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灵雪峰》胧烟谷

5、跋扈弟子众人嫌

　　辛芷回到嫣红苑已是亥时，打开门的那一刻，她怎么也没想到允诺在主屋。
　　“你怎么没睡？”她一边关门挡风，一边审视着允诺。
　　一头乌黑的长发散在肩上，遮盖了大半的素色内襟。星瞳的眸子虽亮，却也露出疲态。
　　“你在等我？”辛芷皱眉。这种细致的关怀，她并不喜欢。没觉得温暖，只感受到负担。“我并未要你等我，以后也不必，去睡吧。”
　　“我……”允诺刚开口，辛芷已进了自己寝间。星熠的眼眸微微下敛，他端着烛台，转身回了偏院。
　　离开前，桌案上茶壶还是热的，窗台边的昙花已经浇好了水，门窗的缝隙也被堵得结结实实。
　　又是一日清早，允诺起来时，已经寻不到辛芷的身影了。关于辰时用餐的规矩他还记得，便自行一人出发，锁了苑门。
　　辰时一刻，餐堂仍是空无一人。允诺很奇怪，便去问庖丁。
　　“今儿掌门出关，这会儿都在正殿呢。”
　　谢过庖丁，允诺转回嫣红苑。既然掌门出关的大事没人通知他，还是老实待着比较好。
　　玄灵正殿，与雪院仅一墙之隔。平日里除了会客，便是一众弟子老老实实挨训了。
　　“逞一时之勇，坏我玄灵之风。看来尔等懈怠可不止一点半点。”
　　偌大正殿，针落有声。面对掌门盛怒还敢说话的，也就只有长明了。
　　“本只起于言语之争，外家修习弟子都听不过，可见那人用词恶劣，也可见师弟们对玄灵与师父的敬护之心。”
　　两名外修弟子看着全场唯一为他们说情的大师兄，感激涕零。
　　“区区一个杂役，能说出什么好话？连这点委屈都受不的，如何能潜心修灵？”俞满江看着台下跪着的两个怂包，又是一通火。
　　“那虽是杂役，可修为并不低。他们毕竟修灵尚浅，不敌也是自然。”长明翩翩君子，一席话，让众人都替两位弟子抱屈。
　　“哦？一个杂役，自行修灵，一无高人指点，二无卓越心法，因何能胜我两位弟子，又因何能直指玄灵宣战？”
　　俞满江介意的是玄灵的名声，是玄灵在四海的地位，是玄灵无人撼动的实力。这两人，恰恰触了逆鳞。
　　长明不疾不徐，长袖一挥于胸前一揖。“弟子昨日探知，那牛大壮在村内打无敌手，便生了骄横。自以为可战玄灵，可挑四海。辛芷昨儿也去了，还带回了战败书。想来那人此后必不敢再犯玄灵。”
　　辛芷本百无聊赖，神游太虚。听到师兄提自己名字，一脸无奈的起身。
　　“师父。”辛芷恭敬揖手，“那杂役天资聪颖，而立年岁，自修灵力不过五载，是位人才。我与他交手，能敌我两招凌波。”
　　哗——众人皆惊。寻常人能在辛芷手下逼出凌波剑都是极难，若此人经受训练，专人教导，那岂不是前途无量。
　　俞满江皱眉。这般人才，流落乡野，若是他派得之……
　　“师父放心，此人已被我伤了筋骨，灵力难聚。”
　　嚯——又是一片喧哗。狠厉毒辣果然最是妇人心，难怪辛芷的恶名只增不减。
　　“师姐倒是干的漂亮，可曾想过，屠人绝路也不过如此。师父向来教诲我们要仁爱四海苍生。你打的过瘾，早忘脑后了吧。”
　　涵昇摇着折扇，坐得儒雅，可偏偏话里话外都是讥讽。
　　“修灵苦，苍生难。若一昧追寻高超灵力，反品性低劣。不如彻底绝了他的后路。天赋者一旦作乱，更难收场。”
　　牧野一役，血染天地。多少英杰壮烈？多少苍生无辜！四海，再经不起浩劫。
　　俞满江欣慰得点点头，示意辛芷坐下。“今日，若不是小芷果决，你们还能安坐谈笑？长明，我玄灵留不得挑事之人，让他们下山。”
　　“不，不不不！俞掌门，我们是真心求学的，我们以后再不犯了……”
　　“俞掌门，不要赶我们。我们回去后如何向家主交代啊……”
　　俞满江厌烦得掏了掏耳朵，左手一挥，掌风带着两个苦求之人卷到殿外。
　　长明轻叹口气，俯首揖礼欲转身遣他们收拾行李。
　　“长明留下，叠邕去送。”
　　嗯？众人一听，都意识到，掌门还有事要吩咐大师兄。
　　与长明座椅挨着的高个威严男子站起来，应了是，扶着腰间佩剑，霸气稳健得出了殿门。
　　俞满江横着眉眼，看了一圈众人。立刻，就有几位比较上道的人员表示要修习灵力，告辞离去。熙攘间，不肖半刻，殿中只余下了十一个。
