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季》姬流觞

16、第十六章

　　自从杭英把寝室变成自习室以后，连任苒都抱着小说去教室看了。没办法，谁让她看到高兴的时候，会手舞足蹈情绪失控。教室里顶多有人骂两句“神经病”，但是寝室里杭英可能就直接拿枕头砸她了。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万一杭英真没考上研究生，大家都不愿成为那个背黑锅的。
　　第一百零八次的会议，在下晚自习后的回寝路上召开完毕。如何让杭英回归教室，似乎变成了世纪难题。想到一直到明年一月份（也可能是二月份），大家才能享受到寝室的温暖，四人组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
　　“我要投河自尽！”任苒夸张的在眼镜湖的土梁上蹦跶。
　　“听说眼睛湖下面有个涵洞，直通大海，眼睛湖的湖面是和大海连通的。所以，你在这里跳下去的结果，很可能是尸骨无存，不知道漂到哪里去了！”林念显摆着刚听来的八卦。
　　“你确定还有这事儿？龙王爷要是喝多了，一不小心钻了洞，就跑到咱学校这破水沟里？”任苒探头看了一眼，黑黢黢的，除了一点鱼腥味，感觉不到任何海的气息。
　　“你俩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晓茹冷冷的说。
　　讨论迟迟没有结果，她心里也很烦，总结原因就是被任苒和林念不靠谱的讨论带偏的！

　　“那不是汤宇诚么？”颜漾打断相互的抱怨，向前努了努嘴。
　　从眼镜湖到四舍只需要穿过小食堂和二食堂的夹道。汤宇诚飞快奔跑的身影，在劳累了一天的疲沓学生队伍里显得格外吐出。二食堂的灯光把他的背影照亮，熟悉他的吃瓜四人组一眼就看的分明。
　　“他跑什么？”晓茹问。
　　“平时像个呆瓜，这时候怎么跟兔子似的？”任苒答非所问。
　　“看看吧。”林念很务实。
　　吃瓜四人组突然变身猪猪侠，飞快的跟上去，跟刚才讨论龙王爷的懒散样截然不同。

　　跟着汤宇诚跑到四舍楼下，四人组惊呆了。
　　地上摆了许多蜡烛，汤宇诚气喘吁吁的正在蜡烛中间摆花。蜡烛还没点燃，周围也没多少人围观，显然汤宇诚还没开始正式行动。
　　这里必须介绍一下四舍奇特的地理位置。
　　燕大的四个巨型天井式宿舍，都靠着学校的围墙。女生宿舍曾经发生过外面的变态爬过围墙，直接从二楼滴雨檐的窗户爬进女生楼的惊悚事件。而据那个变态被抓住后的供述，他也不知道这是女生宿舍，就是顺路钻进来看看。
　　四栋宿舍楼不仅依山而建，而且是沿着围墙交错而建。就是一舍靠围墙封闭的那段楼的延长线画出来，就是二舍的门口大台阶，二舍的封闭楼外侧延长线画出来差不多就是三舍的门口，以此类推到四舍。这样的好处是每栋楼都有一侧是朝向大海无遮无拦的，坏处就是这一侧势必要对着一处由封闭楼外侧和围墙圈起来的被废弃的三角地。人们一般都是在大门口止步，很少有人会沿着楼外侧跑到荒烟蔓草丛生的三角地折腾。三角地里填满了建筑垃圾和长满刺儿的野草，谈恋爱的都不来。
　　任苒她们寝室正好在这一侧的把头位置。既能看到大海和楼下的废弃三角地，也能看到围墙外的社会道路。

　　汤宇诚就在三角地上摆起了蜡烛鲜花阵。野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清理干净，地面干干净净的。四人组远远看着，面面相觑。
　　学校曾经带着学生们在暑假过后清理过这些废弃地的野草，那叫一个痛苦难受，不仅扎的人全身痒痒，好像还有什么过敏物质。回来后好多人鼻涕眼泪喷嚏流了好几天！
　　汤宇诚自己清理的？
　　爱情的力量果然强大！
　　地理和自然的恶劣条件，让这里平时没什么人来。汤宇诚捯饬半天，也不过是四人组在悄悄围观。

