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尘》山妖有酒

26、五香

　　我低下头看一眼穿在身上的衣裳，确实是单薄一些，可方才那个状况我有何办法，总不能不穿衣服吧。再说这么热的天，我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我说：“对啊，怎么了？”

　　他似是被我的回答气到，只见他扶住额头，硬生生将怒火压下去，过了半会才说：“好，你不懂这些我可以原谅你，但是，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将别的男人带回家？”

　　他这么说我就不懂了，我疑惑道：“他是阿呆啊，他不是别人，我以前同你说过的。”

　　我这话显然没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只见孙昱郅怒冲冲地走过来抓起我一只手，力气之大像是要将我手骨头给生生捏碎。我用力的拍着他的手背，嚷嚷着：“快松手！你松手啊！”

　　倏然，他弯下腰抱住我，一下便将我扛在肩上。孙昱郅肩头上的骨头硌得我腰疼，我拼命晃着两条腿，双手还不停地捶他后背。他一句话也不说，我气汹汹地嚷着：“你快放我下来啊！你到底什么毛病？”

　　孙昱郅愣是将我扛到屋子里，方才遣人送来件衣裳，他拿起衣裳便不爽地往我身旁一扔，冷冷地说：“给我换上！”

　　我朝他吼道：“你在这我怎么换啊！”

　　他瞪我一眼便愤愤地拂袖而去，我哼了一声，好在过一阵子我便不用见着他。

　　孙昱郅摆明就是要整我，他遣人送来的衣裳厚得要命，他莫非是想换种方式害死我，让我在这大暑天里活活给热死？我赶忙唤阿秋替我拿过一件衣裳，才得以松口气。

　　今日我睡的早些，许是白日里折腾一下午，便在睡前点好檀香留了一盏烛灯，以往这些事是何修来做，我方才想起一些事便自己做了。

　　半夜我醒过一次，迷糊之中我瞧见孙昱郅半坐在我身侧直视着前方，我揉着眼睛问：“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他淡淡的说完，便盖着被褥躺下身去背对着我。

　　他虽然不说，但我知道他肯定想起了一些事，一些不愿去想起的事。

　　有那么一瞬间，我很想抱住他，于是也就这般去做。他愣住，身子僵硬得像块石头般被我圈在怀里，我轻声说：“以前我不开心的时候，阿娘便会用她那双柔软的手抱住我哄着我，跟我说好多好多故事，虽然我不会讲故事也不会哄人，但是我可以抱住你，这样你会不会好些？”

　　这场婚姻是迫不得已的，可我也是有血有肉之人，又怎么能真的对他做到绝情绝义。他虽然没有回我的话，但我能感受到他原本僵硬得身子渐渐放松下来，看来我阿娘说的果真没错。

　　等到翌日一早，孙昱郅又不见人，本是与他形影不离的陆千尘却还留在府里，陆千尘今日一见我比以往更客气，让我觉得好是生疏，仿佛我们才初次见面。我想或许是因为昨日一事，确实是我让阿呆跟我入府才害千雪受伤，我便说了好些话来表示歉意。

　　陆千尘连着说无数个使不得，让我更是内疚。我说我想见见千雪，他半遮半掩的不让我去见，许是千雪还在为我昨日让阿呆来府里这件事生气，想来昨日那事不止要怪阿呆还要怪我，如果我没让阿呆来，千雪也不会受伤。

　　“那我在这儿等等。”

　　我望着那扇木门委实舍不得走，便坐在梨树下的石凳上等。

　　陆千尘叹了口气回去自己房里未再顾及我，而我无事可干便在树下磕着瓜子。不晓得过去多久，犹听咯吱一声门开，本以为是我听错，抬头望去时千雪正站在门边看着我，还问我：“你吃的是什么味儿的瓜仁？”

　　我举起瓜壳晃了晃，笑嘻嘻的对她说：“你最爱的五香味儿！”

　　说来真是奇怪，竟然只是因为瓜子仁我和千雪一下便和好如初，好像昨日之事不过是过眼云烟，早已被五香味儿的风给吹走了。或许，我们只是将之间的情谊看得重于一切，才会如此去珍惜。

　　半会，千雪终于说出心里的想法，她说她没有怪我也没有生气，她只是不喜欢那个阿呆，她觉得阿呆总是笨手笨脚连话也说不利索，她不喜欢阿呆那个笨笨地样子，可阿呆是我的朋友，昨日在她没有勇气下水前还救下我，她知道她不该这样，她只是有点讨厌那样的自己。

　　千雪愿意坦诚于我说话已是不易，世上本就难有真心话。但我还是同她讲阿呆的好，想让她放下心中的芥蒂。我虽然平时嘴上也嫌弃阿呆，但让我说几句阿呆不好，我可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石墙后的奴人嚼着舌根传进我俩耳朵里，说是有人在大门口闹事，我琢磨着是谁还敢来国公府闹事。千雪拉着我要去看热闹，谁会想到这热闹看到自己身上来。

　　府门外站着的人是阿呆，不晓得他从何处来弄得满头大汗，还喘着粗气。他手里捧着的是用外衣盛满的青色果子，见我和千雪伸着脑袋看向门外时，便不顾何修的阻拦跑到千雪跟前，嘴里说着：“对……对不……起，这个……给你。”

　　阿呆把果子交给了千雪便低着头跑出去，一瞬间便连影子都见不着。

　　那日千雪傻愣愣地抱着一大兜的果子回房，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其实我也想吃果子，可那是阿呆是用来道歉的，我也没好意思去问千雪。直到入夜时我实在馋得坐不住，趁孙昱郅还没回来，便想寻上西院找千雪讨果子吃，方才披上外衣正要出房去。

　　一个黑影又将我吓了回来，我大喊道：“孙昱郅！你怎么走路都不出声！”

　　他双手背在身后，冲我挑眉笑道：“怎么，做了亏心事？”

　　“才没有！”我转过身去，只好往屋里走。

　　早知如此我就该早些去寻千雪讨果子吃，我拿起绣了一半的牡丹花又接着绣起来。孙昱郅走过来敲了敲桌面，我一点也不好奇他会说些什么话，无非就是想来寻我笑话，我头也没抬依旧顾着手里的牡丹花，没好气地问道：“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