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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For Yo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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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时候和妈妈认识的?”
卧室落地窗拉紧,夕阳覆压远际山峰,热温余光攀缘淡色透帘纱,里层隔光帘染入一度薄质暖调。
随手将两人书包放上沙发,陆隽弯腰倒杯水递给夏至深。
接过水杯,夏至深掀眼看向他,如实回答:“上个月我爷爷生日的时候我请假回去,宴会上碰见的。”
“我不喜欢参加这些,所以走了个过场便离开了。临走之前我奶奶跟我介绍过虞姨和陆叔叔,只是简单了解了几句。”
“这样啊,”陆隽整个人倒进沙发,视野里是宽阔天花板,下一秒腰身用力坐起,“原来咱们两家认识啊。”
水杯搁上四方茶几,坐在另侧单人沙发里的夏至深唇角幅度微浅扬了扬,眼瞳轻转,视线蓦然落于置物高架顶格处唯一画框。
木质框架里,是高一国庆假期后组织游合照,也是班级教室后墙所有合照里最大最中心一张。
夏至深那天穿深蓝宽松短袖,和其他高个子男生站在最后一排,周遭是一道蓬阔又繁多绿植花棚,藤冰山月季形成见花难见叶乳白瀑布。
而身旁人趁大家专注镜头时,自以为小心牵拉过一簇绽放得灿烂的花,悬空放在他头顶。
当时夏日烈阳里,偶尔穿行干燥风,夏至深隐约感受到事物撩动发缕,恰巧鼻息里灌满清郁花香。
“我们认识这么久,”目光没挪,夏至深喉间微动,声音些许轻,“好像只有过那么几次集体合照。”
“啊?”陆隽坐在对面,中间隔段不算近距离,外加夏至深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他确实没听清楚,立马抬脚几大步跨去。
虽说是单人沙发款,但坐两人明显绰绰有余,夏至深身旁沙发凹陷,他转头疑惑看向非得挤过来的人。
陆隽却黏黏糊糊倾身抱去,下巴放在他肩头时单纯牙帮使几下劲在上面磨蹭,眨巴眼:“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周身逐渐裹满这人体温,被抵住的肩膀隔层衣料清晰感触他动作,稍微能够可控痒意。
夏至深庆幸制冷系统的伟大,便任由他举动:“陆叔叔会经常带你去钓鱼吗?”
“当然了,几乎每周末他都会去钓鱼,不是招呼大哥就是折磨我。”难评被父上和鱼摆摆支配的恐惧,陆隽有苦难言,突然想起什么,脑袋歪过抬眼看他,“你不是也喜欢钓鱼嘛,以后爸爸就拜托你了。”
“大哥会下围棋,等以后你俩有时间可以经常切磋。妈妈是做玉石生意的,可能你不怎么感兴趣。”
听他讲得头头是道,夏至深抬手捏住他脸颊,垂下眼帘询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钓鱼和下围棋?”
“妈妈告诉我的啊。”抬眼和他对视,陆隽看清色度剔透琥珀褐眼瞳里自己的倒影,克制咽口唾液,“你妈妈不就是我妈妈吗?”
“哦,”闻言眉骨轻扬,夏至深笑时带点捉弄,“下次见到妈妈的时候记得喊人。”
现在可没这个胆子,只敢私底提前过嘴瘾的陆隽幽怨将头埋进他脖颈间,一声不吭又暗自神伤。
面对这家伙日常轻易遭受打击模样,夏至深好笑摸他头,耐下性子安慰道:“那就争取早点儿正大光明地喊。”
某只挫败的大型猫猫依旧一言不发,只是沉默收紧环抱他腰身的手臂,作为回复。
“你等一下。”
陆隽松开手,起身走进内室书房,出来时两手端暗红木质盒,四四方方不大不小。
“上次去国外逛开采矿石展会时拍的一块矿石,”陆隽边说边打开盒盖,闷闷不乐道,“本来想送给你的,当时我想应该要做成成品再说,但是一直想不到款式就搁在那儿了。”
