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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初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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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瑞雨和周雪考上的初中很幸运得离家很远,要坐公交车一个小时才到。
而且他们的教学楼都是天蓝色的,清新而美丽。四周环林,鸟语不绝。最美的莫过于他们教学楼前有一条不短的走廊,上面镂空的架梁覆盖着茂盛的紫藤萝瀑布。
周雪很喜欢新学校,每天准时准点掐周瑞雨起床上学。周瑞雨则是喜欢那宽大的篮球场,放学都会和其他班的打一会儿球等周雪写完作业再坐车回家。
他们是在不同班。一开始还有人以为他们是一对,知道是兄妹后有人请客周瑞雨帮忙递情书。而回家后他们两一起翻书包,互相递情书的事够他们笑一年的。
李雯和周大财认为兄妹两是该分开睡,就把原来屯货物的那间给空出个床位,让周雪睡。
周瑞雨自己说想晒太阳,就不顾他们劝,自顾自地搬进去睡。
在去学校的路上,周雪无奈请周瑞雨一瓶可乐。那轻轻的一句“谢谢哥”也被周瑞雨无声抿唇笑去。
今天是端午节,学校放假,爸妈还在经营饭店,周雪要去补习,所以最无聊的就是周瑞雨了。
他换了一身衣服就开门出去乱逛。
走到哪里都是人,即使是公共厕所,也要排一下队。
周瑞雨带上衣帽,低着头走,看见其他人的脚就让开,但仍是拥挤的。
人与人之间不能相碰到,但是气味确实是混杂的,令他窒息。
等他缓过来时,才发现自己来到一条萧条的街巷,破旧得路人慌忙逃离这里。
周瑞雨想在这里歇会,就找了一块算干净的地坐下呼吸。
他抬头看着这里被局限的天空,狭小得理所当然。风过小巷也是静得不起波澜,平静下周瑞雨刚刚快被人群逼疯的怒火。
而下一秒这样的平静就被突然打破。
周瑞雨听见了歌声,还有……
他顺着声音,好奇地走上阶梯,就看见一扇打开的门。再往里面望去,歌声就停住了。
“请问,有事吗?”唱歌的那个人走近周瑞雨,眼里的疑惑和防备很是明显。
而另一个人也奇怪地走过来:“怎么了,是邻居吗?”
唱歌那人摇头,而周瑞雨乘机就说道:“你唱歌很好听!”
周瑞雨见那人平静的脸,又慌忙说:“我是路过这里的人,不小心听到的。我没有什么意思,就是想问一下那个……你唱歌时的另一个声音是什么?”
等他说完,那两人的神色就变得有点怪异,像疑惑,又像嘲笑,如释然,又若尴尬。
“进来吧。”唱歌那人让出位置方便周瑞雨进来,“我叫韩宇柯,他叫苏晨卿。”
“刚刚的声音是这个!”苏晨卿转身拿出一个东西,又用手指虚空的弹了一下,“叫吉他。”
韩宇柯含笑看着周瑞雨那闪着光的眼睛,就拍拍苏晨卿:“给他玩玩。”
“可可可……”
“没事,我教你。”
周瑞雨背着沉甸甸的吉他,带着出门后不一样的欣喜,看见花花草草就傻笑。
“送给我?!”
“我要出国,所以这把旧吉他没法带过去。丢掉太可惜了,不如你帮我保管保管。好好爱护,以后我回来要讨回来的哟~”
“我表弟苏晨卿今天来我家就是过过吉他瘾,以后你想学,可以来这里找我。”韩宇柯笑道。
“这是什么?”李雯问道。
“哦,捡来玩的。”
“别耽误学习。”
周瑞雨心里无奈,嘴上回答:“哦。”
英语课真的无聊,周瑞雨看见英语老师皱皱的脸,不好意思睡觉,硬撑。
而他的同桌,李承就是睡得那叫一个大方不得体。
然后和蔼的老师,就笑眯眯地叫醒李承,加抄书上单词10遍。
“老太……老师,你开玩笑吧?这单词还没学完啊,一本书至少三百个单词啊!”李承痛苦而扭曲的脸,让周瑞雨松一口气,还好自己善良。
“正好预习呀,是不是很好?明天给我。”
“这样我会错过公交车……”
“自己想办法,再说话20遍。”
全班都没忍住,笑哄哄的。李承一脸红地坐下,回瞪周瑞雨,好似在怪他不叫自己起来。周瑞雨又没忍住笑出声,而尴尬的是,现在只有他笑得最明显。
然后体贴的老师看见了,就说:“那就请班长监督他写完吧。我记得你们俩住的近是吧?拼车回去也便宜点,你觉得呢。”
周瑞雨瞬间想说我不是,我没有。
李承得意地笑啊笑。
“所以,你不用等我了。”
周雪看着自家老哥心虚的望天脸,淡定地说了句:“哦。”
周瑞雨快哭了。从放学找他去打球的一个又一个人,听完后露出失望又勉强鼓励他的脸,到值班检查卫生的人疑惑和理解后忍住不笑的脸,都像刀子刺伤他脆弱的心。
他看着罚抄的李承吊儿郎当的模样,就心酸极了:“因为你,我错过了多少三分球啊。”
李承鄙视地看他一眼:“这能怪谁?还不是你自找的,当时你叫我不就没这事了?”
