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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3 ...

  •   几年不见,那个背地里调皮捣蛋的孩子,已长成了少年。他长的更像吕黄氏,五官俊秀而柔和,只是长期食不果腹,让他脸色灰白,四肢瘦长,满身的泥土和血污,更显破落。我伸出手,想擦去他脸上的血迹,他毫不犹豫的躲开了。我收了手,看着他,他回瞪了我一眼,就把脸撇到一旁,不再理我。
      天黑十分,我们到了襄阳城,寻到了周大夫,望着夜幕,我想起了多年前,吕颜陪我到镇上请栗大夫的往事。那时若不是他善良开口,我与母亲又会如何?他们一家又会怎样?
      周大夫先帮我把手复了位,包上草药,处理好了,才去看吕楚。他号了号吕楚的脉,又翻了翻他的眼皮,最后扳过头,看了看伤口,道:“吕相公这外伤不打紧,可这身子,已被他自己糟蹋坏了。即使没有这次受伤,他也活不过半年。老朽帮他包扎好,再开两副药,固着气脉,你们把他带回去将养,若他清醒了,可以问问他有什么未尽事宜。”
      躺在榻上的吕楚面色发红,呼吸粗重,样子十分的不好。我抬头观吕颜面色,他面上却没有半点难过,嘴里不知嚼着什么东西,四下张望,似在找寻什么。
      见他这样,我便给周大夫道了谢,请他尽力救治吕楚,一应费用,我明日就派人送来。转过身,正想问吕颜有何打算?就听抓药的伙计嚷嚷,店里珍藏的老参不见了。我与龚毋氏对望一眼,龚毋氏上前,掐开了吕颜的嘴,他嘴里嚼的,果真是参,再一翻,还有半截插在他腰里。我失望的看着吕颜,而他满不在乎,把剩下的半截参丢在了地上。
      我蹲了个万福,道歉道:“先生,孩子顽劣,十分抱歉,我会照价赔偿您的。”
      周大夫焦急的道:“钱是小事,可这参,是老夫寻来,准备后日,献给襄阳王,做寿礼用的。”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咬住了嘴唇。
      听周大夫这样说,龚毋氏在一旁道:“先生,要不您再另寻一件寿礼,我们愿出高价去购买。”
      周大夫一甩袖子,道:“你们当老夫什么人!老夫在军中时,受王爷照顾,有救命之恩。这颗参,是老夫寻了多年的雪地太极参,只为清除王爷体内余毒的。千金再难买!”
      闯了这样的大祸,吕颜脸上没有任何惧色,我让他跪下,给周大夫赔罪。他却扬着头道:“多大点事,没了寿礼,把吕子箩献上去,王爷肯定比吃了参还高兴!”
      我……这死孩子!
      周大夫看我的眼神突然诡异起来,龚毋氏抽出巴掌,打在吕颜的后脑勺上,替我狠狠教训了他。
      “先生,您不要急,我会想办法的。”说完,我窘迫的,不知如何安置自己,只好低头,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
      我不知怎么出的医馆,龚毋氏没好脸色的推着吕颜,到了车里,才想起把吕楚忘在了医馆,龚毋氏又推着吕颜下车,返回医馆去抬吕楚。出来时,龚毋氏手里多了包药,我揉着太阳穴,发誓以后出门一定要看皇历。
      马车驶到城门边,已到了城门落锁的时候,守城的军士示意我折返,我担心一夜不归,母亲担忧,就让龚毋氏贿赂军校,放我们出城。军校颠了颠银袋,颇为满意,腰间取下城门钥匙,丢给手下,让他们打开城门。门锁落下,两名军士正在推门,一匹战马从暗处悄然闪出,上面的人身形高大,手里提着一柄偃月刀,头带赤金冠,一席黑披风飘在身后,威武非凡。守门军校及军士一见他,噗通噗通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求饶。
      我心中哀嚎,菩萨,现在给您烧香,还来得及吗?