夏至深视线落上他手里盒子,木盒周身独立连接,陆隽按住棱边几处地方,一面一面打开,露出里心密封层的透明玻璃壳,厚至底座台一侧黑字英文印刻标明产地、时间与种类名称。
是一块海蓝宝与摩根石的宝石级天然共生体,没有人为操纵机械切割面,边缘仅保留提取出时原始如破碎形态样貌,甚至笼罩层雾蒙色泽,外围包裹晶体是净度极高碧城蓝,内里交汇胭脂芙蓉粉,渐变间仍晶莹剔透。
从山野窗外游曳进霞光铺洒其上,蔓延开一种生海藏花的朦胧明媚。
“我其实不太在意价格,只是觉得它非常合我眼缘。”
陆隽抬眼看他,语气认真:“很漂亮,很配你。”
“所以要送给我?”望进他漆黑眼底,夏至深呼吸轻下,喉间微动。
“你喜欢吗?”从玻璃壳外收回的手去牵住他手掌,陆隽眼神一瞬不瞬盯他。
夏至深眼睫忽然一颤,唇角缓慢朝上翘,低眸回握他手再抬眼:“喜欢。”
“那就原封不动直接送你。”两层保护壳被重新装回原本模样,陆隽眼睛亮晶晶,将盒子递过去。
夏至深感触到他的愉悦,噙笑接过木盒。
这世界上宝石很多,比手里更加珍贵、更加漂亮的可能比比皆是,可陆隽送来却是最为合他心意的一件。
正如夏至深想要的,陆隽恰巧能拿出最令人称心如意的喜欢,以及一颗未经雕琢、鲜活灿烂的心脏。
更加幸运的是,这份礼物的主人正在喜欢他。
——
“坐我车刚好送你们过去。”
早饭之后,周嘉蕴抬手看腕表,提醒道:“既然和同学约好,那就不要迟到。”
“好吧好吧。”陆隽恭敬不如从命,和夏至深向父母道别后便跟随周嘉蕴往外走。
安排佣人收拾饭桌,陆祁和看眼三个孩子离开的背影,说道:“看看小深多板正一小伙子,性格又好。”
“怎么,”周虞音点开平板,浏览会议文件,不以为意回,“想把你家小儿子嫁过去?”
“老婆真会说笑。”陆祁和只当她开玩笑,笑呵呵应道。
周虞音视线没离平板:“我觉得挺不错的,刚好又多个好大儿陪你钓鱼。”
陆祁和明智选择没再应声,凑去给她捏肩膀。
七点三十,助理将车停在春采和街区,陆隽下车后被周嘉蕴招呼过去。
“注意安全,有事跟我打电话。”周嘉蕴坐在后座,偏头仔细叮嘱,“你们俩记得晚上早点儿回家,别让爸妈等。”
陆隽弯腰站在车窗边,一边听他讲一边听话点头,想起什么时突然探近问道:“爸妈之前都认识夏至深,你咋不认识?”
“爸妈能抽时间去参加宴会,我就不一样了,”周嘉蕴捏眉心,难得开个忧郁玩笑,“我只是一个苦命的打工人。”
驾驶位为打工人兢兢业业打工的助理:“……”
老板说得对。
陆隽整个人惊住,缓慢直起身,欲言又止又忍不住批判:“让你少跟叶云舟玩。”
“他是你同学,”周嘉蕴平静掀眼去看他,事不关己道,“鞭策我干什么,鞭策他才对。”
说完便让助理驱车去公司。
徒留陆隽在原地一言难尽。
“走吧,他们发消息说差不多到齐了。”夏至深走近,手搭上他肩拍了拍。
到达汇合点,陆隽高举双手向他们热情打招呼:“嘿,早上好!”
一向开朗活泼爱举铁的朱大男孩二话不说跟他来个撞胸问候,简单粗暴险些直接把陆隽撞退好几步,不得不捂胸防止内伤再度恶化。
“我嘞个去……”陆隽垂首强撑,无话可说之外身残志坚为他竖大拇指。
朱文杰扶住他肩膀,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道:“抱歉抱歉,一个没收住劲儿使大了。”
陆隽缓和几秒,抬手示意:“没事,我还行。”
“幸好我有先见之明提前避开了。”林垚在旁替自己的聪明才智喝彩。
这番话对陆隽来讲无疑雪上加霜,但他还是宽宏大量为他竖个大拇指,随后看寥寥无几三四个人,费解提问:“这就是你们说的差不多到齐了?”
“手机上都说要到了嘛,”向杳朝四周望,“还没到时间,不要着急哈。”
“你们剪头了?”旁边薛皓左右打量这俩新来家伙的头。
“对。”
一般理发店不会过早开门,所以昨晚陆隽便让周嘉蕴帮忙喊理发师来家里给他俩剪头。
陆隽撩开新剪的头发,臭屁嘚瑟道:“怎么样帅吧?”