还没有等周瑞雨叹气,一只手直接对着李承脑门就是一个脑瓜嘣儿。
“回家了,阿姨说今天要是过点回去,搓衣板少不了。”
“水闷骚,你又不是我媳妇,管那么宽做什么!”李承恼怒地想打回去。
而水渊直接一脚踢李承的左小腿骨处,周瑞雨看着都嫌疼。
“你妹妹在厕所。”水渊一手扶着骂他的李承,一手扯李承书包,干脆利落就消失在周瑞雨的眼前。
周瑞雨却皱眉。
现在公交车早就开走了,周雪居然还在学校。
等他去厕所,发现周雪在把冷水拍在脸上,就叫了声:“小雪?”
周雪身体肉眼可见的僵住,她扭头看见周瑞雨,眼泪就不住地掉。
周瑞雨慌了,连忙走进安慰:“别哭别哭,谁欺负你了?哥帮你揍他!”
“哥……我,我来那个了……”周雪脸红得低下头。
“那个是哪个?男的女的,哪个班………”然后,周瑞雨就后知后觉懂了,语气开始尴尬磕巴,“我,我……”
周雪也尴尬开口:“哥,借一下校服外套。”
“哦……”
周瑞雨看着周雪把自己校服搭在腰上,袖子绕着腰打了个结,就拍拍手说回家吧。
之后周雪身体一不舒服,周瑞雨就红糖姜茶地供给。这让他以后也比其他男人更体贴女人,也让他交过的男朋友都吃过不少醋。
“我有一个问题。”李承一脸神秘的表情是真的很欠揍,“你说,水管里的水不能喝,那为什么吃苹果还要拿水洗呢?”
“这个……”周瑞雨也开始神秘脸来,转身问其他人。你问我,我问他,然后就是一班人都是皱眉苦思的模样。
老班进来瞧见的就是这光景。
“怎么了这是,你们已经知道要开家长会了?”
“什么?!家长会!!!”
“小雪,为什么水果要洗了才能吃啊?”
公交车的声音虽然吵杂,但周雪还是听见了。
“水果上面有防虫农药,水才能洗干净。”
“可是洗水果的水不是不能喝吗?”
“你好吵。”
“……”
“后天家长会,你还不如想躲哪里爸妈不会找到你。友情提示,李承家不安全的,他爸妈要揍他。”
周瑞雨最烦的就是家长会。即使他考得很好,但如果周雪考得比他好上一分,他们就会找他聊天聊未来聊自己多么多么不容易。一次还会动容,次数多了就觉得像走程序一样枯燥无聊。
周雪习惯躲去补习班,他却不行。李雯为了省钱,认为一个人学完教另一个更省钱,所以他要另找出路。
有一次他打电话说在李承家,睡了一觉回家他们也没说什么。周瑞雨这个习惯就一直保持至今。
周瑞雨就想:都是孩子,学得差不多就行了。自家孩子间争来争去,有意思吗?小雪再好也得不到夸,自己再坏也不会挨打,到底一家子,还是躲着轻松。
然后他打开自己房间门,看见那把吉他,心生一计。
韩宇柯开门,就见周瑞雨笑道:“韩哥,你家有没有空床啊?我想借宿一晚。”
说完缘由,韩宇柯嘴角抽搐:“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
“韩大哥,好人,就一晚上。求求你了!”周瑞雨双手合十。
“行吧,但先给你爸妈打电话。”韩宇柯摸摸周瑞雨的头,起身去收拾房间。
“谢谢你韩哥!”
