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灵雪峰》胧烟谷

31、她的死因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眼瞅剑抵喉间，林堡主怎能淡定。
　　“辛姑娘，你要冷静。你终究是玄灵的人，你要顾全大局。你灭林家是小。来日，你，你们玄灵，你们俞掌门如何立于四海？如何存信于民？”
　　辛芷观察着他每一个反应，却不予回馈。
　　林堡主感到颈间冰凉，偏偏面前的辛芷似个木头人般，就是不动。
　　“辛姑娘，林家同玄灵从未交恶，你幼时还叫过我林叔叔。你我都是四海有名的人物，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慢慢说？”
　　没反应，还是那副漠然审视的模样。怎么办？这丫头怎么软硬不吃？
　　“辛芷！”
　　外面传来一声呵。
　　来人了，终于来人了！
　　虽有辛芷挡着视线，可林堡主还是听出了来者。
　　“莫家主救我！”
　　江宁莫家，莫涵昇的父亲。
　　辛芷瞥了眼身后，似乎讶异有人进来。可这并不妨碍她逼问林堡主。松开右手，凌波依旧稳稳停在某人喉间。她后退几步，转过身，礼貌又淡漠的同莫家主问好。
　　“胡闹！还不快将剑收了。”
　　莫家夫妇不止一次显露过对辛芷的喜爱，这偏爱程度甚至要越过自己的儿子。
　　辛芷一直以为涵昇和自己不对付的原因，有很大程度基于此。
　　“莫叔叔，在林堡主没有认真回答我的问题前，我是不会放人的。”她说完便朝门边走，经过莫家主也目不斜视。
　　林堡主趁她不备，稍微挪了些许，凌波剑锋即刻划破皮肤。
　　“小心！”莫家主欲近前相帮，还未靠近，凌波散出的强光差点刺伤双眼。
　　“两位家主，切莫擅动。”
　　辛芷全程没有回头，她一直望着门外的方向。说完这句话后，她一跃而上，踩着屋檐，片刻之间就到了林家堡外的小巷之中。
　　小巷内，牛大壮与一帮黑衣者正在酣战。
　　本来他还是游刃有余的，可突然又多了个使双剑的。这家伙灵力不低，他应对同时还要兼顾其他插进来的偷袭，一时倒有些应接不暇。
　　身上痛感一次比一次加重，牛大壮严阵以待恍若不知的接着打。
　　当一阵猛力把他扯开时，他才骤觉精疲力尽，连退三步，以刀撑地，总算勉强站住，缓和呼吸。
　　面前的青衫搅着狂风，宛若天神下凡，举止投足间就将一群黑衣抛得七零八落。
　　寒冰见来者是她，哪里敢恋战，合了双剑，转身欲逃。刚跑两步，准备翻身跳墙，却忽感背后飞来一物。他偏头躲过，也重心不稳，掉在地上。刚刚站起，自己的长剑竟被她握着，抵在眉间。而泥墙之上，他躲过的地方，正镶着一颗石子。
　　“辛姑娘，我们是奉命来护送你的。”他在发现剑的第一刻连忙解释。
　　影卫的感知向来准确。刚刚，辛芷要杀他。
　　剑尖在挑破眉心的时刻收了力道，很明显，辛芷听到了他的话。
　　“既然姑娘无碍，我们也不会在金陵滞留。允公子还等着我们复命，请姑娘放行。”
　　千钧一发，只能提公子名讳。只是不知辛芷……
　　她只是望着蒙面黑衣，一双明眸如深谭静水般莫测难知，抵在眉心的长剑也不收不动。
　　“你放屁！”已经缓些的牛大壮来到辛芷身边，指着他和周边的黑衣躺尸道:“这群偷偷摸摸跟了一路的狗崽子，被我发现后，可是提着剑就砍，一点儿也不留情！这会儿舔着脸说‘保护’了，我呸！”
　　牛大壮狠狠啐一口，见辛芷还不刺剑。
　　“小芷，你可不能被他们骗了！”
　　寒冰看着辛芷轻轻勾起的嘴角，下意识，恐惧防备。
　　“将他绑了，先带回林家堡。”
　　“小芷，他可是韩家人。”
　　“正因为是韩家人。”
　　百家、韩家，一触即战。这种敏感时刻，她总不能一直被动，对韩家一无所知。
　　辛芷再次回到林家堡时，莫家主正发愁的来回踱步。
　　“你可算知道回来！”莫家主夹在中间，也是为难。“林堡主同我说了，你搞这么大阵仗还是为你师傅。”
　　他苦口婆心，仿佛教导自家孩子。“都十年了，你怎么就不知道放下。执念深重，你以为你地下的师傅会安心？”
