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调》唐枫檀雪

13、毕业旅行

　　高考出成绩的前一天，夜里雨下的特别大，风吹着窗外的树叶哗哗作响，雷声轰鸣，昏暗的房间里就岳桦一个人，闪电照亮了他的脸庞。
　　他独自坐在沙发上，静静的看着雷电击过天空，闪电过后房间又暗了下来，风声雨声交杂，让整个屋子显得更加寂静，岳桦想起小时候最孤单的时光，而沈怀秋就是这段时光里唯一温暖的存在。

　　自从记事起，照顾岳桦的就是花钱雇佣的保姆，管家奶奶为他安排的每个保姆都很尽心，他们负责照顾他，但从不与他多说一句话。
　　每天餐桌上摆满了食物，吃饭的只有他，家里明明有很多人，可周围寂静的就好像只有他一个人。
　　父母来去匆匆，他们离开前总会理一理他的衣服，然后说：树树，公司有许多事等着爸爸妈妈去处理，你自己一个人乖乖的啊，有事给爸爸妈妈打电话。
　　关上门，又是面对一群把他当作尊贵客人的保姆。
　　他越长大越觉得那个地方透不过气，那不是家。
　　他真的很乖，乖到没有存在感。父母永远把工作排在他和哥哥前面。
　　哥哥曾说他好想回国，他想回家，电话里传来的落寞的声音岳桦终身难忘。
　　十岁那年遇到了沈怀秋，她眨巴的大眼睛总是无辜的看着他，也不说话，模样精致，和学校里的那些叽叽喳喳吵闹的女孩子不一样。
　　他一放学就赶快写作业，然后去沈家找沈之筠玩。
　　岳桦来到沈家就看见她奶奶帮她扎小辫，她见着他就笑，眼睛亮晶晶的，他喜欢她朝他笑时眼睛里的神情，仿佛自己独一无二。
　　他每天拉着她坐在门前的门槛上，她挨着他坐，不说话，很安逸。
　　那段时光美好却短暂。

　　岳桦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他就在沙发上睡了一夜，外面的雨早就停了，太阳洒落朝晖，晒进屋子，他刚刚洗漱完毕就有邮件发到他的手机上：关于最近一批航空航天材料加工工艺的进展。
　　他戴上腕表，随后点开邮件浏览起来。

　　昨晚梁亦辞和梁亦殊回来的晚，他们回家时怀秋早已进入梦乡，所以就没再打扰她。
　　早晨怀秋下楼买好早餐，他们两个还没有起床。
　　没一会儿同桌就打来电话。
　　上次的事情同桌和她解释了，她的那个叫微微的号被盗了好久，她弄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弄回来，后来就懒得管了，结果就发生那样的事。
　　“喂。”她接起电话。
　　“小秋秋，今天要查成绩了，我好紧张啊。”电话里传来同桌激动的声音。
　　“你不说我都忘了。”她突然想起今天该查成绩了。
　　“我听他们估分，我都紧张死了。还剩两个小时了！！！”
　　“是九点吗？”怀秋问她。
　　“小秋秋，你到底能不能活到稍微有点凡人的样子，啥事你都这么淡定，你可和我们不一样，你要考军校的哎。”同桌喋喋不休。
　　怀秋咬了一口刚买的小笼汤包随后说“有什么不一样，这不都考完了，我现在着急也不管用啊，你也把心揣在肚子里吧，你这成绩重点大学稳稳的。”她一口吞下剩下的包子。
　　“你暑假有什么计划吗？”同桌顺利被她转移注意力。
　　“我准备去……”两人聊了几个小时，顺利错过查分的第一时间，电话里传来同桌的尖叫声。
　　“我的妈呀，我妈打电话来了，小秋秋，我撤了。”电话迅速挂断。
　　怀秋叹了一口气，正准备查分，梁亦殊就从房间了窜了出来，他二话不说就拉起她，一把将她抱起来在空中使劲的摇晃。
　　“卧槽，姐，你太牛逼了，考了689分哎。”梁亦殊露出一口大白牙，笑的像个傻子。
　　他放下怀秋，做了个Yes的动作，又冲回房间，留下怀秋一脸懵的杵在原地。
　　“考了多少分？”电话那边梁远送激动不已。
　　“689”梁亦殊几乎喊了起来。
　　“哦，那空军航空大学是考上了。”梁亦殊从父亲高兴地语气中听出了一丝不舍。
　　“爸，你同意姐考空军啦。”
　　“她都长这么大了，自己做好了打算，我能捆着她不让她去实现吗，你还不知道你姐吗，倔死了。”他说这话时已经妥协了。
　　“好，老爸你和老妈什么时候回家？”
　　“大概还有一周，你妈定了去丹麦的机票。”
　　“好，玩的开心啊”怀秋在门外听见他们的对话，她知道老爸做出的让步是对她最大的宠爱，这时她松了一口气，喜悦溢上心头。

