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灵雪峰》胧烟谷

29、韩家后人

　　“寒冰，林家堡的事，是你透露给渊伯的？”
　　“公子恕罪，渊伯也是担心公子。”
　　“好啊，真是一招妙棋。”字面是夸赞，可冷冰的语气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允诺盯着跪在地上，抱拳俯首的寒冰，微微躬身。
　　“渊伯是不是让你提醒我，要杀了辛芷？”
　　寒冰惊愕得昂起头，他不知道公子是怎么知道的。
　　“公子，渊伯一切都是为了韩家，都是为了您呀！”
　　刚入金陵，渊伯便将他叫去，仔细询问了一番允诺的日常。他心里清楚，自四海会武后公子改变原定计划，渊伯便对公子颇有意见。
　　韩家存活不易，两位主子若多生隔阂，复兴韩家哪还有数？
　　所以，他瞒下未禀，依照公子心意，暗护辛芷。他以为，只要公子闲暇了，与渊伯重聚会首，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允诺叹口气，走到窗边。晶莹的双眸似含了万般无奈。
　　良久，他开了口:“寒冰，提醒渊伯。辛芷已经发现他了。”
　　什么？
　　寒冰震惊之余，慌忙起身。
　　“那是不是要立刻通知渊伯，离开广陵。”
　　“迟了。”允诺笑的凄凉，楼下手捧千层糕归来的青衫越来越近。“她，回来了。”
　　广陵城郊，茅草屋篷，辛芷推开隔栏，院中圈养的鸭鹅被惊得扑腾乱窜。
　　牛大壮同她点点头，当先走到门前，敲了三声。
　　“有人吗？有人在家吗？”
　　辛芷巡视着周边环境，无意间瞥到允诺暗垂的眉眼。她牵起白袍内纤长的手掌，对他微微一笑。
　　“小芷，人不开呀。”牛大壮无奈的摊摊手，指了指袅袅升烟的屋囱，示意屋内绝对有人。
　　绚日当空，飞鸟长鸣。辛芷望着一圈的草堂、池塘、水草、鸭鹅，轻轻勾起嘴角。
　　“避而不见，就是待客之道？”冷冷讥讽的话语，如冰凌般，戳着屋内。“拜赐之师，躲避一世，也就剩个胆怯。”
　　“砰”的一声，门被踢开，一位须发苍苍的老者拄着鹿角拐杖稳健伫立在屋内。“狂妄小儿，窃时肆暴，终卒于祸！”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这般老当益壮的气势，令辛芷挑了挑眉。
　　效果不错，至少老家伙激出来了。
　　允诺站在她身后，左手依然保持被牵的姿势。与老者隔空对视时，两人宛如陌生人般，眸间毫无波澜。
　　只除了，老者转身时，单瞥的十指相扣那一眼。
　　辛芷同牛大壮递了眼色，拉着允诺进入草屋。牛大壮紧随其后，并随手关门，站在屋内的门边。
　　明亮通风的小草房，桌椅板凳，一应竹制。茶盏茶具，样样俱全。
　　外观简陋的茅草屋，内里倒是整洁朴素。可见主人的小日子是山水怡情，悠然自得。
　　老者端坐在首位，扶着拐杖，一脸防备嫌恶得瞅着辛芷三人。那目光，仿佛在盯仇人。
　　无人言语，难免尴尬。
　　可辛芷不会。
　　她松开与允诺相握的右手，规矩恭敬得对着老者抱拳一礼。
　　“打扰您清修了，晚辈此次前来，只为请教一事。”她不卑不亢，言语恭敬。仿佛，就只是登门拜访，求教解惑那样简单。“得知真相，即刻离开。”
　　嚯，好一个单刀直入，行事果断的女儿郎。
　　老者跺了下柺，皮笑肉不笑的与她对视。
　　“你倒是直接，可老夫清静惯了，答不了也不想答。”
　　小小的茅草屋内，弥漫着诡异的氛围，牛大壮都被激了个哆嗦。
