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川》二九壹拾捌

40、39

　　吕颜这次没有调侃我，拉我的手，就出了内室，直奔花园，我皱着眉，也不知他要作什么。穿过月门，在一棵枯树下，我看到了陆其然背着贤宁郡主，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孩。我吓得立住了，吕颜依旧往前走，险些把我手腕拽脱了。
　　“等等，他们怎么进来了？”我不敢相信的问。
　　“我带他们从水磨坊密道进来的。”吕颜没有一句废话。
　　我弹开了他的手，顺脚踢在他屁股上，他没任何动静，我却震得脚发麻。
　　“吕颜，你疯了吗！”
　　这密道，是公公为了将来，带一家子逃命挖的，怎能将带仇敌进来？
　　站在枯树下的陆其然，表情桀骜的道：“吕子箩，放心，以后你不必再担心，萧轸会来逼迫你了，更不用担心王妃，因为我们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吕颜面色凝重，仿佛瞬间长成了个大人。
　　贤宁抬起头，眼神涣散，只叫了声“弟弟”，便又晕过去了。
　　半个月前，我还是鱼肉，如今，也轮到他们了！我百味杂陈的望了望吕颜，又望了望陆其然，身后响起白悠然的声音：“先把孩子抱到里面吧。”
　　陆其然看也不看，从我身边掠过，听着他们踩雪的声音，我缓过神来，跟随他们回了屋。到了屋中，白悠鹤接过陆其然手里的婴孩，放在桌案上，打开包布，我“呀”的一声叫出来，不知谁在孩子的腹部桶了一刀，虽有绷带缠着腹部，可血还是浸透了衣服。陆其然把贤宁郡主放到了白悠鹤的床上，替她脱了鞋，盖上锦被，又从身上寻出药，拿了水杯，兑上水，掐着贤宁郡主颌骨，灌了下去。
　　这边，白悠鹤从药箱里找出止血药，给孩子撒上，又在他的虎口、丹田、人中上扎上了针，忙活了半日，终于把血止住了。
　　他净了手，我扯着他的衣袖问：“萧岱会好吗？”吻了吻我的额头道：“情况不太好，失血过多，而且孩子太小，夜里如果止不住高烧，便是回天无力。”
　　我沉默了。
　　公公闻讯赶来，看了一圈屋里的情况，嘴里没说什么，可手上的两个铁球转得飞快，唰啦唰啦响个不停。
　　陆其然对他施了一礼，然后掏出一摞银票道：“老庄主，这是三十万的银票。求您护郡主周全，来世，当牛做马，我都无悔。”
　　公公不接银票，只用眼睛看着我，我不知如何是好，局促的看着白悠鹤，白悠鹤还未开口，吕颜跪下了，道：“姑姑，襄阳王对你有恩，若不是他放我们回来，此时，我们怕也脱不了身了。”我摇头道：“吕颜，若不是他，你和悠~你姑父，怎么会遇险？他这是趁人之危。还有，假如是他胜了呢？若大个白家，怕是——”我话还没说完，陆其然抬起手，就给了我一耳光。
　　“你别不识好歹！萧轸此番兵败，全赖你！”
　　白悠鹤一脚把陆其然踢到了墙根脚下，他摔倒时，撞翻了两把椅子。
　　倒在墙角下的陆其然。嘴角挂着血道：“吕子箩，你就是个煞星！崇璋借你的事取得我们的信任，王妃以为他是真心投诚，便信了他。怎想到，他居然是太子的人！太子借萧轸的手，杀了国主，登上了帝位，反手又杀了萧轸！我们这位太子啊，可真是个人物！”
　　白悠鹤冷冷的道：“你们自己错信了人，如何能怪到我们头上，真是可笑！”
　　陆其然阴柔的声音，变得嘶哑：“萧轸这个废物，手握兵权，为什么要辅佐太子登上帝位？难道他不知，王妃谋划这么了多年？盼了这么多年！他绝对是故意的！自从遇到你，他不再对王妃一心一意了。我真想不通，他怎会放弃了这大好的机会？若不是他临时变卦，我们怎会有这样的结局！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公公让人把陆其然绑了，丢到了地牢中，只对白悠鹤说了一句：优柔寡断，反受其害。就走了。白悠鹤把我抱在怀里，问救还是不救？吕颜跪下，抱着我的腿道：“姑姑，你救救贤宁吧，就当是救我。日后，我一定听姑姑的话。”
