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尘》山妖有酒

25、阿呆

　　可为何我见到的孙昱郅从不是阿爹说的样子，他明明那么幼稚，他会在我午睡的时候藏起我的长靴，会在下雪的时候往我脖子里塞碎雪，会在我抄家规的时候大声嘲笑。他一点都不像阿爹说的那样，甚至还很小气，不准我独自一个人溜出去玩，不让我吃独食，还想我在他没回来的时候连觉都睡不好，这么看来，孙昱郅哪有阿爹说的那么好，阿爹这个大骗子。

　　眼看时辰不早，我也不想去想孙昱郅这个人，便没再听千雪说些什么，自顾自的拉着她去九巷子吃烧鹅，千雪一听烧鹅二字便将孙昱郅抛在脑后，吃完还不忘舔舔手指。她说她好想去少朗院，我赶紧让她打消这念头，不然明年她可就别想再来建京了。本打算带她去吃酒，但一想到千雪发酒疯的样子我便将这提议吞进肚子里。

　　走过凡青湖瞧见有几艘精致的画舫，船楼紧紧相连，多为三层少为一层。有嘹亮歌声从船中飘来，千雪甚有兴致拉我去画舫里瞧，我虽是怕水但又不想坏了她的兴致，便咬牙跟在她身后，入画舫时正巧撞上画舫里的伙计运送食材，三五个大汉一同走在桥面，鬼晓得是哪个壮汉一个抬手便将我挤落湖里，我哪识水性，只瞧千雪在岸边慌张不已，估摸着她也不识，我连着喝了好几口水，似个旱鸭子落水般扑腾着翅膀怎么也上不了岸。倏然，有人从身后撑起我的胳肢窝又带我上岸，当我看到那人脸时，我大吃一惊道：“阿呆？！”

　　阿呆指着我，傻笑着说：“小……小柿子！”

　　怪我以前老爱喊阿呆帮我摘柿子吃，从那以后他便给我起了个绰号，整个金林城就他喊我小柿子，我还真没认错人。

　　我问他：“你怎么在这啊？”

　　他晃着头发上的水滴，指着画舫说：“我……姑姑，找姑姑。”

　　我还是不明白，千雪匆匆跑过来关切的问：“云微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倒是阿呆为了救我连衣裳都湿透了，我俩落汤鸡站在一块还真像阿呆和阿瓜。他扯着自己的衣裳又指了指我，便向画舫里走去，我说：“你是不是要带我去换衣裳？”

　　阿呆转过身来点了点头。

　　千雪狐疑的看着阿呆，跟在我身后问我：“云微，他是谁啊？”

　　我便同她说阿呆是我的青梅竹马，她愣了半会说：“可是好人？”

　　我笑道：“当然啦，阿呆可不会骗我。”

　　阿呆没有骗我，只不过让我意外的是他姑姑就是这画舫的主人。眼前女子秀眉微挑忽闪美眸，她身着河青薄纱罗裙，双袖微透玉肤隐隐，脚腕处系有铜铃闻之清脆，犹是岁月赋予她韵味，举手投足间尽显柔情。她遣人为我换上衣裳，还让我也唤她姑姑。但单单只是唤她姑姑我总觉得别扭，听阿呆喊她榕姑姑我便也就跟着阿呆那般喊。至于阿呆的事，我问过榕姑姑她说是赵伯伯想让阿呆来建京见见世面，顺便学些东西。若不是听她唤阿呆为旭儿，我都已经忘记阿呆原来是有个正经名字的，可我还是习惯叫他阿呆我怀疑他也听惯了。

　　榕姑姑画舫里的衣裳都同她身上穿的那件一样，虽是透了些，但在这大暑天里穿着甚是凉快，我也甚是喜欢。千雪小声的问我：“云微，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我虽是嘴上应承千雪，但心里还是想同阿呆再聊一回，太久没见他一到分离竟有些不舍，我问他：“阿呆，想不想去国公府里瞧一瞧？”

　　阿呆高兴的点头回应我，千雪扯着我的衣袖将我拉到一旁，说：“干嘛还要带上他呀？”

　　“我想让阿呆回金林时帮我捎些东西回去。”千雪听我这么说虽是点着头，但脸色还是不见好，她似乎很是不欢喜阿呆。这时，榕姑姑抱着琵琶走出门外，小声交代阿呆两句，便由着他跟着我回了国公府。就在进门前阿呆走得太急踩，猛然间便踩住千雪的脚，阿呆长得高大身材又壮实，以他那么一脚踩下去仍谁都受不住，再说千雪又是个小姑娘，只见她疼得眼泪直落我看着都心疼。我立马跑去扶住千雪慢慢地向西院走，阿呆不晓得是哪根筋搭错，忽然走过来弯腰横抱起千雪来，一脸着急地问我：“哪？”

　　我愣住好一会儿，才指着西院说：“去那去那！”

　　阿呆可真有力气，抱着千雪一下就走到书房，过了书房便是西院。我喊阿秋拿些药来，谁知陆千尘从书房里出来见我们三人，一脸惊讶道：“世子妃这是怎么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便瞧见孙昱郅也从书房里走出来，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我。陆千尘要阿呆放千雪下来，阿呆这个呆瓜愣是不松手，我便扯了扯他的衣角，说：“这……这是千雪的哥哥。”

　　听我这么一说阿呆才将千雪交给陆千尘，此时，书房前只剩我和阿呆，还有等我给他一个解释的孙昱郅。

　　“那个……这就是我的青梅竹马阿呆。”我委实不知该说些啥好，便指着阿呆没头没脑的介绍起来。

　　孙昱郅只是冷冷地盯着我看，我撇开他的目光接着说：“我今日不慎掉到湖里是阿呆救了我，你说金林离建京那么远我居然能遇见阿呆，而且巧的是救我的人也是他，你说神不神奇！”

　　孙昱郅似乎不想听我说这些，唤来何修指着阿呆，低声说：“把这个人送走。”

　　何修许是怕弄不动阿呆，愣是喊了好几个人要把阿呆给架出去，阿呆哪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架出去的，他不晓得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委屈的喊着我：“小……柿……子。”

　　我跑过去对他说：“我明天再来找你。”

　　这时，孙昱郅突然吼道：“何修！”

　　何修一点也不敢怠慢立马跑过来，最后阿呆还是自己走的因为谁也弄不动他。沉默中我踢着脚下的石子，等着孙昱郅开口问我话。他垂目深呼了一口气，看向我道：“你就是穿着这个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