　　梁亦辞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他从外面开门回来。
　　“哥，你不在家吗？”怀秋一直以为他在家。
　　“公司有点事要处理一早去看了看。”他把手上的蛋糕和礼物递给她。
　　“这是岳桦买给你的，庆祝你考上理想的大学。”他揉揉她的脑袋笑着说。
　　“他都不知道我考了多少分就买礼物，再说我这还没填志愿呢。”怀秋着实惊讶，她没想到他会给她买礼物。
　　“689.”
　　“你怎么知道？”
　　“梁亦殊那小子发了朋友圈，刚好岳桦问我我就告诉他了。”他松了松领带。
　　梁亦殊听到他哥说话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怀秋问他“你怎么查到我成绩的？”
　　梁亦殊一愣，接着拿起沙发上的枕头挡在自己面前“我偷偷拍了你的准考证。”
　　“瞧你那怂样”梁亦辞摇摇头。

　　怀秋看着桌子上的蛋糕和礼物，心里暖暖的，他送给她一条乳白色长裙，款式虽然简单，但裁剪独特，裙子上的暗花若隐若现，煞是好看。
　　“这蛋糕好好吃啊。”梁亦殊赞叹，蛋糕是哆啦A梦的图案，很可爱。
　　他把她当小孩了吗？
　　她尝了一口，不太甜，奶油清香，也不腻。
　　“给你姐的礼物，你这就开吃了。”梁亦辞笑道。
　　“沾沾她的喜气嘛。”说完他又往嘴里送了一口。
　　怀秋从来都没有主动联系过岳桦，她不知道用什么样的理由去开口，这次她有理由了却又不敢。
　　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最后发了一条微信给他。
　　“谢谢你的礼物。”她以为他会很长时间才会回她，没想到他直接打电话过来了。
　　怀秋瞬间觉得这手机烫手。
　　“喂。”她本来想好的措辞在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全部忘记了，大脑一片空白。
　　“礼物喜欢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富有磁性，贴在耳朵上痒痒的。
　　“喜欢，蛋糕很好吃，裙子很好看。”她说。
　　“喜欢就好。”他的笑声轻轻的。
　　“祝贺你，分数很高啊。”他语气很真诚。
　　“谢谢，”她现在特别想抽自己两巴掌，除了说谢谢她就不会说其他的了。
　　“怀秋。”他突然叫她的名字。
　　“啊？”她憨憨地回答。
　　“想上哪所大学？”听见她呆呆地声音，他又笑了。
　　“已经选好了，航空航天大学。”她一本正经的回答他。
　　“军校？空军啊。”他尾音拖出来直击怀秋心脏。
　　“是，是的。”她开始结巴了。
　　“真厉害，女孩子成为空军的很少。”他又笑“你穿军装一定很好看。”
　　这下怀秋真的不好意思了。
　　“岳先生，会议快开始了。”苏也提醒他。
　　“好，我知道了。”他说。
　　“在工作啊，不好意思耽误你工作了。”怀秋听见那边的声音。
　　“没事，刚刚休息一下。”他声音淡淡的。
　　“那，我挂了，不打扰你。”
　　“好。”
　　“再见。”
　　“再见。”挂断电话后怀秋舒了一口气，看来他真的很忙啊，这么忙还分时间给自己回电话。