“看来这尴尬期还是分人啊。”向杳说完有意无意瞥眼身边薛皓。
薛皓急忙抬手假装去捂她眼睛:“不许看不许看。”
热心肠的陆隽当和事佬:“有时也跟理发师的手法有关系。”
“毕竟遇见一位不知技术深浅的理发师,理发便成了一场豪赌。”
“正确的,一针见血的。”深受理发踩坑苦难的林垚沉痛拥护。
临近八点,林立高楼与大厦顶缘攀附薄金晨曦,懒洋洋迟缓又强势压入城市每处角落。
成员陆陆续续到来,有一搭没一搭聊天时注意到从两边压台走来的人。
“嗨!”
陈禾宜向他们挥手打招呼,身边顾微湘和盛泽跟着招手:“路上不凑巧堵着了,不好意思来晚了。”
不过多大点事,大家伙都没放心上。
“你们也堵车了?”陆隽瞧掐点姗姗来迟的叶云舟三人,实在不愿相信叶云舟这个瞌睡虫真能爬起来,不由得呛他,“不会是你赖床吧?”
叶云舟无语望天,不愿辩解只轻飘飘一句话落:“人心里的成见就像一座大山。”
“是真堵车了,”站在他和季星衍中间的季明月含笑向大家解释,“云舟哥起得挺早的。”
见她说话,陆隽大发善心打算不再追究,可见到叶云舟那小人得志刻薄德行便超级不爽。
陆隽拳头捏得梆硬,饲养员眼疾手快握住他手腕,及时牵制住一方。
“人到齐了就走吧。”最后还是季星衍横插一脚打破令人失语的局面。
照相馆开门时间和理发店差不多,虽然他们来得早,但由于朱文杰提前联系过老板,老板人美心善见他们人多便答应提前一个小时开门。
老板店铺装修主古色古香,虽处鹤城寸土寸金商业街,但不过承个爱好,自身有钱随意,这开关店时间在一天里顶多不过几个小时。
今天正好老板在店里,她摇把素团扇招呼一堆高中生进门,里面设有三处照相室,指过让他们随便进,照相师技术都差不多。
站在后面瞧几眼犹豫不决选择困难症大爆发的年轻娃娃们,老板便撂了扇子,让姑娘们跟她进第一间,剩下男性同胞面面相觑,七嘴八舌各自进其余两间。
“麻烦头往上抬一些,不要往前躬。”
“同学,你是天生不爱笑吗?我很吓人嘛,笑得这么勉强?其实也不用勉强自己的。”
“诶对,眉毛别皱,像个老头。”
“放松,不要含胸驼背,点儿都没得当代青少年的精气神。”
陆隽他们进的屋里照相师是个花臂壮汉,凶神恶煞外还是个吐槽役碎嘴子。
“同学,麻烦把眼睛睁开,”正好拍到王双加,花臂老师歪过头看向他不解问,“别个天天为情所困,你是真的很困是吗?”
还没轮到的几个家伙实在憋不住,转身偏头不道德笑出声。
在凳子上坐标直的王双加涨红脸,极度不服气回道:“可是我眼睛已经睁到最大了!”
“哦好吧,我还以为你瞌睡没睡醒。”花臂老师等他调整完,才重新进入拍摄。
夏至深之前出去接通电话,顺理成章排在最后一位,早早拍完的陆隽刚上完厕所回来,进门时不经意抬手轻打下门框挂的吊饰,清灵灵几声响。
“拍完没?”陆隽双手捂住嘴打个哈欠,声音些许含糊不清晰。
坐凳子上的夏至深朝他招手,再拍拍身侧空余凳面,示意他过来坐下。
眨眨眼,陆隽看比原先那张长出一截的凳子,不明所以乖巧走去坐到他旁边,疑惑歪头:“怎么了?”
“一起拍张照片吧。”夏至深唇角噙笑望向他。
因为睡意袭来而精神朦胧的陆隽霎时没反应过来,随后思绪回笼,陡然一愣。
迄今为止,他俩好像的确没有过单独合照。
下意识往后看背景布,纯粹不染尘埃的红映入眼帘,陆隽眼睫微颤,回过神轻声笑道:“跟拍结婚照一样。”
转头与他对视,陆隽抬手仔细扒拉头发:“我准备好了。”
夏至深似乎看见弥散烛火,在面前人弯弯眼眸里点亮,在晦暗黯淡时光里,被他不善伪装的情感渲染。
期待又诚恳的欣喜。
不加掩饰、五彩斑斓。
两人并肩而坐,面朝照相机,此时此刻被无声定格。
——
从今往后,每年的、一次又一次如同结婚照的合照嵌入相册,哪怕真正到达拥有结婚照那天,他们相伴一生的合照在相册里仍旧遵守心照不宣的承诺如约增加、叠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