      他走的到亮处,手中大刀一抖,刀环响动,杀气浓重。我缩回车里,放下车帘,脚脖子筋都转经了,吕颜望向我,我埋怨的望向他,他却不知死活的凑我耳边,道:“姑姑,就看你的了。此时,保命要紧。”
      死孩子!我往日欠他的人情,今日算一并还上了。我揪着他的脸,狠狠掐了一下,他嗷一嗓子叫了起来,我想死的心都有了。吕楚打他,那么狠,他都没叫一声;在街上,被人收拾的那么惨,他也不出一声,他绝对是故意的。
      “滚出来!”声音狠厉。
      手不方便,加上腿软,我绝对是滚出去的,一不小心,就滚在地上了。
      带着血腥味的刀顺着我的脸,到了下巴,冰冷而生硬,锋利的刀尖低着我的脖子,刀背一扬,托起了我的脸。
      四目相对,我胆怯害怕,他波澜不惊,我闭上了眼。不是说他平时都在宁远别院吗?只有必要时,才在王府。必要时,对,后天是他生辰,他必须在王府,接受朝廷、官吏的恭贺。
      有东西在添我脸,我睁眼一看,是那日追我的大黄狗,惊叫一声,滚到一边。那狗却不知趣,重新跑过来粘我,我求救的望向他,他却不管。就这样,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那条狗,追着我满地的舔。惊慌无助下,我触碰到了刚复位的手,疼得眼泪在眼眶上直打转,他才叫了声乌龟,那狗悻悻的跑回了他的身边。
      “杨七,斩了这名校官。剩下的人每日五十军棍。”襄阳王命令道。
      我急忙摇手,道:“是我错了,王爷开恩,饶他们一命吧。”
      “本王治军,不需一个女人指手画脚。你的罪责,本王自当亲自处罚。”
      “您没听过楚庄王绝璎之事吗?”我硬着头皮问他。
      襄阳王用刀拍着我的脸道:“吕子箩,在京城时,你不是自翊才女吗?怎敢乱用典故!你是本王什么人?谁又曾调戏于你?”
      楚庄王绝璎,出自西汉刘向的《说苑》,说的是楚庄王赐酒群臣,让宠妃挨桌敬酒,突然一阵风来,刮灭了所有的灯烛,有一个叫唐角的将军,看见灯灭,就拉宠妃的衣角,调戏于她,宠妃顺手摘了唐角的帽璎,告诉楚庄王,有人调戏她。楚庄王听后,对群臣说:今日与寡人饮,不绝冠璎者不懽。让众臣,都取下了冠璎,唐角因此逃过一劫。在与晋国对抗时,唐角一直在前冲杀,楚庄王很奇怪,平时并未优待过他,为何唐角会如此拼命?喊来唐角,唐角对曰:臣当死,往者醉失礼,王隐忍不加诛也;臣终不敢以荫蔽之德而不显报王也,常愿肝脑涂地,用颈血湔敌久矣,臣乃夜绝缨者。
      我涨红了脸,道:“王爷,您知道民女不是这个意思。民女是说您施恩于他们,他们必将肝脑涂地的报答于您。”我借用这个典故,只是想劝他好德施恩,他胡乱攀扯我做什么?说到调戏,他这算不算调戏?
      “军纪涣散,非军法不可持!此事,亦非绝璎之事可比。今日饶过他,来日他人就敢效仿,你是吾国之民,勿害国家。换之细作,山河不保!杨七,动手!”
      这次,我无话可说。
      军校被杨七拖到暗处,扑哧一声,结果了性命。我别过头,心里说了数遍对不起。剩下的人,也被打了个惨不忍睹。处罚完军校,他把目光转向我们。
      我、龚毋氏、吕颜、车夫,跪成一排,车夫抖得像筛糠,吕颜不停的瞅我,我死命低着头,等他发落。
      “既然你敢贿赂军士,目无国法,就罚你缴一万担粮食,一月为期。”说完,襄阳王骑马而去。
      他高高抬起,低低放下,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摊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车夫站起来,又摔了两个跟头;龚毋氏也掏出绢帕,擦着额头上的汗;吕颜跃了起来,扶我起来道:“姑姑,他这是旧情难舍啊。”
      我揪起他的耳朵,一阵拧,这讨厌的孩子!
      “谁是你姑姑!你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吕颜答道:“好的,吕子箩,你把我阿爹还我,我自然滚。”
      他这么聪明,却不用在正道上,我被他气得捂着胸口,道:“怕你了,小祖宗,快去找间客栈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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