　　填过志愿后，怀秋的录取通知书很快就收到了，如愿考上航空航天大学。
　　梁远送夫妇度假也回来了。
　　邻居听说喜讯纷纷上门道贺。
　　“你家孩子真有出息，亦辞高考那年考了700多分，怀秋也考了680多啊，你们家这孩子真聪明……”祝琼南那几天忙坏了，梁远送虽然为女儿高兴但兴致不高，几次怀秋都发现他一个人在阳台抽烟。
　　“爸。”这天吃过晚饭后怀秋又发现老爸在阳台抽烟。
　　“别过来，呛得慌。”梁远送挥挥手想把烟味挥散，随后灭掉烟走进屋里。
　　“明早要坐飞机还不早点睡。”他看了女儿一眼朝厨房走去。
　　梁亦辞订好了去云南的机票，他答应怀秋的毕业旅行明天正式开始，正好他自己也可以休息休息。
　　“爸，对不起。”怀秋低下头，声音有点沮丧。
　　梁远送叹了口气，走出厨房，看见站在客厅的女儿还是认输了。
　　“你说你道什么歉，老爸没怪你。”他只是希望她可以平平安安的，和其他女孩子一样每天吃吃喝喝逛逛街，开开心心的过日子，不指望她报效国家，可这是她的理想。
　　这是他自私的地方，每次想起她小时候自闭的那段时间他就无法放她自己一个人。还有她亲生父母的死讯，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那时候她父亲的死。
　　这孩子，是他最放心不下的。
　　即使她有能力面对所有的困难，在他面前她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小小的，只是一个孩子。
　　“我们家怀秋长大了，老爸觉得高兴，你考军校要当飞行员这件事老爸以前是反对，现在想想，我的宝贝女儿还真厉害，那么努力的学习，最终一步一步实现目标，我不应该阻止你的人生，是老爸应该和你说对不起。”
　　梁远送拍拍怀秋的肩，笑着说“以后的路还很长，老爸希望你可以快快乐乐的，遇到困难撑不住了就回家找老爸，爸爸给你撑腰。”
　　怀秋看着老爸一笑就露出的眼尾纹突然觉得鼻酸。原来爸爸也在变老了。
　　时光在变，有的长大，有的老去，一切又亘古不变。就像她的身体里留着沈弘渊的血，自然就保留他的正直与善良，她是梁远送养大的孩子，就保留了梁远送的率真与怜悯之心。
　　第二天一大早怀秋就被叫起来，坐在沙发上看着忙来忙去帮她收拾的祝琼南怀秋觉得很幸福。
　　“妈，我昨晚都整理好了，你怎么又加了那么多东西啊。”她看见祝琼南提了一口袋吃的准备塞进她的行李箱时她实在坐不住了。
　　“你们不是先去云南再去西藏吗，又是自驾游得多带点吃的。”
　　“哎呦妈呀，我们得先坐飞机去云南，然后租车，这样才可以自驾游的。带这么多零食上飞机还得托运，不花钱啊。”她把老妈塞进去的零食又拿了出来。
　　“这些可都是你爱吃的，还有这个梅子酱可是老妈做的，你不想吃吗？”祝琼南晃了晃手中的瓶子。
　　“那我把这个带着。”怀秋朝她笑。
　　“就知道你舍不得这个。”祝琼南点点怀秋的脑袋瓜子。
　　怀秋朝她撒娇。
　　“老妈，我会给你带礼物的。”一番收拾，怀秋带着行李出门了，梁远送把她送到楼下刚好梁亦辞的车子到了。
　　“照顾好你妹妹。”梁远送嘱咐。
　　“知道了爸，我们走了。”
　　“老爸再见，爱你呦。”怀秋朝他挥手。
　　梁亦辞开车到机场，办好登机手续后收到了岳桦的来电。
　　“喂，哥们，什么事呀。”
　　“哦，我知道，我这旅行计划刚好路过德国。时间来得及。”
　　“喂，你可别瞎说，和我妹。”
