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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生辰 ...

  •   十六的月亮比昨日还要圆些,紫青的天空像是天宫仙子打碎了妆奁,倾泻出来的颜色。

      姜锡娇原本已经睡下了,又迷迷糊糊地看了眼黄历,却发现今日是四月十六。

      是她的生辰。
      可是好像没有人记得,她自己也差一点忘记了。

      于是她起身到了厨房,想为自己做一碗长寿面。

      她只会煎药,厨艺却是不精,好不容易生好了火,慌张地将面条丢进了水里去。
      出锅的时候,碗着实太烫了,没法端住,她飞快地将碗放回了灶台上,边上的空碟却没能幸免,落在地上碎掉了。

      姜锡娇吃痛地用被烫得红肿的手摸着耳朵,蹲下身去捡碎片。

      抬眸,李迟殷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松垮地披着外衣,抱臂立在门口。

      他是被厨房的动静吵醒的,眼底带着点困倦。
      许是有些起床气,李迟殷哑着声音,没什么情绪:“你把我吵醒了,姜锡娇。”

      “对不起,迟殷哥……”姜锡娇窘迫地仰头看他,颇有些忸怩地摸着手指,好想像只鸵鸟一样把头藏起来。

      实在是她迟钝的形象过于鲜活,李迟殷毫不怀疑尖利的陶瓷碎片会戳破她的手指。
      他懒散地拢了拢衣裳,拎着她的后领将她拉起来。

      碗里,已经坨了的面条和一个破碎的鸡蛋静静地躺在那里。
      李迟殷揉了揉眉心:“要把水烧开了,再下面条。”
      不然就会像这样,面条熟是熟了,但是煮化掉了。

      “你拿扫帚清理一下,嗯?”他嘱咐了一声。
      “哦……”姜锡娇也困困的,慢吞吞点点了头。

      清理好时,厨房里已经传出了香喷喷的味道。
      姜锡娇挠了挠被蚊子叮了个小包的脸颊,安静地站在李迟殷身边,看他煮面条。

      他很高,姜锡娇堪堪到他肩膀的位置。
      含着困的声音缓缓传来,姜锡娇也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要加一个鸡蛋,比较香。”
      李迟殷被吵醒很是不悦,亦是眉眼沉沉,用眼尾扫了她一眼:“让我看看手指。”

      姜锡娇老实巴交地把手摊开。
      右手无名指的指甲盖上有一个小小的白点点,这是她缺少营养,需要多吃蔬菜的证明。

      李迟殷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看来要加一点有营养的青菜。”

      同吃过了几顿饭,他已经摸清了姜锡娇挑食,不喜欢吃蔬菜的坏习惯。
      果然,姜锡娇听闻“青菜”二字,半阖着的眼睛都微微睁大了些,又想着李迟殷煮面定是给他自己吃的,便又安下心来呆呆地学习煮面条。

      出锅后,一大碗色香味俱全的面摆在了桌前,还放了好些肉片进去。

      姜锡娇刚想吃那碗坨成糊糊的面,李迟殷却把他做的香喷喷的面推到她面前。
      而他自己,看着那碗冷掉的面,眸中闪过一丝荒唐,默不作声地吃掉了,口腹想来也都很不好受。

      “迟殷哥……”姜锡娇闻着肉香,心里暖呼呼的,“你对我真好。”

      李迟殷扫了眼她被烫得红肿的手指,不解地看着她。

      “大家都把我的生辰忘记掉了,只有你肯帮我煮长寿面吃。”
      姜锡娇笑着露出好看的小兔牙,带着点腼腆。

      这简直是姜锡娇过得最可怜的一个生辰了。

      李迟殷看着那几片青菜叶,问心有愧,看她的目光也带了点审视。

      姜家送来的八字上,姜锡娇的生辰并不是今天。

      “那你,许愿望吧。”他手指在桌案上一下又一下地轻点。
      “喔,我都忘记了。”姜锡娇点点头。

      她闭上眼睛,虔诚地双手合十,对着那碗氤氲着热气的长寿面。

      希望可以很长久地看着李迟殷,平安,健康。

      她专心地念着愿望,睁眼时干净的眸子里盛了月亮,沉静而忧郁。
      像金笼子里的瓷娃娃通晓了情感,慢吞吞地感知世间冷暖。

      李迟殷单手支着头,懒懒地倚在桌子上,认真地对她说:“生辰欢喜,姜锡娇。”
      他舔舐了一下唇角:“可是我忘记给你准备礼物了,有没有想要的?”

