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角》瓦塔西欧

8、捌

　　前方领路的女人突然停了下来。

　　同时那股牵引着他们的力量也毫无征兆地消失，肖致原本僵直的身体突然一松，整个人重重地摔落在地。

　　当时他中了法术动弹不得之后，就只能像一只弱小的羔羊一样乖乖地待人宰割，即使愤恨溢满了他的胸腔，无力感也鲜明地压在他的心上。

　　他不敢去想，如果他就死在了这里，张振楠和严琦会有多难过，他爸会有多难过，没有了他们的自己……又会有多难过。

　　但乔安和那个女人并没有对他动手，那个女人要把他和赖友笙一起带回去，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是他的命暂时是保住了。

　　他和赖友笙就像提线木偶一样，被控制着漂浮在空中跟在那个女人身后，周围的景物飞快地从他眼前滑过，穿入眼前这片林子的时候，前方的女人却毫无预兆地停下了动作。

　　疼痛让他从呆愣的状态清醒过来，没时间去缓解身上的疼痛，他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拽手上的绳子，却在还没触碰到绳子的时候，被捏住了手腕。

　　刚刚还在几米之外的女人现在已经近在眼前，那双看似柔若无骨的白玉般的手，此时力度大到像是要把他的手碾碎，而她那张妖媚中带着一丝疏离的美丽脸蛋，在越来越近的几乎要脸贴着脸的距离中扭曲地恐怖。

　　“乖乖的，别搞小动作哦。”

　　女人轻声说着，吐息轻柔地喷洒在他脸上，激起他一身的鸡皮疙瘩。

　　没办法，肖致只能隐忍着点头。

　　女人露出看似满意的笑容，放开了他已经留下了几道青紫的手腕。

　　“你们也饿了吧。”女人眨了眨眼睛，“我去给你们找点吃的。”

　　说着，女人摊开手掌，一片枯黄的树叶从她掌心飘起，化为一根灰褐色的羽毛，飘向了远方。

　　随后，女人在地上画了个不怎么规则的圆，把他和赖友笙圈了起来，皱着眉头似乎不怎么满意，但是也没有再做些什么，转身朝着羽毛飘走的方向闪身而去了。

　　直到看不见女人的背影了，肖致才松了一口气，身心稍微地放松了一点。

　　而另一边的赖友笙从可以自由动作之后，就站在一旁没有出过声。

　　看着那张没有丝毫反省神色的脸，肖致暂时压制下去的怒火此时又涌了上来，几个大步走到赖友笙面前，没有给他闪躲的时间，一拳已经落在了他的脸上。

　　紧接着又一记上勾拳打中他的下颌，赖友笙整个人向后方倒去，身体却在就要越过那个圆的线条时，好像撞到什么屏障一样，并没有继续向后倒去，而是反弹后正面朝下地扑倒在了地上。

　　肖致冷冷地看着躺在地上哀嚎的赖友笙，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不再理会他。

　　肖致顺着那个圈触摸了一圈那道看不见的屏障，不能确定这个屏障是否只是为了困住他们而没有其他的功能，所以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还是没有轻举妄动，即使那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

　　几分钟之后，女人消失方向的树木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随后动静越来越大，周围的几棵树上的鸟惊叫着飞起，聚在空中扑棱了几下之后，又各自往四周飞散开去，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突的，从树林中飞出几个东西，直直地向着他们砸过来，被肖致眼明手快地躲过。

　　不过赖友笙就没那么好了，有两个速度极快地砸在了他的身上，直痛得他哀嚎连连。那副狼狈的样子，让肖致心里暗爽不已。

　　东西落了地，肖致才看清，那应该是植物的果子一类的，褐色外壳已经完全裂开了，里面黄色布丁状的果肉裸露出来，散发出酸甜的香味。

　　肖致嘴巴里瞬间涌出一股津液，饥肠辘辘的肠胃也开始蠕动起来，现在已经是下午了，而他只吃了一顿早饭，又一直跑来跑去地，肚子早就饿得不行了。

　　他右手刚抚上自己的肚子，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回过头，只见女人笑吟吟地递给他两个和地上一样的果实。

　　\"谢谢。\"肖致垂着眼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就低头研究这个果实该怎么拨开这层外壳。砸在赖友笙身上的果实没有破开，而砸在地上的就已经完全破开了，看来要填饱肚子不是那么容易的。

　　此时赖友笙也已经爬起身，虚弱地接过女人递过来的两个果实，笑嘻嘻地问：“能帮忙开一下吗？我身娇体弱，没有力气了。”

　　肖致无语地看着他和自己相差无几的身高和体格，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女人出乎意料地耐心为他们解答，“这种果子，只要拿指甲轻轻地在它的外壳划出一道划痕，顺着划痕，轻轻地将它的外壳掰开就可以了，如果硬是想使气力，就要用刚刚那种速度的力才行哦。”

