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灵雪峰》胧烟谷

84、秩序不公，打破重组

　　寒冰老远就看到辛芷一身飒爽青衣，他站起身，恭敬的揖礼。
　　辛芷匆匆越过寒冰，环顾四周，分明再无人影。
　　“你一人来的？”
　　寒冰抬眸估摸着辛芷的情绪，应答道：“是。家主繁忙，抽不得身。”
　　奇怪，太奇怪了。辛芷觉得韩允背着她有猫腻。
　　早就收拾妥当的双喜新房，常伴身侧却赶来的寒冰，说话留三分的齐昊天，都有问题。
　　寒冰被她一眼不眨的审视目光瘆得胳膊上布满鸡皮。“夫人，那院落，您稍晚几日再住。”
　　寒冰局促小心的语气，另她想到韩允费尽心思，终被挑破的尴尬。辛芷忍不住勾唇浅笑，“他什么时候布置的？”
　　“自齐小姐定下婚期，家主便想着还夫人一个婚聘六礼。若是……时间来得及，家主要亲自来的。”
　　寒冰端看辛芷露出少有的温润神色，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正是诸事繁忙之际，不必亲自再跑来一趟。”了解到韩允意图，辛芷宽了心，还示意寒冰坐下说话。“那些虚礼不过是给世人看的，有没有本就没什么所谓。既不会加持自身多少，也不至于轻减半分。”
　　眼见齐昊天从门外即将走近，辛芷又加了句。“当然，若是想借此联络百家，获取信息，赢得加持，自然另算。”
　　齐狐狸轻哼一声，装的大度不计较。“宾客安置基本没了空院，我令人打扫了沅澧苑，你们可以先将就着。”
　　“哦。”辛芷是无所谓，她何处都睡得的。
　　倒是寒冰，“怕是不妥吧，那毕竟是齐庄主的私苑。”
　　呦，狐狸连自己的私苑都让出来了？辛芷心想着：可见这次荏苒大婚宴请人数之多，怕是比百家会武还壮观。
　　“换了旁人自是不行，可夫人住，当然妥当。”
　　辛芷与齐昊天是商场交汇老熟人，对这些没有忌讳。“没事，寒冰，我们也不是外人。”
　　寒冰皱眉，辛芷坦然的拍拍他肩，对着齐昊天指挥。“还不带路，我都累死了。”
　　天色渐晚，夜幕低垂，辛芷从榻上起身，正要去寻些吃食，反而听到一阵阵拳脚交汇的声响。
　　莫不是岱宗也开始教习灵力了？想起齐狐狸隐瞒自己修灵的实力，辛芷起了好奇，寻着声音直接翻墙过去。
　　“你有完没完？！”
　　“没完！你拔剑啊！”
　　狭小的阁内根本容不下较量的两人，桌椅倒了一地，更可怜的是轻巧的琴架。万幸，上面的古琴被救护的早，就是此刻被齐昊天紧抱在怀里的。
　　“你们能不能换个地界，再吆喝几声把人都招来了！”
　　“把谁招来？”
　　一句清冷的女声，愣是将阁内三人全定僵了。
　　齐昊天回过头，扯出个要笑不笑的招牌狐狸眼。寒冰与牛大壮同时收了拳脚，各退一步。端正面朝辛芷，或低头或抱拳。
　　“厉害了，怎么不把琴阁拆了？”
　　齐昊天将琴换了胳膊抱着，倾身轻声道了句：“拆了要赔银子的。”
　　辛芷看也不看他，嗤笑一声，走到寒冰、大壮身前。“打起来了，还知道不动刀剑。”
　　他们脸上、臂上或多或少的淤青，可见战况。
　　“还知道不惊动我，看来，还给我留着面子。我是不是要谢谢你们啊？”
　　牛大壮最怕她清清冷冷、不疾不徐的语调，当即举报。“是他们心怀不轨，一面哄着你，一面又背着你搞小动作。小芷，你不能待在这儿，那岱宗伙同小白脸置办的喜房就是铁证！”