　　“我听闻……”俞满江看着辛芷，笑眯眯得开口:“小芷的嫣红苑多了一个人？”
　　“可不！闹的满城风雨，轰轰烈烈。师姐亲自在叙林院抢的。”涵昇一副委屈样儿，“架是她打的，钱可是我付的。”
　　这份小孩子告状语气，直逗的俞掌门抚掌大笑。
　　“小芷难得对个人感兴趣，这位可是个厉害角色？”
　　哦？听话音，俞掌门似乎对自家女弟子从叙林院带清倌的事迹毫不在乎。
　　“师父，那可是个顶厉害的小哥哥。”青风抢过话头，宛如炫耀自家兄弟般。
　　“接连拿下我两个徒弟呢，我倒是挺想见一见。”俞掌门摸着胡须，很有一番含饴弄徒的模样。
　　辛芷起身，大大方方揖首。“人反正在雪峰，只要师父一句话，随时可来雪院。”
　　这……是不是有一番错乱感。怎么总觉得是她领“妻”见长辈呢？
　　出了正殿，十一位弟子三三两两交谈同行，只辛芷一人大步流星走在最前方。
　　“也不知道给师父灌了什么迷魂汤，如此荒唐的事都不生气！”涵昇一摔折扇，对着辛芷的背影比手势。
　　“注意言辞。才回来几日，还不老实。”长明无奈得训斥师弟，还顺带敲了下他翻腾的手。
　　“大师兄，你也偏心。反正她做什么都是对，我做什么都是错。”
　　“诶，九师兄，你这次帮师姐买允诺哥哥回来，就是一件超对的事！”青风拽着涵昇胳膊，比了个超棒的手势。
　　“去，你个跟屁虫，你眼里谁不厉害？连掌勺的庖丁还夸他刀法呢。”被青风夸赞，他可不会有自豪感。
　　“看来你完全没有长记性。”不知何时，辛芷已经在抱着肘在路旁等他们了。“尊兄友弟，师父的训诫惩治，是一点作用都没起。你这张嘴，是非要受了惩戒鞭才消停？”
　　玄灵中代掌事的是大弟子长明，但他太好脾气，禁不住求情。这掌罚一事便落到了辛芷身上。
　　惩戒鞭，鞭长且为蟒皮所制。被特殊处理后，自带倒刺，一鞭便能破血带肉。
　　这般警告，成功让涵昇闭了口。辛芷也不理他愤恨的眼神，径自离去。
　　跟小孩子计较本是件很掉价的事，可若任他放肆，保不准哪天祸从口出。涵昇的性格就当多磨砺，自命不凡还欺软怕硬。
　　允诺在嫣红苑浇了一圈花后，瞧见石桌上半敞的茶具，一番清洗，他重新添置茶叶，煮了一壶新的。
　　午时，忙活了一上午滴水未进的允诺开始体力不支。想到餐堂的清汤寡水，还有等到未时才放饭的严苛规矩，还真是烦躁。
　　那就收拾柴房吧。
　　允诺挽起衣袖，束好发髻，备了布、水，开始清扫。
　　“呦，这不是辛芷的小倌么，怎么一个人洒扫啊？”
　　允诺闻言，抬头去望。一位摇着折扇，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坐在柳园与嫣红苑相连的陡峭处……挑衅。
　　允诺记得，这是帮他赎身的真正金主——莫涵昇。
　　“莫公子好。”
　　似雪的衣衫蒙上了灰尘，如玉的面庞透着疲惫。惟有那星辰的眸子在言语时晶透明亮，沁人心脾。一时让人产生错觉，清理脏乱污垢也能如此超凡？
　　涵昇终于明白卫焱流连叙林的原因，也有些清楚了辛芷为何非带他回玄灵。
　　“我听说辛芷给你起了个新名字，叫允诺？”
　　“是。”允诺规矩站着，答得不卑不亢。
　　“那……”涵昇收了折扇，身子半倾。“你们住一处？”
　　允诺清澈的眉眼盯着涵昇，似乎在消化他的意思。
　　涵昇被他看的不好意思，端正脊背，口中倔着不依不饶。“先前嫣红苑可从未住过外人。”
　　允诺莞尔一笑。“待允诺收拾停当，请莫公子品茶如何？”
　　涵昇眯着眼睛，似在审视，又似在嘲笑。“你可以做嫣红苑的主？”
　　“允诺自然做不得，但可以转告辛芷。莫公子很喜欢嫣红苑的美景呢。”
　　涵昇听出来了，这家伙在警告他。
　　果然，狗仗人势。
　　“哼，我看着你能在这里呆多久？”
　　师父今日已经表示出了对允诺的兴趣，等他把卫焱的事情据实禀报，看辛芷和清倌还能得意？
　　“不过是只看门狗，你慢慢打扫吧，本公子才没闲工夫跟你废话。”
　　涵昇说完转身一跃，没了人影。允诺苦笑一声，继续清理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