　　我十分为难，问了句“凭什么？”吕颜回答“放不下。”我劈头盖脸的打了他两下，道：“喜欢谁不好，居然喜欢这个骄纵恶毒的。日后，不苦死你！”他仰脸道“我愿意。”我气得指着萧舜华道：“既然你愿意，就带她走，别连累我们！”吕颜听完，冲我磕了三个响头，就去抱床上贤宁，见他这样，我气得咧嘴大哭，这死孩子，以前都白疼他了！
　　白悠鹤按住了吕颜，道：“外面情况不明，你带她出去，只会送了她的命！况且，她还病着。一切，等过了今夜再说。”吕颜放下了贤宁，道：“姑姑，你别担心，我去守着密道。贤宁就交给你和姑父了。”说完，也不管我愿不愿意，他就出了房间。
　　夜里，我守着贤宁，白悠鹤守着萧岱。
　　天蒙蒙亮时，我困得眼皮直打架，就听有人喊我：“吕子箩！”我一个激灵，瞌睡全都吓跑了，只见贤宁坐了起来，脸色苍白，眼睛发红。
　　“我弟弟呢？我弟弟呢？”她冲我喊。
　　我急忙回答：“白悠鹤照顾着他，就在隔壁。”
　　听我说完，她连被子都未掀，就从床上下来，却被被子绊倒，滚落到床下。等不及我扶她，她便一瘸一拐的跑了出去。
　　我急忙上前追她，我俩前后脚进了南厢房，我刚跨进去，就见白悠鹤，把一块白布盖在了萧岱的脸上。我心中咯噔一下，想起了李韭莲的话，心中一阵难过。
　　贤宁推开白悠鹤，扯了白布，去抱萧岱。萧岱脸色发青，呼气全无，她喊了半天，也无济于事。她放下萧岱，跪在我面前道：“吕子箩，以前是我不好，求你救救他吧。他还小，什么也不知道，我母妃害的你，与他无关。陆然然说你心最善了，和我们都不同。你救救他吧。”我也跪下，劝道：“贤宁，他已经走了，去了他生母那里。你节哀吧。”贤宁推我：“不！母妃让我照顾好弟弟，说弟弟是父王唯一的骨肉，让我发誓，就是我死，他也不能死。若弟弟死了，我将来也不要去见她！”我从地上爬起来，抱住了她的头，安慰她：“不是我们不想救他，是他伤的太重，我们尽力了。你母妃，不会怪你的。”贤宁再次把我推开，跪着移到白悠鹤面前：“你不是南海神医的徒弟吗？我求你救救我弟弟，你要替吕子箩出气，砍掉我脚，挖掉我眼睛，割了我舌头，杀了我，都可以，只要你救救我弟弟。”
　　白悠鹤拉起她的手，挪到萧岱鼻息下，贤宁像被蛇咬到般，缩了回来，白悠鹤又拉着她的手，伸到萧岱胸口。贤宁惨叫一声：“你们对他做了什么！你们为什么要害死他！你们要杀，就杀了我，为什么杀我弟弟！他还那么小！”
　　“他被人捅了一刀，伤及脾脏内腹，又失血过多，若不是你们王府刀伤药厉害，他根本熬不到这里！我已用太白参王给他续命，可还是不行！”
　　不知何时，贤宁手里，突然多了一把牛角小刀，亮光一闪，我只觉脖子一凉，心说完了！就听嘭的一声，她手里的小刀落在地上，白悠鹤的药箱，碎了一地，贤宁不顾手上的伤，扑过来，掐住了我的脖子。
　　白悠鹤把她从我身上拖开，她大叫着：“吕子箩，我要告诉我父王，你杀了弟弟。他会杀了你的！杀了你的！我父王在京城，他会回来的！你等着，你们都等着！”
　　她高声叫喊着，不停攻击我与白悠鹤，正在闹时，吕颜进来了，他拦腰抱住贤宁，道：“不怕，我在这儿呢。”贤宁哭着道：“他们杀了我弟弟，你替我杀了他们。”吕颜道：“若他们要杀你弟弟，让你们入白家庄做什么？”贤宁呜呜呜的道，你和他们是一伙的，你放手，放手，不要抱着我。见状，白悠鹤扯着我回了正屋，让他俩独自留在了南厢房。
　　回到屋中，他从衣柜里，又拿出一个药箱，脸色难看的替我上了药，上完，一拳把桌子敲塌，道：“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也委屈的道：“对！把他们都赶出去。”他把我拽进怀里道：“对不起，又让你受伤了。”我摇头，这一切，不是他的错，是我自找的。
　　我倚在他怀里道：“我也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还有，我又欠了你一条命。这次也是以身相许。”他露出少许笑容，道：“这辈子还不完，下辈子还。”我嗯了一声，把头贴在他胸口，听着他心脏，有力的跳动，慢慢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