　　“他这是要告白么？”任苒想起社会新闻。
　　“他拿的是喇叭么？”林念眼尖。
　　“老大在自习啊！”晓茹惊呼。
　　“开门都嫌声大啊！”颜漾声音发抖。
　　“这要是喊起来——”任苒看向其他三人。
　　“老大会不会杀人？”林念战战兢兢勇敢的说出来那个可能。
　　四人组掉头就跑，必须在杭英发疯之前拦住她！
　　汤宇诚你个大傻蛋，能不能长点眼，看看你喜欢的人在忙什么、追求什么？怎么跟个瞎子似的穷折腾！

　　六层楼，十二段楼梯，每段若干台阶。平时都是气喘吁吁爬楼的四人组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几乎不带歇气儿的一口气冲上来。
　　刚到楼梯口，就听到大喇叭的声音：“杭英，我爱你！”
　　完了！
　　四人对视一眼，加快脚步，沿着长长的走廊，跑过十几个寝室门，终于冲到了尽头。
　　门开着——
　　四人紧急刹车，同时看到杭英爬上了窗边的桌子，踩着桌子端着脸盆，脚边还放着一个脸盆——
　　哗——
　　一大盆水从六楼凌空而降。
　　任苒第一个冲到了窗边，向下一看——
　　歪了。摆成心形的蜡烛灭了一半。还有一半的烛火在瑟瑟发抖。
　　杭英又举起一盆，大家还来不及说什么。
　　哗——
　　“杭——”
　　不用看了，话都说了一半，肯定是浇到汤宇诚身上了。
　　楼下终于安静下来，杭英站在桌子上拎着脸盆，发出粗重的喘气声。
　　良久，林念指着楼下说：“好、好多人。”
　　大概是被烛光和喇叭声吸引，蜡烛鲜花告白阵周围已经围了好多人。
　　汤宇诚站在鲜花中央，垂着手，头发贴着头皮，像一只落汤鸡。
　　“有点过分了吧？”任苒小声说。
　　杭英一个眼风扫过来，任苒立刻闭嘴。
　　“杭英！”楼下大喇叭突然暴起，众人吓了一跳，居然还敢喊：“我爱你！你杀了我，我也爱你！”
　　嗖！——
　　一只脸盆从六楼的窗口里飞出来，大概是回答。

　　“那是我的脸盆。”任苒心痛，小声的指控，却被林念掐了一把。
　　杭英深吸几口气，搬着小桌子去方厅看书了。
　　方厅这会儿正是大家洗漱来来往往的时间，杭英居然这时候出去，可见也是气晕了。
　　等杭英出去了，晓茹指着窗户说：“那傻子还在那里站着呢。”
　　林念：“为什么还不走？”
　　颜漾：“杭英都甩脸盆了，他还想听啥？”
　　任苒：“可能一定要见到杭英本人吧。书上都是这么说的。不过杭英肯定是不会去的。”
　　任苒还在摇头叹气，就见那三人有志一同的看向自己，惊恐的问：“干什么？”
　　“你去！轰走他！”

　　为什么又是我！
　　任苒站在蜡烛鲜花告白阵旁边，悲愤的检讨自己到底做了啥缺德事，难道上辈子把银河系炸了？
　　程闾也听说了，匆匆赶来，正好看到任苒。
　　——坏了！
　　——她不会又被她们宿舍推出来当枪使吧？
　　每次碰到这种麻烦事，她们宿舍的外交代表必定是任苒。明明一个笨的被人卖了还数钱的家伙，怎么就这么“堪当大任”呢？
　　旁边有人窃窃私语：“太过分了吧！不答应就不答应，干嘛要泼人家水啊！”
　　“就是！还扔脸盆，万一砸着人怎么办？”
　　“几楼的？”
　　“没看太清，挺高的。”
　　任苒已经走到汤宇诚身边，“喂！喂！”
　　汤宇诚扭头：“是你？杭英呢？”
　　任苒比划了一下周围的满地狼藉：“肯定看到了呀！不过她有几句话让我告诉你。”
　　“什么话？”汤宇诚迈过玫瑰花，欺身靠近任苒。
　　“嗯，这里不太合适。要不我们找个地方聊聊？”
　　“行！”
　　汤宇诚完全不顾身后那些花钱买的东西，拽着任苒就往外走。
　　“是她么？”围观群众吃惊的看着和汤宇诚拉扯的任苒。
　　“她就是杭英？”
　　“正主下来了！”
　　任苒想让汤宇诚松手，想告诉大家自己只是代表。但是汤宇诚的手像钳子一样，根本掰不开。