周瑞雨放下背包,取出吉他,就客厅沙发坐下,弹练指法。
韩宇柯在厨房里炒着菜,抽神给他解答疑惑。
菜上桌,他好奇地凑过去看。
韩宇柯哭笑不得:“想吃去厨房拿碗筷,口水别滴桌上。”
“韩哥,这是什么?”
“?你没吃过竹笋?”
他诚实地摇摇头。
“挺好吃的,脆脆的。你尝尝。”
周瑞雨夹起一块吃,口感怪怪的。但他没好意思说难吃,韩宇柯不放过问他就一直“嗯嗯嗯”的乱答。死活不夹下一块。
然后,每次他过生日韩宇柯就会送来一大包笋,名义上说是纪念他们的友谊。可脸上的表情虚伪至极。
周瑞雨他们班不知是谁掀起了魔方的狂潮。他看见有些人上课还在桌下轻轻扭转方块,像做贼一样。
让他惊讶的是,李承居然这次没有跟随大众的步伐。
他忍不住问李承为什么,哪料想这货一脸鄙夷:“我岂能和这些没脑子的人平起平坐?我要玩,也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玩!”
“……”别那么怂好吗?他确确实实看见水渊刚刚那个威胁的眼神,“但是,玩魔方才能更加体现你的智商耶。”
李承有些心动,但水渊的手还在死掐他的腰,还有加强力度的趋势。
刻不容缓,李承直接一句:“呵,我这高智商还用体现?”就不顾水渊的狠手,拼命跑厕所。
“……”
“哈哈……”周瑞雨干笑。
旁边人好似并不买账。
完了,他对付不了水渊。
最后还是水渊先开口:“……这三年辛苦你帮我照顾他。”
“哪里哪里。”这语气,这气氛,为什么他感觉自己像照顾别人妻子的朋友……
“就是你想的那样。”水渊一如往常的面瘫。
“?!”
“!!!”太恐怖了啊啊啊啊!
“我和李承,是一生都不会离开的……”水渊平静地把手关节挤压出响声,清脆刺耳。周瑞雨腿有点抖,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出奇的可怕。
“伴侣。”水渊背对着他,语气的威胁却丝毫不减,“你要是有胆告诉其他人和李承他,我……”
“你放心!水哥,我绝对守口如瓶!”周瑞雨不等他说完就答,生怕晚一秒,就离人世更近一天。活着不香吗?
他好像知道6班那群人平时的心态了,不要太透彻。
李承从厕所出来的身影,在周瑞雨的心里留下的是不朽,是英雄,是面对变态的顽强。
虽然被英雄骂自己神经病,但请让他现在哭一下,水渊刚刚真的太恐怖了……
“看,拼魔方我也会!”李承那双明显熬夜出血丝的眼睛,一看就知道昨晚是抱着小方块睡的。
周瑞雨不受控制地流露出外祖母的神情,温柔而和蔼道:“孩子,你的智商不用玩这种微不足道的东西。你是最聪明的,我相信你,你最棒。”
“……你吃错药了?”