　　“哎，别是非不分啊！没我的允许，你能轻易进岱宗吗？”齐昊天不同意了，怎么连他也骂上了。
　　“夫人，您……”
　　“你先别说话！”牛大壮根本不给寒冰开口的机会，“他今天来就是为了把你拖住，待小白脸过了东渎天险，就可以一路向南，玄灵、金陵、江宁都成了他手里的地界。”
　　寒冰中间几次开口，奈何牛大壮生性嗓门响亮，还拿手堵他的口。若非辛芷在，他嫌恶得恨不得将面前挥舞的手臂砍了。
　　“东渎？”
　　尽管牛大壮聒噪，辛芷还是听到了关键。牧野到东渎，说明他至少占了沈、禾、于、徐四家。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牧野到东渎，相距千里，更何况中间还有众多世家，韩允脚程再快，算谋再精，也非几日之功。
　　她见牛大壮一言不发，移开了对视的目光，又转去看寒冰。
　　“家主也是怕夫人忧心。不过，禾家的族长及其夫人都在牧野做客，未伤及一分。”
　　“占了人家家宅，掳了人家家眷，还假惺惺的说是在做客？你们也真是好意思！”牛大壮恶心这些虚伪行径，控诉的起劲了，还转头想拉拢一个附和。可偏偏齐庄主只瞧着辛芷，压根不看他。
　　齐昊天的琴早放在了安全地带，这会儿他站到辛芷身侧，似是生怕她情绪不对，真将琴阁给拆了。
　　牛大壮拉不动齐庄主，便又对着辛芷。“他摆明了就是没将你放在心上，不然怎么你三师兄也动……手。”
　　被辛芷凌厉的目光吓到，牛大壮最后一个字停在嘴边。
　　“瞒着我。”
　　几乎是咬着后槽牙生蹦出的字眼。牛大壮低着头，恨不得减少存在感，嘴里还絮絮小声：“我想说来着，可是……”
　　可是若不让你看到小白脸的野心，你永远都向着他。
　　牛大壮的话让辛芷彻彻底底被背叛感包围，只觉前所未有的悲凉。“从策划到实施，怎么也月余吧。牧野一点消息都没有透出来，当真是佩服。”
　　玄灵月余，她自以为一切好转，日渐明朗。却原来是闭明塞聪，自欺欺人。
　　该怪谁呢？
　　“夫人，百家明里议和暗处算计，家主也是……”
　　辛芷根本就不想听，她转向齐昊天。“你也知道？”
　　伶牙俐齿的齐庄主半张了口，又重新闭上。“是。”他避开辛芷的目光，轻应了一声。
　　这种时刻，撒谎瞒不住她。
　　“好。”辛芷退后一步，离她最近的齐昊天忙伸手想要扶她，却被避开。
　　“好。”辛芷又道了一声，接着退了两步。她望着阁内三人，曾经信任的三人。“都有理由，都瞒着我。”
　　她双眼泛着红，声音沙哑决绝，透着浓烈的失望。
　　单薄的青衫被风吹起，仿若下一刻便被吹落。齐昊天先一步拉住衣袖。“辛芷，我们都是为你好。”
　　韩家和玄灵百家终有一战，仇恨并不是时间就能解决的。一旦摊上桌面，暂时的和谐只是利益共享。
　　辛芷奔波四海，帮韩允同各个家主周旋。她已经做了那么许多，齐昊天不想让她看到，一个没有正义，只有阴谋的四海。
　　“为我好？”辛芷冷笑，“一起瞒我，让我活在一个闭目塞听、装聋作哑的假象里，就断言是为我好？”
　　辛芷面上呵斥着众人，心里却是将自己恨上了百八十遍。这一段时日她确实太安逸了，身在一众学子之中，便没再深究四海的局势。
　　韩允隐忍在牧野良久，此刻却一路南下。可见，也是蒙受了刺激。百家之中好事者不胜枚举，想要在乱战中谋得私利的权势者也不在少数。原本她未将这些放在眼里，看来，是她好高骛远了。
