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季》姬流觞

36、46章

　　王朝酒店是本市五年内重点引进的外资管理的五星级酒店，是为了推动旅游业的发展，提升硬件设施和形象的重点工程之一。如果这份调查的样本中有了它，含金量和受重视程度绝对会不一样。
　　所以，无论如何程闾都不会轻易放弃王朝。

　　任苒在舅舅那里实习了三天。
　　在忘记关窗户，一张床换了三张床单，刷马桶刷的满地都是水渍，直到任苒晕头转向的没敲门就进了客房被路过的客人投诉，任苒决定不做了。
　　“你想这么轻易的放弃么？”舅舅问，“谁都有这么一个阶段，难得你在这里可以错了重来。”
　　任苒摇头：“我真的不喜欢。每天早上一进客房，我就有种要死的感觉。如果未来的工作每天早上都是要死的感觉，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这不是坚持不坚持的问题，这是必须放弃的暗示。”
　　“那行，看来你也不想去酒店上班了？”舅舅说，“你爸爸本来想让你去国际大厦的。”
　　那是老家的一家老牌五星级酒店。
　　任苒头摇得像拨浪鼓。
　　回到学校，跟杭英一说，被杭英指着鼻子骂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份工作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快睡觉的时候程闾打电话过来，听任苒讲了一遍，笑着说：“虽然不知到该做什么，但是知道不想做什么也不错。”
　　任苒的心情一下飞上了天！

　　恶狠狠的享受了两天不用上班的闲散日子，第三天任苒想起一件事：除了每天晚上一个电话，好像都没见到程闾？
　　他在忙啥？
　　电话打到宿舍也没人接，晚上打到宿舍程闾接的，他说在忙项目的事，并不愿意细谈。知道人没事，任苒就不再问了。转天回来，程闾给了任苒一个呼机号码，说有事可以打这个留言。
　　这东西比较新鲜，任苒试着打通了，却不敢留言。没想到程闾居然打回来电话，听任苒说了原因也是哭笑不得。
　　任苒不再闹他，安心地租了书，又过起昏天黑地看小说的日子来。杭英问起来，任苒如实答复。杭英说她心大：程闾天天跟蒋雪柳做项目，万一被勾走了怎么办？
　　任苒正在看小说，沉浸在剧情里，顺嘴接上：“这叫提前认清渣男真面目。总比结婚以后人财两空了被抛弃的好。”
　　说完了想起这渣男可能是程闾，瞬间觉得全身都难受。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自己的心情，低头看到杭英愣在原地。
　　任苒这才想起来，这苦杭英已经受过了。赶紧趴在床上想解释一下，没想到杭英问她哪本小说看的？
　　这一晚上，杭英没学习，抱着小说看到凌晨，偶尔还有哭的声音。第二天早上九点才爬起来，两只眼睛肿肿的去上自习。

　　汤宇诚白天去公司上班，晚上送杭英回来的时候，杭英已经神色如常。
　　颜漾打电话过来诉苦，说宾馆的活太累了，打死也不去，哪怕是五星级的！
　　这话太有共鸣了，任苒忘了杭英的事，倒是杭英有先见之明的把任苒轰了出去。于是，在昏暗的方厅里，任苒和颜漾你来我往说到了十二点，最后话题终止在工作太难找，还是先挣钱再谈理想比较可行！

　　现在已经是暑期，旅游旺季，东西都涨价了，海滨浴场人满为患。任苒去了学校附近最近的一个浴场，浴巾怎么抱过去的就怎么抱回来——人太多了，而且她有点无聊的想程闾了。
　　那就找点事情做吧！
　　任苒找了张纸，写上大大的“家教”二字。一大早就去了金三角的路口。那里有许多学生在找家教工作。任苒找了个空隙挤进去，看着人来人往。周围的同学不时地都有人问，唯独自己无人问津，怎么回事？
　　大概是看任苒太可怜了，旁边和她一直站了两个小时的同学在终于找到一份工作准备离开的时候，提醒她：“你的牌子拿反了。”
　　是啊，牌子都拿反了，这态度首先就不认真！
　　难怪无人问津！
　　有时候看着山穷水尽的绝路，其实不过是一个微小的疏忽。

　　中午太热，任苒在街边逛了逛，买了件Ｔ恤就回宿舍了。宿舍里没有空调，连电扇都没有。开着窗户，开着门，任苒没心没肺的睡了个午觉。醒来看着杭英气呼呼的站在床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就开着门子睡觉？万一有人进来，你还活不活？”
　　“啊？那人不都是从门进来的么。咱们六楼窗户也进不来啊！”
　　“呸！现在宿管没那么严，要是进来个男的，就你自己在宿舍，怎么办！”
　　任苒终于清醒了，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赶紧跳下床向杭英道谢。又是倒水又是扇风，好在杭英也不是真生气。只是一进门看任苒那么心大，还打呼噜，自己苦哈哈的学的蓬头垢面，一样的青春怎么就差别这么大？