　　“去哪儿？”
　　程闾挡在汤宇诚和任苒前面，沉着脸问。
　　“闪开！”
　　汤宇诚阴沉沉的开口。
　　群众哗然：“我去！居然还是三角恋！”
　　任苒立刻扬高声音：“杭英有话让我带给他。”
　　她的声音很高，周围的人都听到了：
　　“不是正主啊！”
　　“那个男生是谁？”
　　“男朋友吧？”
　　“下楼报信儿……还有带男朋友的？”
　　“这是什么情况？”
　　“被拒绝的反杀惨剧要上演了么？”
　　人群忽然骚动起来，充满血腥味道的想象在三人周围弥漫起一团红色的狂躁气氛。

　　汤宇诚的眉头皱的更紧了，绷紧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程闾眼皮下垂，看到汤宇诚的两手已经握成了拳头。
　　任苒张口要说话，被程闾打断：“我知道一个地方很清静。我带你们去。”不管哪里，只要赶紧离开这个地儿，赶紧脱离围观就好。
　　这样说话也能安静一下，至少这小子不会突然发狂。
　　任苒也看到汤宇诚的异状，赶紧点头。看汤宇诚愣愣的站在原地，不耐烦的上去抓住他的手，拖了就跑。
　　现在轮着任苒拖着汤宇诚狂奔——也算不上狂奔，反正在汤宇诚试图慢下来表示怀疑的时候，任苒总是不顾一切的跟上程闾的脚步。
　　程闾扭头看了几次汤宇诚的手，克制着把那双手剁了的冲动，把他们带到一舍一层的一个空的宿舍：“这里是学生会开会时的地方，今天没会。而且，这里也不熄灯。”他看了看任苒，“我有时会在这里看书。”
　　难怪这家伙那么忙也没落多少课！
　　任苒认真的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到让程闾有点哭笑不得。姑奶奶，你现在不是应该先松开汤宇诚的手么！

　　三人坐好，任苒清了清嗓子，对汤宇诚说：“我家老大说了，你这样折腾让她没办法专心考研，她觉得你这是故意捣乱！其心可诛，其行可恨，希望你立刻原地爆炸，马上去死！”
　　汤宇诚没说话，程闾忍不住问：“这是杭英的原话？”
　　“不是，她什么都没说。我们宿舍总结的。”
　　程闾翻了个白眼，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哪儿是劝和的，分明是劝自杀的。嗯，也许这正是杭英的目的？
　　汤宇诚问：“其实我就是死了，杭英也根本不在乎，对不对？”
　　“对，她眼里只有考试复习这件事，没有你。”任苒认真的肯定了汤宇诚的推测。
　　汤宇诚的脸显而易见的变得灰败。
　　“不过，我们知道老大当初是求你做他男朋友，帮她清理复习环境。按照我们的理解，我们老大如果能开这样的口，至少说明，你在她眼里还是有存在感的。”
　　汤宇诚一愣，眼里窜起一串小火苗，靠近任苒追问：“什么意思？”
　　程闾突然站起来，一伸手拉住汤宇诚，向后一拽，摁到椅子上：“让她把话说完。”
　　这人真烦，动不动就靠女孩子那么近！男女授受不亲不懂啊！活该你追不到女孩子！
　　程闾内心戏一时之间丰富起来，眼神复杂到任苒一而再再而三的看他，反而忘了自己之前想好的话。
　　她想说啥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