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季》姬流觞

37、47章

　　晚上十一点，程闾才走进宿舍，空荡荡的没有人。把自己扔到床上躺了一会儿，忽然想起那个静谧夜晚、荒坡明月以及萦绕鼻尖的香气，心里莫名的烦躁起来。
　　程闾翻身坐起。一股潲水味儿钻进鼻尖，厌恶的皱皱眉头。站起来翻出一件干净的衣服，换上。但是那股味还隐隐约约的无法消退，左右摸了摸，顺手抽出一支烟，倚着床柱熟练地点着，吞云吐雾。
　　拿起ｂｐ机，有很多人找他，但是他一直等的人，却没打来一个电话——除了第一天出于好奇那一次。
　　难道，她真的只是玩玩？
　　程闾狠狠的抽了一口烟，直直的喷了出去。转身准备躺下睡觉的时候，突然看到门缝旁边有一个信封。
　　什么东西？

　　程闾狐疑的站起来，走过去弯腰捡起：是一个淡黄色的信封，上面印着漂亮的荷花，拆开了是一张散发着香气的信笺。
　　程闾嘴角勾了起来。他没有立刻拆信，手指从折叠好的信纸上慢慢滑过，笑意从眼底倾泻而下。拿着信的手还夹着烟，青色的烟雾显得有些多余。程闾把烟掐了，拿着信躺到床上，伴着床板咯吱咯吱的声音，又看了一会儿才慢慢的拆开：

　　“来了好几趟，你都不在，在外面一定很辛苦吧！我想你了！
　　打电话实在太突兀，很多话也不好意思当面讲，而且我写的字这么漂亮，不秀一下实在太委屈了。所以，就写了一封信，汇报一下：我想你了！
　　告诉你个坏消息，我已经失业一周多了。吼吼，去海边游泳看到很多成双成对的，你这个男朋友演的太不合格了！总是让我想你！
　　舅妈让我去她的公司帮忙，我打算硬着头皮去试试。杭英祝我成功，但是我每天都做噩梦！天啊，我多想你啊！
　　其实，我从一睁眼就开始想你，然后闭眼会梦到你。感动不感动，内疚不内疚？我这个女朋友可是做的很到位呢！快想想我吧！
　　最后，等你忙完了，有时间了，得空了，记得告诉我，你也想我哦！”

　　没抬头没落款信也不长，字体是任苒特有的细长而锋芒毕露的笔体。大概没人会想到，那么一个懒散的人，写出的字居然杀气腾腾。
　　程闾拿着信，看了许久，才慢慢的盖到脸上。一声长长的喟叹，慢慢的从信纸下面飘了出来。
　　灯还亮着，人已经悄然入睡。随着均匀的呼吸，信纸悄然滑落，露出那张清隽而年轻的脸。青色的胡茬儿探出了头，带出惬意的微笑。
　　明天，要加油！
　　等着我！

　　任苒以为会是一大篇拗口的专业英语等着她，没想到却是为大家打下手。收取一下邮件，归类整理，打字复印端茶倒水。虽然工作很低端，但任苒还是松了口气。
　　她面临的最大的挑战，居然不是英语，而是电脑操作！好在这种机械性的东西，专心练一阵子也就会了。
　　舅妈姓宋，大家都叫她宋总，任苒跟着称呼，按照分配来的事情，不吭不哈的忙活了一天。不知道的，只当她是一个临时雇过来帮忙的小工。这在季节性繁忙的海港城市，是很常见的现象。
　　晚上回去，舅妈和舅舅说了一下情况，觉得任苒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娇气，可能就像她说的，真的是不喜欢也无法忍受那份工作。
　　那就继续试试，看看这孩子到底想做什么？

　　原来舅舅也不忍心任苒这么废掉，和舅妈商量了许久，决定把任苒放到公司里练一下。能走到什么程度，两人心底也没数。若真是骄纵偷懒之人，放回家嫁人有父母陪着，好吃好喝一辈子也就算了；可这孩子若只是一时迷茫，那就得做长辈的帮着拉一把。
　　至少从第一天的表现看，任苒不是骄纵傲慢的人，也有眼力劲儿，该干什么该说什么不会乱来。舅妈决定再抻她两天，看看她能不能沉住气。舅舅怕因此滋生了任苒的惰性，叮嘱舅妈看着点时时给点刺激。

　　舅舅家里怎么筹划，任苒丝毫不知。一天忙下来，虽然工作不重，却也像转个不停的陀螺。坐到公交车上，看着路边闪过的游人，好像做梦一般。
　　推门进了宿舍，才长长的喘过一口气。坐在床边，拿起小说看了两眼，又放了下去。拿起新概念打开小录音机，听了起来。
　　舅妈的公司是做进出口贸易的，英语迟早会用。不趁现在加强，难道要等到用的时候现背么！
　　刚才经过门卫室的时候，门锁着。估计阿姨去洗澡了，但是隔着窗户能看到桌上放着一束玫瑰，不知道是谁的男朋友送来的。
　　任苒叹口气，程闾看到她的信了吗？
　　是喜欢，还是觉得她这么主动直白太轻浮呢？
　　她本来是想写的含蓄一些，但绕了半天，还是觉得不过瘾。最后撒开了写，就成了那个样子。心里却是最痛快的！
　　注意力慢慢集中到书上，乱七八糟的无用念头闪过也就忘了。耳机塞在耳朵里，单调的男女声此起彼伏，良久任苒才意识到，门头上的呼叫器响了！
　　楼下取东西？
　　谁送的，什么东西？
　　任苒也没换衣服，穿着睡裙拿着录音机飘了下去。

