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灵雪峰》胧烟谷

56、一体同命

　　回府后，辛芷酒菜美味，笑颜明媚。韩允见她兴致高，也陪着饮了几杯。齐荏苒观望了一阵，回到自己房间，满腹心思辗转半夜。
　　第二日，她例行去奉药，刚踏入院中，就听到……
　　韩允:“两人还护不了一位，你们也不用领罚，直接去叙林院吧。”
　　寒冰寒夜:“家主息怒！！”
　　辛芷:“是我跑的快，他们没反应过来也是正常。你别拿他们出气嘛，我这不是还好好的。”
　　韩允:“一个弱女子的速度都赶不上，还是杖责五十比较长心。”
　　额……辛芷一脸惆怅，可这次怕拖累连开口都不敢了。
　　齐荏苒踏破屋内紧张氛围，悠然然施了一礼。“非是旁人之失，实在是没想到夫人失了武力还能身手如此矫健。要不是衣衫沾了尘，两位碍于身份，夫人又装的大度，谁能想到会有伤不报？”
　　她看到韩允护着的辛芷手肘上淤红擦伤，淡淡一笑。“家主怕是不知道，夫人背后还有些许外伤。”
　　额……辛芷哑然，她以为能蒙混过关，结果齐荏苒反而给她挑了出来。眼瞅韩允收回拥着她的手臂去扒衣服，她急切的用伤手去挡。
　　“这么多人呢。”她轻声道。
　　韩允眉心自发现她受伤以来就未松过，此刻压抑着怒火朝众人吼:“出去！”
　　与迅速退出的寒夜寒冰不同，齐荏苒反上前两步，自暗袖中掏出一个药瓶放在桌上。“这是我往日配的，家主检查过可以给夫人涂上。”
　　她盈盈一礼，大方端庄的转身离去，顺便还关了房门。
　　辛芷怪异。“齐荏苒在挑拨我们的关系，你没发现吗？”
　　韩允冷哼一声:“挑拨没发现，倒是看到一个连自己都不疼惜的！”
　　辛芷弱弱反抗:“我哪有。”
　　“还哪有？”韩允此时恰好看到背上那成片的红色擦伤，愈发气不打一处。“你自己看看！”韩允指指手肘、后背，怒气冲冲:“也不知受了玄灵多少虐待，养了个闷不吭声，伤往肚子里咽的性情。”
　　这可不对。辛芷着急说明，也不管韩允是不是正在涂药。“师傅很疼我的，是我自己到处闯祸，怕她知道才自己偷摸解决。”
　　人嘛，总会吐槽身边的不好。但换了旁人怨怼时，却又像是护短似的听不得半句不是。
　　“到大了些时，你也知道，凌波为我所用，四海忌惮。若受一点伤便引人注目，那些暗杀、阴谋怕是更层出不穷。”
　　韩允合上药，“嘭”的将药瓶放在小桌几上。一面帮辛芷穿衣物，一面冷冰冰的道:“你倒是会舍己顾大局。”
　　辛芷听不得他嘲讽语气，反驳:“若是异地而处，换作韩家，你不也一样。”
　　韩允无奈的笑了笑，捏了下某位俊俏的小鼻梁。“所以你我才是夫妻。”
　　“切——”辛芷白了他一眼，端正衣衫，准备下榻。
　　“做什么去？”韩允一把拽住，拉回榻上。“你安生待着，有什么事吩咐他们。”
　　又不许出门了！辛芷咆哮了:“我是个活生生的人，就算是花花草草也要每天见太阳吧？”
　　“你这花太过娇贵，见一次日照，能把我命都带了去。”
　　许是夏日烈焰光强，许是那星眸离的太近，辛芷竟被他望得有些心虚。
　　“为了让我安心一些，你就在家中陪着我。好不容易面上才有血色，身子也要再胖些才好。”
　　韩允说完，轻轻吻了下懵愣夫人的前额，微微一笑，收袖回身转过屏风。
　　“将前厅的文书都拿过来，转告统领执事们来这里议事。”
　　完了，这下连逃都逃不去了。