　　“你就瞎惦记着了。我会把她看得死死的。”
　　“哎，你怎么？”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声音，梁亦辞看了一眼乖乖坐在原来座位上的怀秋心虚的呼了口气。
　　他好像无意中就把自己的妹妹给卖了。
　　飞机准点到达云南丽江，下飞机的时候正值中午，机场外面很晒。怀秋和梁亦辞的行李基本都托运了，手中没什么行李。相比较其他人，他俩显得非常潇洒。
　　“小秋，等一下，我去买个冰淇淋吧。”梁亦辞看见机场有卖冰淇淋的就想买给她。
　　“好。”她站在一边等他。
　　没一会梁亦辞拿着两个大甜筒回来了。
　　梁亦辞吃的快一会儿就没了，怀秋一边吃一边走并没有发现后面有个人高腿长的男生向她走来。
　　“梁怀秋。”那人追上她。
　　怀秋听到有人叫她回头看了一眼。
　　“韩执信？你怎么在这？”她有点惊讶在这里看见他。
　　“我和我哥来这边旅游啊，刚刚在飞机上就看见你哥哥了，没想到你也在。”他上次在酒吧见过她哥哥，她哥哥样貌与她一样出众，一眼就让人记住了。
　　韩执信因为追她，跑的一身的汗，脸颊也红了，他抬手擦擦脸上的汗。
　　“我也是来旅游的，我哥带我来的。”她注意到他头上的汗渍，掏出纸巾递给他。
　　“谢谢。”韩执信接过纸巾。
　　“小秋，这位是？”梁亦辞一眼就看出来这小子对自己妹妹有意思，他在心里估量着。
　　看来岳桦那小子不一定会成功，这会儿又来一个，还是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
　　“这是我高中同学韩执信，这是我哥梁亦辞。”怀秋为他们介绍对方。
　　“你好。”
　　“你好。”
　　正当他们互相认识时，一个带着墨镜，穿着浅色休闲装的男人走了过来，他人高马大的，比韩执信要高几公分，一来就给怀秋一种压迫感。
　　怀秋看他，他长相比较病娇，嘴唇鲜红，鼻梁高挺，脸部线条分明，皮肤白皙比得过女人，只不过墨镜挡住了眼睛，怀秋看不见他的神情。
　　“这位又是？”梁亦辞看着在韩执信旁边站定的男人说。
　　“哦，这是我表哥，方止。”男人看了他们一眼随后摘下墨镜。
　　“你好。”他向梁亦辞打招呼，嘴角含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他的眼睛很深邃，像可以吞噬一个人的灵魂一般漆黑。
　　怀秋看见他的眼睛后压迫感更重，而方止看了一眼怀秋手里的冰淇淋，笑容更大“你好。”

　　梁亦辞礼貌的打招呼，他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可以断定他城府很深，至于是否是善类，他也不能妄加判断。
　　怀秋礼貌一笑“你好。”随后不再与他有眼神交流。
　　“怀秋，你们住所定好了吗？”韩执信问。
　　“定好了。听风客栈。”怀秋回答。
　　“这么巧的吗？我们也是。”韩执信和他们定了同一家客栈。
　　“那么可以一起旅游吗？”他问。
　　怀秋看向梁亦辞，梁亦辞笑着说“你们不介意就一起吧。”
　　商定之后他们就准备一起回客栈。
　　手中冰淇淋要融化了，怀秋想起岳桦，他送给她的蛋糕和这个冰淇淋一样的味道，她把冰淇淋周围擦干净后几口吃掉，感觉心满意足。
　　几个人到了酒店后回到各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