　　辛芷就这么静静听着，没有不耐，也不反驳。
　　“你想知道什么就问我。当年，我与林堡主同吃同住，他清楚的我也都知道。”见辛芷不吭不语，莫家主觉得有转机。“来，先把凌波剑收了。我们一把老骨头，禁不起你折腾。”
　　“聊清楚了再收也不迟。”辛芷单手示意请莫家主坐下，见他不动，自己也不让了，直接挥袍坐下。
　　“莫叔叔既然肯告诉辛芷，就请您据实以告。”
　　正在守门巡视兼看管寒冰的牛大壮忽觉后肩一痛，失去了意识。允诺将他扶住，轻轻放在草地上。
　　“家师苏卿卿，当年是不是临阵叛变，投了韩家？”
　　莫家主神色一变，上前两步紧盯着辛芷。“你听谁说的？”
　　辛芷看着莫家主的神情，又瞥到林堡主同款慌乱，心下冷笑。“看来，是事实啊。”
　　“芷儿，你莫要听那些道听途说。他们只是断章取义，意图离间你同玄灵的关系。”
　　“离间？”辛芷眸色冷厉，一眨不眨的对视。“那莫叔叔帮我解答下，家师为何要叛了百家？又是为何中了盟友的寒冰掌？”
　　莫家主一边照顾着辛芷的情绪，一边还要顾及着林堡主的安危。眼看凌波剑因辛芷心静起伏明暗不稳，他也焦急。
　　“芷儿，你莫要冲动。当年的事，本就是理还乱。”他又瞥了凌波那边的气息之后，斟酌着开口:“苏女侠与韩家为伍，据说是前线公议战术时骤然传来的。其中因果，玄灵、崆峒、御霄最清楚。至于那寒冰掌，是韩谌自己疑心太重，不信卿卿。”
　　一声长叹，莫家主也甚是唏嘘。“可怜了苏女侠，一心保他们韩家。”
　　哦？又一个版本。辛芷听的心内只余一片苦笑。
　　“既然师傅叛了百家联盟，师祖又为何同意将她的尸身带回？师父又为何同意将她的灵位摆在玄灵？”
　　临阵倒戈，欺师叛道。辛芷怎么听，都不像事实。
　　她的师傅，是全四海最好的师傅！
　　整片大陆，再找不到比苏卿卿更完美的人！
　　可是，可是他们口中的，又是谁？
　　“你师傅她……她云游四海，乐善好施。明明武力高强、灵力盖世，偏还典雅出尘、谦和大方。”恍然间，似乎回到了十年前，那位惊艳了四海的女子，再次重生，依旧还是那么聘婷秀雅、明艳动人。
　　“这般曾惠及四海的侠者，玄灵自然不拒。”
　　看得出来，莫家主是真心夸赞。
　　“其实，荆人在生产之时命悬一线。若非苏侠士，涵昇恐无法平安。”
　　竟还有这么一出。怪不得莫家对她格外照顾，怪不得她最爱逗气涵昇。
　　辛芷笑着笑着弯下了腰，以手掩面。
　　这世上，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可是——可是她的师傅呢？
　　再直起身时，辛芷又恢复了淡漠神态。只是那低敛的长睫之下，还隐隐红着眼眶。
　　“家师，确造福了四海不少人。”她抬起双眸，眼神中涌动着暗流。
　　“莫叔叔，家师医术超绝，四海之内无出其右。可她生性淡泊名利，从不张扬。所以知她通晓医术者，只有师祖、我、当年那些被救助的人，再加上一个您。”
　　三日大火，在牧野烧毁的不止有韩家亡魂和百家精英，还有遮挡掩盖的真相。
　　“师祖当时年迈久卧，有心无力。可我不一样，我清清楚楚。”
　　莫家主清楚看到，此刻，辛芷眼中盛放的火光。
　　“师傅她是中了寒冰掌不错，是灵力枯竭不错。你们每个人都说她是因为中了寒冰掌，调用灵力相抗，结果力竭而死。可你们告诉我，一个悬壶四海的医者，难道不知道在中了寒冰掌后，使用灵力，只会加速寒毒侵体？”
　　辛芷的眼角划过一丝晶莹，可她整个人都是愤怒压抑的。“若是常人中了寒冰掌，必然惊恐慌乱用灵力对抗，期许可以拖延少许。可那是苏卿卿，医术超绝，告诉我寒毒会侵体的人。”
　　辛芷笑的凄凉，笑的悲痛。“为防寒毒深入，先封穴位，少行勿动，切记不可运功。”
　　辛芷走到莫家主身侧，声音沙哑:“这是她教我的，她教我的！所以我才一遍遍问你们，一遍遍地问你们。可你们每个人，说词一致。‘身中寒冰掌，灵力枯竭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