　　说着，还心情极好地让他们坐下休息一会。

　　按着女人说的，果然很容易就打开了果子的外壳，里面的果肉看起来很甜，但是吃起来甜味很淡，还有点淡淡的腥味，总体来说闻着很香，但吃起来味道不怎么好。

　　默默吞下嘴里的果肉，他倒是不担心这个果子能不能吃，毕竟女人要是想害他，不用费这些功夫拐这么大个弯。

　　但是，为什么呢？

　　窸窸窣窣，那边的树木里又传来了响动。

　　肖致转头看去。

　　一只尾部的毛发颜色斑驳的白狐走了出来，它迈开优雅的步伐向着他们跑来。

　　肖致警惕地站起身，他可没听说过附近的山上有狐狸出没的踪影，妖吗？

　　白狐的速度极快，转眼间已经到了他眼前，他后退了几步，背部已经贴上了那层屏障，退无可退了。

　　而那只白狐直直地越过他，扑进了坐在地上伸出手迎接它的女人怀里。

　　“她不会伤害你们的，别担心。”女人轻抚着白狐的毛发解释道。

　　从一个对他的生命有威胁的人嘴里说出这句话，肖致并没有感受到多少的安慰。

　　此时，身后的林子里又是一阵剧烈地响动。

　　肖致刚放下一点的心又提了起来，他看向女人，想知道是不是又是和她相关，却看到女人一脸认真地站了起来。

　　很严重，他这么想着，一转眼，看到一旁的赖友笙露出一副兴致勃勃地表情，厌恶地撇了撇嘴，移开了视线不去看那张脸。

　　那边响动的声音越来越接近，肖致感觉自己的心跳动得越来越激烈，紧张的情绪快要堵到嗓子眼。

　　终于，响动的源头露出了真面目，一只猴子面色慌乱地跑了出来，接着是一只鹿，接着是一群鹿，再接着是几只兔子，再接着就是一群动物一窝蜂地从那边的树林里跑出来，匆匆越过他们几人，跑向了另一边的林子里，似乎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们。

　　接着，他们耳边响起了脚步声，好像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将别的声音都排除在外，只能听得到那几声轻缓的脚步声。

　　脚步声停了，世界又安静了下来。

　　但下一秒，肖致的瞳孔里印出一道黑影。

　　女人闪身一记甩鞭将那道黑影抽开，大声喝道：“蛇鬼，你为什么突然要找我们的麻烦？难道是……你加入了‘烬\'了吗？”

　　没有人回应她。

　　女人挡在肖致身前，警惕地四处张望。

　　突然，女人旋身而起，与几道黑影缠斗在一起，二人速度非常之快，肖致只能看见空中划过的残影。

　　“跑！”女人在缠斗中大喝道。

　　肖致原本正慢慢靠近原先有屏障的位置，此时听到她这话，毫不犹豫地拉上一旁激动的赖友笙转身就跑。

　　跑着跑着，他的脑海好像蒙上了一层雾，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想不了，只是一股脑地往前跑。跑了不知道多久，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开始发昏，双腿也有如灌铅般沉重，但他还是一直跑，一直跑，他不想停下。

　　直到好像绊到了什么东西，跌倒在地上，他才被迫停下了脚步，也停止了思绪。他趴在地上不停地喘着粗气，大脑一片迷蒙，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自己是否真的存在过。

　　赖友笙远远地看到跑在前面的肖致跌倒在地，哼哧哼哧地跑上前去，只见肖致双目失神地趴在地上，像是失了魂魄，要不是嘴里还喘着粗气，他就该担心出事了。

　　他将肖致翻过身来，坐在一旁，想了想现在的情况，将手上的红绳扯了下来。

　　很快，一阵金光闪过，一个人出现在他面前——庄一。

　　庄一出现时，端着一副高人的高傲和端庄姿态，左右瞄了一眼，没看到其他人，心里却闪过一阵颤栗，他皱着眉头问道：“清婉人呢？发生什么事了？”

　　赖友笙没有多惊讶他的话，只是看了他一眼，说：“你先看看他吧，不知道他怎么了，看着没多大事，但是好像失去了意识。”

　　庄一挺了挺胸膛，“让我来看看。”

　　说着，他将左手放在肖致的腹部，右手放在肖致的额头，接着，他的双手处微微闪烁起红光。

　　几息之后，肖致的呼吸便渐渐平复下来，惨白的肤色也恢复了红润。但他睁着的双眼还是没有焦距，整个人似乎已经失去了魂魄。

　　赖友笙用他的眼神表达了疑问，庄一眉头紧皱，“他陷入了忆锢，很危险，如果他自己无法挣脱，他就永远也无法醒来。”

　　“怎么会？可他并没有受到什么攻击啊，也没有因此受伤。”

　　庄一摇摇头，他心里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想，“至今为止，并没有外力唤醒的先例，你们是不是遇到了谁？”

　　“对，那个人叫蛇鬼，那个女人正和他打着呢。”

　　果然！庄一瞬间紧握双拳，表情变得纠结起来。

　　“怎么，那个人很难对付吗？真的没有办法？他真的会一直这样醒不过来吗？”赖友笙看着肖致那副了无生气的模样，神情晦暗不明地问道。

　　“我让庄二过来。”

　　正在此时，一声尖叫传来，是女人的声音。

　　“清婉！”庄一又惊又急，两难地看看他们又看看声音传来的方向，最终嘱咐了赖友笙一句，让他们在这里等着，就往他们跑来的方向闪身而去了。

　　赖友笙蹲在肖致旁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这样不行，他这么想着，右手握拳向着肖致的脸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