丽清傲万分。
秦大郎抬起头,忍不住往前踏出一步。
就在这时,足音轻响,一个身影出现在了窗边,银发白袍,身姿颀长,“恪儿,窗边风大,你病体未愈,且莫要多呆为好。”清冷的面容仿佛冰雪融化,逸出丝丝柔和。
说罢,抬手揽着青年的身体将他往室内带去。青年好容易艰难的止住咳嗽,也没有拒绝,顺着他的力道往里走,转眼消失在了窗边。
秦大郎愣愣看着空无一人的窗口,莫名提起的心非但没有放下,反而更生出了丝丝窒闷。此时本是离开的最好时机,他却如何也迈不动脚步,直直得杵在院中。好在此时园中没什么人,才没有被人发现。
不知过了多久,窗后终于又有动静响起,秦大郎目光一动,直直的看了过去,却对上了一道平淡的视线。
银发男人看到了他,目光没有丝毫停留,视若无物般从他身上一扫而过,然后抬手关上了窗户,彻底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秦大郎提着包袱的手不自觉握紧,又在原地站着片刻,才低敛着眸转身离开。
从这天后,他仿佛全然忘了最初相安无事不惹麻烦的打算,总是在早上仆役离开后悄悄溜出来,然后假装无意的经过花园,在那扇窗下稍稍驻足,却再也没见窗户打开过。
就这般一连过了几日,这一天,虞府大门外来了一个人,敲响了黄铜门把。门房一打开门便愣在了那里。
只见面前人一身黑衣,头发用一根布条松松扎着,肩上背着褡裢,背后算命看相的旌子随风飘扬。唇边带笑,透着三分邪气两分不羁。
但这些并不是门房发愣的原因,而是面前站着的人与他家老爷长得实在太像了。若非发色眸色不对,他几乎要以为这就是东家本人。
“在下姬珩,受林家相托,前来查林三小姐新婚夜醉酒引发火灾身死一事,还请帮忙通报一声。”面前的男子长眉一扬,笑道。
门房看着他那张脸就有些发怵,哪怕听到他的话变了变脸色,也不敢直接驱赶拒绝。他扯着嘴角僵硬的笑了笑,道:“请公子稍等,我这就去通报我家老爷。”
见面前人点头同意,他咬了咬牙,还是没有请人进来,而是关了大门才跑去通报了。男子也不在意,神情自若的站在门外,想到方才门房陡变的脸色,原本觉得无趣的心里蓦然添了两份兴致。
虞家宅邸坐落在镇上最繁华的地方,不远处便是街市,人来人往十分热闹。不时便有人从门前经过,见到他这么明晃晃的立在门口,不免多打量几眼。
这些人中有些曾见过虞家的当家人,一来二去,便发现了他面貌的不普通,登时各个目露惊异之色。于是没过多久,一则流言便在镇上传开了:镇上最富裕的那个虞家,有外面的孩子找上门了!
这可真是想不到,这虞老爷从原配死后再没续娶,据说府里连个妾室都没有,多年来不近女色。众人都道他对原配情深意重,为此镇上不少男人都被自家婆娘拿来对比奚落过。
现在这事情一出,许多人都觉扬眉吐气,幸灾乐祸的等着看好戏。还有人自以为看透了一切:难怪唯一的儿子克妻留不了后,这虞老爷也不慌不忙,原来人家是早就留了后手。只是可怜了那虞少东家,只怕继承人的位置不保哦。
一时间这种猜测占了主流,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找上门的这个青年,必然是虞家的血脉无疑了。
外人心中如何揣测,虞府上下一无所知。厅堂里,虞家当家人听完来人的叙述,一句话也没有多问,只抬手吩咐一旁的管家,“既然如此,就给这位姬公子安排住处。期间若是有什么需要,尽量满足,莫要怠慢。”
管家脸色变了变,他满以为自家老爷会立刻命人将这不知所谓的小子打出去,警告他不要痴心妄想。在他看来,这小子在此时上门,查什么死亡真相是假,想要打压自家少爷,抢夺家产才是真。
不错,虽然不想承认,但管家其实心里也已经认定这人就是自家老爷在外面生的孩子,毕竟那张脸做不了假。不过他觉得这小子的盘算八成成不了真。
没想到的是,老爷竟真让他留下了。管家在原地踟蹰半晌始终没有动,直到银发男人一个眼风扫来,他才咬牙开口,“老爷,您是不是在想想,少爷……”
男人声音淡淡的打断他的话,“我吩咐什么你照做就是,莫非这虞府什么时候轮到你当家了?”