      姜锡娇在李迟殷身上看了一圈,目光停在了他发间。
      他用一根簪子将头发束起来,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年轻的脸上有点桀骜不驯的气质。

      姜锡娇指了指那根簪子:“要这个。”

      “这个噢?”
      李迟殷闻言,依旧支着头,只微微侧身,示意她自己拿。

      取下簪子的时候,墨黑的头发从她手心散落下来,姜锡娇觉得有些痒。
      那根簪子并无复杂的工序,只在尾部刻了一条小鱼的形状,还有一个草书的“李”字。

      姜锡娇却很喜欢,感恩地收起来:“谢谢迟殷哥。”

      -

      在李家的生活是很闲适的。
      早晨起床打一会儿八段锦,晚上睡前泡个养生脚,间歇性喂鸡遛狗,余下的时间便是躺在摇椅上睡觉,着实是很仙风道骨。

      李迟殷晒太阳的时候,姜锡娇就坐在石桌旁看医书。

      “好奇怪哦迟殷哥,我发现原来我会的医术,书上都没有掉了。”
      姜锡娇挠了挠头,很是惊奇。

      不知道怎么回事,分明从小开始学医术的,但是连着看了好几本,一点儿跟她以前学过的知识沾边的内容都没有,书上尽是些陌生的词。
      好像这么多年的勤奋苦读都白费了一般,偏以前的知识都还好好地记着。
      姜锡娇也说不清楚自己是失忆了还是怎么回事,实在是沮丧。

      李迟殷却已经睡着了,他的病害他需要睡很久很久才能补足精气。

      看了好几日晦涩的医书,今日姜锡娇没有忍住,将买的一本话本拿出来看了。
      看封面,这书叫做《囚爱:狂野将军别宠我》。

      有人靠近的感觉渐渐浓烈起来。
      李迟殷缓缓从梦境里脱身,嗓子泛着淡淡的痒,止不住轻咳了两声。

      梦里是半年前,干燥又荒芜的深秋。

      姜家没有康健的女儿,便只能带着面色苍白的长女出席围猎。
      已经记不得名字了,只记得她鼻梁高挺,眼窝深凹,眸子是诡异的金色。

      他一身锦衣华袍,坐于高台之上。
      记不清名字的权贵向他敬酒,纸醉金迷的气息在空气中化为腐烂,跟血腥气交缠在一起,令人作呕。

      高台之下,是西肆国的俘虏。
      为了供南国权贵取乐,狩猎日成为了一场盛大的屠戮。
      他们在牢笼中,相互厮杀,与人斗,与兽斗,死不瞑目。

      皆是鼻梁高挺,眼窝深凹,眸子是诡异的金色。

      ……

      他睁眼,从带着血气的梦中回神,却是见到了红着脸向他凑近的姜锡娇。

      姜锡娇紧闭着眼,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脸上像是因为气愤,红得像个西红柿。
      李迟殷干咳的那两声,显然惊到了她,停下了摩挲他手腕的动作。

      她睁开了圆圆的杏眼,目光仍是纯净如童神一般。

      注视着她的桃花眼却是微微敛起,带着点暮气。
      李迟殷揉了揉眉心:“为什么一直抚摸我的手腕,姜锡娇?”

      他生得好看,微睁着睥她的桃花眼带着潋滟的光泽,像是能包容她做的所有事情。

      姜锡娇浑然不知自己冒犯了,细嫩的手指又在他的手腕上轻蹭两下。

      李迟殷语调仍是懒散,却是被肉麻得难以忍受了:“揍你噢?”

      她说话轻轻的,语调竟是有些颤抖了:“迟殷哥……我好像真的忘记要怎么诊脉了。”

      她探索了很久,仍是一点都诊不出李迟殷到底是什么病。
      这简直是有生之年第一次如此没有头绪,脑袋空空,越急便越诊不出,只能感受他脉搏虚弱地跳动着。

      李迟殷睡意全无,揉了揉眉心,掩下了梦里的血气,坐起身。

      姜锡娇眨了眨眼睛,豆大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她端正地坐在摇椅旁,手里拿着把蒲扇也掉了。
      “我、我学习的知识,好像都不见了……”

      家中姐姐都各有所长,唯独不善医理。
      而她是家中幺女,家中宠她,却在传授医术时极为严格,自六岁时拜父亲为师,学徒罚一次,她就罚百次,必须要在医术考核中拔得头筹,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如此寒窗苦读整整十年,随着那一剑,竟什么也不剩了……

      李迟殷认真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问:“娇娇是因为不能当一个大夫、悬壶济世而难过,对不对?”
      姜锡娇点点头,抬手将眼泪抹掉,又会流下来,怎么也擦不完。

      “那丢掉的知识没有办法再找回来了,对不对?”
      姜锡娇仔细地想了想,扁着嘴,又点点头。

      “没有关系,现在能做的就是重新开始,好好学习。”李迟殷拿出帕子,在她脸上一点点把眼泪擦干净,“这样想有没有舒服一点?”

      姜锡娇却没有点头,安静又委屈地注视着他,问:“那你可以不可以等等我?”

      “什么?”李迟殷眼角眉梢染着淡淡的笑意,耐心地等着她。

      他生得英气,清冷如星的眸子未带笑意便会淡漠显厉,但他总喜欢着一身白,放肆张扬的眉眼含着似有若无的情愫,亲近又疏离。

      姜锡娇嗓子带着点哑,小小声地告诉他:“我想治好迟殷哥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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