　　一屏之隔，辛芷在这边苦大仇深的嗑着瓜果，韩允在那面热火朝天的布局议政。
　　辛芷很郁闷。她现在似乎被韩允拿捏的妥妥帖帖，丝毫反抗不得。呜呜呜……苍天可鉴，她竟然沦落至此。不行，要奋起反抗，要拒绝男色！
　　辛芷站起身，拢了衣袖，刚走近屏风，一只绣花鞋闪出来。
　　“夫人要出去？”
　　齐荏苒捧着一碗汤药，款款而来。“这是今日的药，夫人先趁热喝了。”
　　呜呜呜，真是没天理了！辛芷闻着那个味道，人都变苦涩了。
　　真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她气呼呼回来坐下，一饮而尽。等姑奶奶能提剑，都给我留神着皮！
　　一炷香后，齐荏苒歪头看了眼趴在圆桌睡着的辛芷，放下手中医书，将她扶上床榻盖好被褥。
　　屏风外的议事声早已停下，隐约还会传来笔尖划纸的沙沙声响。齐荏苒转过屏风，走到韩允面前，欠身万福，仪态大方。“家主能否腾出片刻？”
　　韩允抬起头，高深莫测的望了她一眼，转眸移至屏风时，目光柔和非常。“歇下了？”
　　“是。”
　　将笔搁下，韩允起了身，转过桌案经过低头俯首的齐荏苒时，淡漠的说了句:“去前厅。”
　　走到庭下，面色冷峻的瞥了眼左右伺立的寒冰寒夜，“看好夫人。”
　　霸气冷厉，凛若冰霜。韩允走在路上，哪怕不发一言，都气势逼人。齐荏苒落后两步，跟在其后，跨过门槛，在进屋之后反手关了房门。
　　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奉茶的婢女守卫的护卫，通通离屋三丈。炎热的夏日还在散着焖燥，似乎在宣誓着它的威力。
　　“寒毒拔出，体虚难熬。即便有药吊着，精细照料，也不过三年五载。可她的药量火性过强，活血过满，常人尚且富余，于她更是加剧。”
　　齐荏苒深吸口气，嘴角溢出一丝复杂。“苗家多蛊毒，世人皆惧。但用法得当，毒也是药。毒经记载，苗域曾有毒，名为‘同命蛊’。苗家女子将蛊种入心上人体内，便同生共死，独一难活。我想，反之亦然。”
　　额前碎发微微浮动，影了眼帘，齐荏苒视若无睹。
　　“她所服秘药，尽数出自南疆。家主频繁通信，也俱是传于南方。两相思量，不难推出:她的真正大夫，是苗家医师；而续命之法，就是同命蛊。”
　　韩允轻笑着哼了一声，抬起眼睑，用那双似笑非笑的星曈凝视着齐荏苒。
　　四目相对，燥热散尽。屋内有一刻的阴冷，齐荏苒忍不住咽了口水。
　　“你有几分本事，怪不得阿芷要你看药方。”
　　“她知道我涉猎杂乱。”齐荏苒无视夸赞，自顾而言:“我们毕竟相识五载，曾也是真心相待，更何况她于我有恩。”
　　齐荏苒似忆起过往，眉目间有一瞬的失落。“她现在身虚体弱，不易种蛊。家主大量用药，不也是怕蛊虫反噬，精血不足吗？”
　　她有些激动，步调前移。“同命蛊世间罕毒，无药可解。一旦种下，一命同生，一伤同感。即便她长了寿命，复了灵力。你们二人，还会是对方最大的软肋。”
　　若有一人重伤，另一人也会卧病在床。若一人亡故，另一人也活不过第二日的太阳。
　　“那多好，我求之不得。”
　　互为枷锁，互为依靠。生同衾死同穴。齐荏苒怎么也没想到，她最希冀的爱情，竟是一种蛊毒。而这个爱情，到头来在辛芷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