此话一出,管家脸色霎时一白,再不敢多说一个字,乖乖退下了。出了厅堂,对上周围仆婢若有似无望过来的视线,他脸色难看的摇了摇头。顿时,所有人的神情都变了。
厅内,管家退下后只剩了两人独处。沉默片刻,银发男人放下手中茶盏,看向下首翘着二郎腿一派悠闲自得的青年,平静的道:“你可以暂时住下,想查什么会有人配合你。”
对于对方的身份以及那张与自己一般无二的脸,却只字不提也不问。
姬珩却从来不是自觉识趣的人,仔细打量了一番他的面容,挑着嘴角笑道:“我还当那林家老头子胡说八道,没想到你当真与我这般像,不会我真是你在外头偷偷留的种吧?”
他话说的粗俗毫不客气,男人却连眼睫也没动一下,从座位上起身,径直向外走去,只留下淡淡的几个字,“虞府只会有一个少爷。”
姬珩看着那背影消失在门口,口中轻轻啧了声,仿佛有些不悦,然而那眼中带着的却分明是饶有趣味。
他一口喝尽杯中半冷的茶水,一抖衣袖站起来,大摇大摆的出了门,随意选了一个方向信步而去。沿途仆婢早隐隐得了消息,见他这样也不敢阻拦,由他在府中随处闲逛起来。
另一边,秦大郎又一次站在老树下,身形半掩在灌木中,仰头望着上方半开的镂花木窗,等了许久,也没见那道身影出现在窗口。他收回目光,眼睫在脸上打下淡淡阴影,安静立了片刻,正想迈步离开,突然听到几名仆役低低的交谈声,其中几个字让他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真不知道老爷怎么想的,不过是一个外面的野种,竟当真让他留下了。这样做将少爷置于何地?”两名仆役一人提着水桶,一人拿着抹布,像是刚从哪处洒扫回来,丝毫没有发觉旁边花木中藏了一个人,自顾自交谈着。
“你也说是野种了,打的什么主意还能猜不到?不就是自觉能为虞府生下下一代,所以想要来取代少爷位置,抢夺家产呗!”另一人嗤笑道。
“我看他是痴心妄想,白日做梦还差不多!以为老爷站在他那边就万事大吉了,走着瞧,若他敢欺负少爷,你信不信……”
后面的话随着两人渐渐走远变得低不可闻,秦大郎也无暇去关注,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刚刚听到的消息上。
他没想到不过短短几天就生了这样的变故,思及从前在市井间听到的关于虞家的闲话,这虞府的当家人会如何做似乎已不用去考虑。且听刚才那两名仆役话中意思,似乎那个疑似虞家血脉的人已经留在了府内。
秦大郎想到这里,手中不自觉用力,捏断了手边一根婴儿腕粗的树枝。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安静无声的窗口,想到那个人此时该是如何感受,嘴唇顿时紧抿,做下了一个决定,随即避开人回了自己居住的小院。
夜深人静,整座虞府陷入了沉睡之中,只有回廊间悬挂的灯笼闪着星星点点的光。突然,一道身影从偏僻的小院中闪出,步履轻巧,目标明确的朝着一个方向潜去。
绕过几处上了锁的院门,翻过几道院墙,黑影才到了那座阁楼之下。这次他没有再在楼下远远站着,而是绕着阁楼转了一圈,找到向上的阶梯,没有丝毫犹豫便迈了上去。
花了一番功夫,他才循着方向感找到了那扇木窗对应的房间。将手轻轻搭在房门上试探地按了按,不曾想房门竟未闩上,悄无声息的顺着他的力道向两侧退开。
秦大郎身形一顿,才抬脚踏了进去。他的脚步如猫一般轻巧无声,小心绕过最外面花厅待客用的桌椅,撩起隔断内外间的珠帘,闪入了内室之中。
在木座屏风后稍稍停了停,调整了呼吸,他才跨过阻隔,抬眼往床榻的方向看去。然而就着窗纸透出的微弱月光看清眼前的一切,他的脸色却霎时冷了下来,眸中也寸寸冰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