中考一结束,周瑞雨家就回老家吃结婚酒。
新娘红衣金簪流苏,新郎大花酒碗马褂,气球鞭炮玫瑰花,唢呐山歌人嘈杂。
周雪被嫂子们牵去上楼看新娘房,周瑞雨在下面嗑瓜子听李雯他们聊八卦。
八卦有趣也无趣,他们方言的取笑和聒噪,都让他庆幸周雪不在。
这群人深深知道做人的道理,但是面对孩子,特别是别人家的孩子,就会用狠夸人的话。周瑞雨只能皮笑肉不笑,奈何不了。毕竟在他们眼里,孩子就是孩子,永远也比不过他们有经验有金钱有成功。
他挺可笑这个观念的。
“瑞雨,门口那个,就是帮你哥找关系进技校的叔。”周大财像哥俩好般靠近他,指着门外低声暗语,周瑞雨却闻到那恶臭的烟味和白酒味,“他喝醉了,待会他扯你说话就别应。酒疯得厉害。”
他哥,就是现在结婚的新郎。
其实不用周大财说,他对村里的人也没有什么好感,除了和他同龄还爱笑的那些伙伴。
村里人能考大学的人少之又少,不是家里重担要他们抗,就是他们没有学习下去的理由。所以周大财这样出村去大城市打拼,有成绩有家庭,两个孩子还都确定能考大学的,在同乡人眼里就是偶像。
但周瑞雨却感觉他们家在以一种奇异鬼怪的方式渐临崩溃,希望是错觉吧。
“那个……大财家的……周瑞雨是吧。”刚刚嘴里的叔满脸通红,脖子下的青筋尽显,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揍周瑞雨。
无奈,周瑞雨只能拿小板凳坐那去。
“我跟你讲,你哥!是靠我的关系才能学习修车的……啊……所以,嗝。”
全话都是酒鬼说话时的抑扬顿挫和熏死人的口臭,用方言说出来更加和青筋相应成章。
“所以!你,要尊重我……你那眼神,就是不尊重我,晓得不?你将来也是要考大学的,你哥……”顺势指了指在发烟的新郎,继续说:“要不是你叔帮他,他能……嗝!这样,啊。”
“……”我考大学管你什么事啊?我哥结婚是因为他想结婚,婚钱都是家族里攒的,没花您一分钱,碍您什么事了?!
周瑞雨气得青筋暗暗鼓起,他特想狠狠砸东西。但他知道今天结婚,和酒鬼说话像对牛弹琴,还是闭嘴好。
“我跟你说,你……要是我家的,我直接一巴掌!晓得不?”
周瑞雨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去的,就在那里低头。他叔说完一句,他就象征性点头。
枯坐等那叔放过自己,也是该吃晚饭的点。
“哥,那谁啊?”下楼的周雪正好看见周瑞雨起身,就小声问道。
周瑞雨瞥笑,道:“一个酒疯子,离他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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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你今天有空吗?”
“……”周雪想了想,回道,“爸妈后天出差回来,你别想让我做饭。”
周瑞雨一脸冷漠:“在你眼里,我就这么肤浅吗?”
“一天就想着吃,不是肤浅是什么?”
“唉,别闹!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不去,我要练字。”
“你去我就做一周的饭。”
周雪眼睛一亮,立刻抽出白纸,丢下一只笔:“字据,快写。”
“韩哥,好久不见!”周瑞雨直向开门那人给个拥抱。
“……你,你能下来吗?”
不是韩宇柯的声音,周瑞雨快速松手,就看见一个红着脸的男生,奇怪道:“你是谁,韩哥呢?”
“小雨,你怎么来了。”还没等到回答,室内就走出另一个人,是韩宇柯。
周瑞雨抱住身边的周雪,开心地笑:“我把我妹妹带来了!”
“哥,快松手……”周雪不自主的脸红,她悄悄看那两人的反应,欢迎的神情很明显的就心里松一口气。
走进室内,周瑞雨看见新的架子鼓,就兴奋的问韩宇柯:“韩哥,你买新鼓了!”
“旧的送小孩玩了,新的今天才到。你小子有眼福。”
周瑞雨虽然开心,但觉得好像自己忘了什么。
“对了,妹妹。我叫韩宇柯,这是苏晨卿,我表弟。”韩宇柯友好的和周雪答话,周瑞雨才想起来自己忘的东西。
“这是苏晨卿?!”周瑞雨惊奇地看着眼前高他两个头的金发帅哥,不禁回想第一次看见苏晨卿明明还是黑发。
“其实我表弟他是混血儿,来中国为了融入大家庭,就染成黑发。别见怪,他中文比我还好。”韩宇柯笑道。
周瑞雨则是新奇出劲,之后就围着苏晨卿问一大堆问题。苏晨卿也是有耐心的回答他,脸上的红晕却久消不散。
“哥,你以后想玩吉他吗?”
回去的路上,周雪把冰棍递给他时问道。
“嗯,我想。”周瑞雨笑着,“我想组乐队玩玩。”
周雪嬉笑:“那你就要好好照顾我。以后没钱的时候,我还能资助你呢。”
“是是是,以后周大小姐就可怜可怜我这追求梦想的小平民吧。”
夏天,很热,蝉声,很吵,冰棍,很甜。但在长大的周瑞雨眼里,却是痛苦至极,也是崩坏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