　　长明身为玄灵掌门，在百家中也是有一席话语权的。韩允南下，他怎会不知？或者，对此事又知悉多少？
　　辛芷忽然有些恐惧。
　　韩允、长明、牛大壮、齐昊天……若是身边的人全部都隐瞒起来，她又能辨清多少？
　　雪峰上守着冰凉师傅棺椁的弱小无助再次袭来，辛芷稳定心神，转身跳下楼阁。
　　“辛芷！”
　　“夫人！”“小芷！”
　　三人追出去，可又哪里追的上。
　　辛芷留了心眼儿，这次她谁也没联系，连茶楼客栈都避了开。闯荡四海十余年，乔装、认路自然信手拈来。这一程，果然看到了不同景象。
　　东岱河畔，牧野军帐，韩允依旧一袭白衣，借着篝火，风姿卓越。仿若凶险的战场根本影响不了他。
　　他的身侧，是许久不见的嫣然。身着甲冑，另有一番巾帼飒爽之美。
　　辛芷苦笑，看着他们同伫一处与将士交谈，竟然半分醋意都未生。
　　她摇摇头，折返。好在多年晃荡的经验，四海大多山间小路她都记得，不然还真无法自两军对垒中逃脱。
　　如此回到雪峰时已过半月，辛芷顾不得礼仪，风尘仆仆直冲雪院。
　　走到一半，遇上青风，她还未开口，青风便告诉她，近来四海不太平，百家有不少家主在大殿议事。
　　辛芷想了想，回嫣红苑收整一番，才去往大殿。
　　长明用手指按揉着额角，强忍不耐。“依沈家主的意思，不分妇孺，必须赶尽杀绝，才能永除祸患？”
　　“长明掌门，你顾全大义，想着妇孺老少，可他韩允不会。若他因着辛长师给您颜面，又怎会对玄灵公然叫嚣？”
　　“现在正是我百家共存亡的艰难时刻，长明掌门于此时退缩，莫不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韩允身怀寒冰掌，握有铸剑术，已是祸患之极！倘辛四娘站在夫家，凌波也是他们助力。百家……呵——干脆直接将四海奉上好了。”
　　眼见他们怨气又升，长明忍不住为师妹辩驳。“辛芷是我看着长大，心性为人我很清楚，她选择韩允，而韩家确有冤屈。兴许是有心人挑拨，韩允才会兵临东岱。”
　　“瞧瞧他将前任卫掌门作践的样子，你以为韩允是良善之辈？那就是个丧心之徒！我于家，我于家几辈人积攒的矿业，就被他这么生抢了！生抢了啊！”
　　“笑话，一个狂妄桀骜、无礼不逊的……没了凌波助力，还能逍遥几何！”
　　“她连昔日掌门都可杀，自然是好样的。”
　　“长明掌门倒是大义凛然，那您说说，当年祸害韩家的如今还剩下几个？满座之人，早已换代，他韩允揪着不放，我们就该一再忍让？”
　　……
　　辛芷背倚高墙，听着殿内各色怨诉，只余苦笑。长明一个人帮她抵挡恶言，不知承受了多久，而她竟然还妄想拉着长明让他率先发声声援韩家。
　　是非对错，在四海之间，好似从来模糊。
　　辛芷有些难过，一方面为艰难求存的韩家，一方面因竭力维护的长明。
　　百家畏惧的只有强权，想要的也只有强权。
　　辛芷望着双手，灵力的停滞似乎是个提醒，她必须——作出选择。如今，韩家、玄灵，至少她这两个还是可以说服的。
　　如果拥有寒冰掌、铸剑术的韩家和培育英才的玄灵凝聚一起，打破百家利益至上，另立寒门平等修灵的时代指日可待。
　　辛芷打定主意，待在后院，想等长明归来时与他好生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