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灵雪峰》胧烟谷

8、高位不胜寒

　　允诺低着头一路沉默的跟着辛芷回到嫣红苑。院内牡丹开得正俏，可两人没一个止步留意的。
　　“进来。”
　　这是要秋后算账？允诺双手放前，很是乖巧认错。
　　“拿来。”
　　允诺举目望着她，有些不解。见她伸出掌心，才恍然，她要的是……
　　衣袖褶皱到一处，辛芷只一眼就明了，他在紧攥袖中荷包。
　　“嗯？”
　　带着威严的一声质疑，令允诺有些无措。“你刚在大家面前可不是……”声音在强权下越来越小，渐渐没了声响。
　　她自己说不强迫看别人东西的……
　　“你是非要我用强？”
　　允诺哪里敢，将荷包递了过去。
　　辛芷拿到了掌中，仔细查看。的确是个稀松平常的荷包。白色打底，赤色压边，除正中金线的“允”字，就是颇有年岁干涸了的血迹。
　　“这是你佳人送的？”辛芷脑中已自补一出定情分离大戏，只待允诺承认。
　　“不是。”少年轻轻摇了摇头，一脸怅然若失。
　　莫不是……“卫焱？”辛芷皱眉，一个大男人，用荷包传情，连女工都如此精细别致？
　　允诺见她匪夷所思的表情，就知她已想入非非，连忙摆手。“不是，你莫要多想。”
　　不是情人，也非卫焱。“那你说，这是谁送的。难不成你自己绣的？”
　　弱不禁风，厨艺精湛，再加上个女工。辛芷觉得，他一定是在奈何桥投错了性别。
　　“这是我母亲为我绣的。”允诺望着荷包，神色不悲不郁，可偏偏让人看着揪心，生出怜惜。
　　辛芷哑然，半晌也想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抱歉。”毕竟是她非要看荷包，也毕竟是她非要问荷包的来源。
　　“无妨，毕竟我是外来人。”允诺说完，苦涩一笑，接过荷包，转身出了房门。
　　辛芷看着他进了偏房，以及自己这儿大敞未关的屋门，后知后觉:这孩子是在生气？
　　三日后，校练场，辛芷举着凌波与青风对立。俞满江，长明及一众玄灵子弟围坐观战。叠邕在场中持鞭充当仲裁，涵昇还在台下默诵着什么。
　　辛芷转动手腕，凌波随光而动，发出刺目凌光。众人无不为青风忧心。
　　允诺在人群中静静观摩，单望着辛芷一人，似炙热似思索似探究……
　　“啪”一声鞭响，两人同时动身。相交之时，剑戟撞击声阵阵晃耳。
　　“嗯。”俞满江抚着胡须，满意颔首。“青风长进不少。”他对着长明指指辛芷的人影，“还是小芷有法子。”
　　长明微笑附和，转望场中时又是一脸担忧。
　　刀剑无眼，辛芷莫要伤了青风才好。
　　辛芷收剑转身，青风忙用长戟去挑，奈何赶不上她的速度，反应过来时，辛芷已落在他身后。
　　凌波瞬间变短，剑锋直指咽喉。
　　这怎么算呢，两招？一招半？完了，他要挨鞭子了。
　　“两招算是你接了，戒鞭——权当受了。”辛芷停顿时，凌波微斜，剑背狠狠敲了青风手肘半寸，疼得他差点连戟都握不住。
　　“手肘有力是挥动长戟，但腕动才能多变。一昧冒进，护不住要害，必败。”
　　辛芷收了凌波，朝掌门方位略略颔首，立刻就有创伤膏送过来，扶青风下场，帮其换药。
　　紧接着，众人转移正殿，长明清场，殿内只余俞掌门、辛芷、叠邕、涵昇四人。叠邕持鞭立于殿中，涵昇面朝师傅开始背诵。
　　先正序，再倒背。涵昇一字一句、踉踉跄跄终于完结。俞掌门抚须不语，反问辛芷。“可有错？”
　　“正序无误，倒背么……”辛芷故意看着涵昇拉起长音。“错了五处，自改了三处。”