　　接过宿管大妈递过来的玫瑰时，任苒忍了忍脑海中放肆狂想的那个人名，再三稳定了心神，充分做好可能不是他的准备，才背过身打开了上面的小卡。上面的字体再熟悉不过：
　　“猪，加油！等我好消息！”
　　没有“我想你”，也没有情话绵绵，但是任苒的心里“呼通”一声，有一颗巨大的石头怦然落地！那石头大的超乎想象，砸的任苒头晕目眩。直到坐在桌边，才慢慢清醒过来。
　　——加油，等你好消息。
　　好吧，为了你，我也努力一些吧！
　　任苒悄悄的亲了一口玫瑰，就像被众人围观了一般迅速闪开。偷眼瞅瞅，笑眯眯的继续背书。
　　她学英语没有别的法子，一条路：背！
　　从新概念第一册第一课，已经背到了第四册了。熟练地背诵，滚瓜烂熟的背诵，开口背默写背，变着花样的背，背着背着就考过了六级，就听懂了那些鸟语，张嘴就能说出人话了。

　　上班的第三天，任苒被部门的段经理叫过去，交给她一厚摞子资料：“这是咱们上次单子全部资料的复印件。你学习一下，里面有合同，有清关文件，有信用证，还有往来邮件和会议记录。这几天我比较忙，也没时间带你，等我忙过这个项目，再告诉你怎么做。你就先拿着这个学习一下吧。”
　　说完塞给任苒，转身去接电话。
　　任苒压根不知道怎么学，抱着堆到下巴的资料愣了一会儿，才慢慢走回自己的工位。
　　趴在桌子上看着这堆资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拿出工作笔记和字典，开始一页页的翻。无论如何，总得现弄明白这些画满蛮夷符号的纸片都代表着啥意思吧？
　　下午快下班时，舅妈才回到公司。看了一眼坐在工位奋笔疾书的任苒，又和段经理聊了两句，点了点头：“先给她一周的时间，不用加东西。辛苦你了，老段。”
　　老段加班到八点才离开，离开的时候问任苒有什么问题，任苒已经大致弄清楚这些都包括了什么文件，正在搞具体的内容。很不好意思的说明了一下，段经理露出“不过如此”的表情，皮笑肉不笑的说：“这样啊，那你慢慢看吧。不过，你们不是大学生吗，怎么连这些都看这么慢。”
　　任苒脸红，低下头讷讷不知所语。段经理走了，任苒坐在桌边，愤愤的瞅着资料，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老子还不信看不懂你了！”
　　任苒是赶着末班车走的。
　　这件事传到舅妈耳朵里，暂时打消了她准备给任苒物色有钱男人当老公的念头。

　　程闾掐掉烟头，站起来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回头看看光鲜亮丽的王朝饭店，嘴角轻轻的哼了一声。
　　现在是旅游旺季，游客很多。他本来在王朝饭店的门口想借着帮忙的时候，跟门童们搭话，顺便看看能有什么机会。没想到五星级酒店门口管理非常严格，看着人来人往，实际上乱中有序，陌生人想插手帮忙根本不可能。程闾还被保安拉到一边盘问了一遍——轰走。
　　后来程闾绕着王朝饭店的大楼转了两圈，发现在饭店的后门，也就是员工出入的附近，有一个垃圾车进出的门，那附近除了工作人员，没有任何人靠近。许多餐厅的厨师或者小工，会在工作间隙跑出来，在那里聚集抽烟闲聊。
　　饭店后门附近绿化很好，没有煞风景的大铁门。绕过绿化带对面就是某个小区的沿街店铺。程闾装成在对面打工偷懒的样子，用抽烟借火做借口，和厨师们搭上了话。
　　每天固定的时间，程闾每天都去，和大家很快就熟稔起来。那里挨着潲水垃圾车的通道，虽然只呆半个小时，程闾身上总是难免带了味道。同时还有项目里其他的调查问卷需要跑，程闾不得不专门带个背包，装着干净的换洗衣服。为了抢时间，每天都像陀螺一样转。
　　不过，付出总有收获。程闾现在对王朝饭店里的人事八卦简直是了如指掌，甚至他还去饭店后厨，帮忙做了两天临时工。
　　但是他的目标是人事部，还需要接触更高级的人和事才行。

　　回到宿舍，程闾把自己了解到的八卦翻了翻，人事部的八卦也不少，但能让他用得上的，或者他能够做得到的，却没有。划拉了一遍，程闾锁定了企划部的总监。
　　这个总监老家是外地的，去年刚刚离婚，自己带一个上四年级的男孩子。现在旅游旺季，这个总监经常很晚才去接孩子放学。家里什么情况，同事们没人问，但是有人见到她偷偷的在后面没人地方抹眼泪。也有人听到她偶尔提起，希望给孩子找个家教。
　　程闾想得很简单，做这个男孩的家教。反正这个孩子需要家教的时间，都是在放学以后，基本上不影响自己白天跑调查问卷的事。
　　可是，怎么接近这个总监，让她相信并且把孩子交给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