　　平静了一会儿，杭英把书一推，问躺在她身后床上看书的任苒：“宾馆酒店你不去，导游你爸妈不让你去，你自己有什么想法么？就这么看小说看到毕业？不担心程闾会瞧不起你么？”
　　任苒苦笑着翻了翻手中的书：“我第一次看了半个小时还没看完半本。”她叹了口气，“今天在金三角，我心里挺不舒服的。就像一排衣服，被人挑挑拣拣。听说去招聘会也是一样的，而且被挑拣的更加明目张胆。每个人都是有价格的。你的长相、专业、学校、成绩、家庭背景、甚至你制作的简历，你给招聘官的第一印象，都会成为价格的组成部分。找工作的时候，我们不是人，是一排猪肉。”
　　杭英叹了口气，她也听老生们说过了。没有招聘会的时候，特别想参加，真正参加过的人，都宁愿忘掉。
　　任苒继续说：“程闾是注定高飞的人，他那么积极努力，那么认真的做事，将来一定会大有所为。我和他完全不一样，我没缺过什么，所以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去争取的。我有一个大姑，她是个十二化建的总会计师，却在四十多岁就走了。她很疼我，我也很喜欢她。她病发以后，我曾经去看望过她。在小病房里，她说：你要做个律师，大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好的。那时我才初中。”
　　“可是你学的旅游。”
　　“是啊！被自己所爱的人以生命相托，答应别人的遗愿，我都可以掺着水做不到，我这种人还能做点什么？”
　　杭英扭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任苒——她本来是想抽她的，可是此刻的任苒，头枕着双手，正看着头顶的床板，眼泪在眼里积蓄着，却在眼皮的眨动下，努力地往回收。杭英的手在身边微微一动，又停了下来。
　　“我以为……但是你还可以考研啊。考法律的研究生，完成你大姑的遗愿。”杭英并不擅长伤春悲月，很快就从自己的经验出发，给出自己的建议。
　　任苒苦笑：“大姐，我高考都是自费生。这三年你也见了，每门课都要老师高抬贵手才能低空飞过。考研？你开什么玩笑！我这辈子，就是个米虫。我都想好了，大学的时候就找个我爱的男人，轰轰烈烈的谈一场恋爱；等毕业了，就找个爱我的男人，平平安安的过日子。”
　　“你怎么这么没出息！”杭英拍着任苒手里的书，“你连、连爱情都不争取么？”
　　“爱情都是假的。知道童话为什么叫童话么？因为他们开头都是真的，结尾却是清一色的谎言。我和程闾现在很幸福，年深日久，差异变大，不会有好结果的。倒不如，在最美的时候，用最扯淡的理由分开，将来想起大家都是彼此的白月光。”
　　“你怎么想的这么悲观？我以为……”杭英讷讷的说。还以为任苒是最浪漫的，原来不过是骨子里的悲观浸出来不在乎而已。相比之下，她和汤宇诚那么现实的考虑，都显得浪漫。
　　任苒打开书：“没事，说的不好听，真过起来也许没那么差。我喜欢程闾，以前现在以后，他都会是我心里最特别的存在；但我的人生，肯定不止他一个人。”
　　杭英无言以对。她只知道任苒不对，但是以她的经历无法对任苒的做出有效的反驳。而且，她其实很认同任苒的话：
　　——你喜欢的男生，会成为心中特别的存在；但你的人生里，不止他一个男生。比如她的前任，比如汤宇诚，她甚至已经准备好面对汤宇诚之后了……

　　电话响起来，任苒跳下床去接，顺手擦了一下眼角。
　　是舅妈打过来的，说自己这里缺人手，让任苒过来帮忙翻译一下东西。任苒想起自己可怜的六级成绩，有心要拒绝；杭英突然蹦到她身边，做了个加油的手势。任苒一愣，舅妈就当她答应了。
　　“我六级才考了６０.５，你让我去做翻译？”放下电话，任苒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可是你毕竟过了。６０分和８５分都是一样的。而且，你自学英语的能力那么强，我相信你一定行的！”
　　“不不不，我还是……算了吧。”任苒去拿电话，杭英一把摁住，“就算你说的关于你未来的那一切安排都是对的，可是在现在能做的时候不去做，将来你一定会后悔的。你和程闾哪怕是假的也要在一起，不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将来后悔吗？那现在你有个机会，接触不一样的行业，为什么不去试一试？大不了做不了被开掉，还能比放到招聘会上明码标价更丢人？”
　　任苒被“不后悔”三个字打动了，抿了抿嘴唇，想了一会儿：“好！我就去试试。天，做翻译！胖美女知道了一定会觉得脸疼！哈哈哈！”任苒不由自主的得意起来。
　　杭英看着突然精神百倍的任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家伙就是个神经病，为她担心真是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