　　辛芷一一举例，涵昇再反抗也只能哑口无言。
　　“既立了罚，就该受。戒鞭刑重，他又有悔改之意，受一鞭吧。”掌门师傅开口，谁敢异议。辛芷俯首道声“好”，叠邕便要执行。
　　“可涵昇要记得……”俞满江走下首座，来到弟子身旁，“你欠师姐一鞭，若再挑事，不尊师姐，她可随时讨还。届时，无可幸免。”
　　涵昇噙着不忿也只能忍下，师傅在，他只能单膝拜地，道着知错。
　　这般闹腾，已至未时。庖丁开了饭，又亲送一份至雪院。整个雪峰还在津津乐道上午的比试，雪院里却是紧张氛围。
　　“马上就入了夏，师傅该好些才是，怎么又要闭关？”长明帮师父轻轻顺着后背，一脸担忧。
　　“老毛病了，没什么。”俞满江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可咳嗽声，却未停止。
　　俞掌门的伤是牧野一役中留下的，每年冬季复发，今年尤盛。按说他吩咐一声，闭了雪院疗伤即可。却偏偏还将长明与她寻来，莫不是有事。
　　辛芷凝眉，立刻倒杯热水送过去。“师傅是有什么不放心之处？”
　　俞掌门苦中带笑，点点爱徒，接过水杯。“你倒是明白。”他对长明指了指案上的信帖，示意他拿起。“昨日我收到崆峒帖，他们邀我玄灵共讨灵学。崆峒近来不太平，这次怕是所图谋。”
　　长明取来拜帖，细细观了一遍，递给辛芷。“他们谋的，是四海第一的名头。”
　　“毕竟新任掌门，李东晏刚继父位，免不得张狂些。既拜了帖，也说明他有十成把握。”
　　俞满江忧虑得望着辛芷，似待她言语。
　　辛芷合上帖子，对着师傅嫣然一笑。“如此小事，我去一趟便是。师傅何须多虑。”
　　嫣红苑内，允诺正对着盛放的牡丹描丹青。如花美眷，人比花娇。辛芷忽格外羡慕允诺，可也只是一瞬。毕竟，琴艺、下厨、丹青之类，她全然不会。
　　“我稍后酉时出发，大概一个月后方回。”毕竟是同居一苑，多少还是要告知些的。只可惜，这一个月是吃不到美食了。
　　“又要出去，这次怎么那么久？”允诺从不问她做什么事情，反而每次都关切的问是否留饭。这次听闻一月有余，不觉又开始担忧她的伙食。
　　“我刚酿好的桃花酿你还未尝呢，要不带一些路上解渴？哦，柴房还有新做成的牡丹糕，我帮你包些。”允诺说着，丢下画笔，疾步走向后院。
　　辛芷脸颊溢出笑意，竟泛出些不舍的情意。她忙摇摇头，将莫名想法赶跑，进屋打包行李。
　　允诺将一壶酒和两包吃食放在桌上，透过门缝瞧里面辛芷忙碌的身影。有一刻，他也有些恍惚。直到辛芷重开了门，他才回神。
　　“就这么一点？”他有些讶异，包裹好小，莫不是只拿了两件衣物？
　　“出门在外，哪儿那么多讲究。”辛芷习以为常，提起酒食就要离开。
　　“我再帮你系一下吧。”允诺扯了扯辛芷衣袖，指了指那随意打结的包裹。
　　辛芷虽不解，却还是依言递了过去。
　　允诺接过，小心细致打开，里面压缩打圈的衣物自动跳出，惹得他抿嘴一笑。果然，和他料想一样。
　　“如果想节约空间，衣物也可以这样收整。”允诺细心得教导辛芷如何整理，一件一件直到最后外包布的系结。
　　辛芷偏头看着他，只觉好笑。
　　“你看，这般结，才不会松掉。”
　　辛芷接过规整的包裹，歪头打趣他。“你个头牌，打包还蛮熟练的，不会是天天想着偷跑吧？”
　　辛芷说完拎着东西就撤了，临出苑前，还潇洒的挥了挥手。所以，她并未看到，因她一句话而面色凌冽的允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