　　“您都不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就清楚自己答不了？”辛芷可完全没被影响，依旧温和笑着。“在下辛芷，此番前来，只为十年前……”
　　辛芷看着老者瞬间瞪圆的瞳孔，还有拐杖上紧攥的五指。
　　是，她是故意停顿。
　　情绪波动最大的时刻才会表现出最真实的意识。她要的，就是真相。
　　“家师苏卿卿去世的真相。”
　　没有人注意到辛芷从容淡定面容背后，寻觅了十年的迫切。就如，没有人注意到允诺一直关注辛芷的剔透双眸下，隐匿的复杂情感。
　　“苏卿卿……”老者呢喃着这个名字，精明又审视的眼中露出一抹算计。“你是她的徒弟，又是俞满江的徒弟。呵，他倒是聪明啊！”
　　辛芷忽视他的冷嘲热讽，仍旧带着浅浅的微笑。“前辈既知家师、掌门，自然也知晓当年的实情。还望前辈，不吝告知。”
　　老者靠在椅上，端着架子，斜着辛芷，默了稍许后，哼出一声冷笑。
　　“四海皆知，苏卿卿身中寒冰掌，力竭而死。”
　　这不是屁话！牛大壮气得皱了眉头，撸起袖子，迈开腿，准备教老头好好说话。
　　刚迈了一步，辛芷和允诺纷纷阻拦。
　　这么默契！两人发现对方的同步手势，一齐对视。这一刻，两人间已是各怀心事，各有所思。
　　“前辈，那些浮在表面所谓的实情，就不用重复了。”她态度谦恭有礼，仿佛首座的老者是她的长辈。
　　一片静谧，老者与辛芷隔空互视良久，才悠悠开口:“玄灵俞掌门不仅知道真相，更是亲身经历者。你怎么不问自家师父，反舍近求远？”
　　辛芷言行诚恳，眸中满是真挚。“辛芷身为玄灵弟子，本不该与前辈私下见面。可我追寻韩家后人十载，自问不曾伤过他们分毫。”
　　辛芷身后安静的允诺赫然亮起双眸。
　　十年来，经常在暗处与他前后脚寻找遗漏族人的神秘势力，竟然是她。
　　青衫飘舞，又是一礼。“辛芷所求，不过一个真相。”
　　十年，求一个真相。
　　一字一句，言辞恳切，当真是个好徒儿。可是，她始终没提为何不问俞满江。
　　韩渊站起身，拄着拐走到辛芷面前，冷冽的寒意和磅礴的恨意惊愕了牛大壮与允诺，却没有惊到辛芷。
　　“你倒是淡定。”韩渊鹰瞵鹗视的盯着她，所言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狱深渊爬出来的狠戾。“十年，牧野三百六十一个亡魂的真相，又去何处探知！”
　　滔天的怒火，隐忍的悲凉，惶惶的危机……
　　辛芷目不转睛的回视，似晶石般的瞳眸倒映着老者的愤恨。
　　“十年前的牧野，四海同怆。前辈为韩家无辜，我因师傅哀伤。所有的心，有它相同的地方。”
　　牧野大火烧了三日，毀的不仅仅是韩家，还有那一辈人最绚烂的年华。精英们魂丢牧野，幸存者不胜唏嘘。
　　俞满江那代人的身子不是拖着病就是早早离世，平日的言行举止永远都是循规蹈矩、默守陈规。
　　以戈止戈，向来是下下策。
　　辛芷不想评论当年是非。
　　“往事已定，多说无益。前辈若想出气，打骂皆可。还望告知，家师何故。”
　　韩渊冷冷撇了下嘴，手中拐杖掷地有声。“打骂皆可。你不还手？”
　　牛大壮看不下去，欲出言相护，可偏偏辛芷淡然站着头也不回，他又怕坏事只得强忍。
　　自上次那两个外家弟子，他就与辛芷允诺。没有她的示意指令，绝不妄言动手。现在，他咬着牙，只等辛芷发令，伺机而动。
　　“老人家，我们是诚心求问真相，您就看在……看在我们奔波劳苦、诚挚求教的份上。”允诺轻轻上前，与辛芷错身而立。“已过午时，我看您还未吃食，不如我借用下庖屋，诸位边吃边聊？”
　　剑拔弩张的氛围有人调和自然是好，许是允诺的面子大，他开口，韩渊、辛芷均无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