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叶记事——留也香》不***实

7、第六章

　　清里奈晚归了。

　　这是很少有的事情。

　　天色已经全暗了，我趴在榻榻米上等她回来，心不在焉地翻阅着日文启蒙读物。

　　果然还是很在意。

　　清里奈消失了一整天，她去了哪里？

　　我放下书翻身坐起，只有我一人的时原家安静得有些空旷，偶尔从外面响起夜枭隐约的啼叫，即使是已经习惯孤独的我也感到有些渗人。

　　——喂喂，你还真的把自己当做小孩子了！

　　这样想着，我起身紧紧地合上纸门，顿时连风声也消失了。刚才还能听到的，从附近人家传来的遥远的话音被关在门外，小小的房间形成一个屏障，孤立出两个不同的世界，我扶着纸门呆呆地站着，有种感觉仿佛那边才是真实。

　　恍惚间矗立在我眼前似乎还是那道灰色的铁门，记忆中那个固执的孩子坐在地板上，盼着加班的父母早点归家。

　　在某些相似的环境下，记忆很容易就重叠起来，令我恐慌不已，于是伸出手捂上眼睛。

　　——不，别开玩笑了！回忆什么的，我早就已经……

　　我在洗漱台用凉水冲了把脸，抬起头的瞬间，镜面倒映出一张惊惶不定的面孔，就像一个真正的孩子。

　　“留也香？”

　　这时从玄关传来少年的呼喊，带着处于变声期的嘶哑，将我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我抹了把脸，迎了上去。

　　“小圣哥，欢迎回……清里奈？！”

　　圣哉搀扶着的是满身酒气的时原家家长。

　　我忍着满腹的惊疑和不安，协助圣哉将不停乱动挣扎的清里奈弄到客厅的榻榻米上，让她躺平放松。

　　她不安分地扭动四肢，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尖笑。

　　我低下头，感到有些难堪：“麻烦你了，小圣哥，剩下的交给我就可以了。”

　　少年顿了顿，道了声晚安之后转身离开。

　　我打来一盆温水，替这位大龄问题儿童清理汗渍和酒气。

　　毛巾轻轻拂过她的眉眼，虽然脸色稍嫌苍白，但清里奈依旧保持着少女时代的美丽，完全看不出她已经是一个五岁孩子的母亲。

　　话说回来，其实她现在也很年轻啊，如果身在地球，正是大学毕业风华正茂的年纪。

　　到底出于什么样的理由，才使得年轻的未婚少女独自生下并抚养一个孩子呢……

　　由于太过沉浸于自己的思绪，完全没有发现清里奈不知何时已经醒过来，正用复杂难辨的目光盯着我的脸，着实吓了我一跳。

　　“清里奈？你……”

　　我伸出手，想要扶起她。

　　然而她却猛地拽住我，力气大得惊人，我吃痛地挣扎，却甩不开她的手。

　　“不要问！留也香，”清里奈的情绪很激动，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什么都，不要问……求你……”

　　“…………”

　　她的神情让我产生一丝莫名的悲伤，于是我沉默着，让她握紧我的手。

　　“对不起，崇弓……对不起……”

　　她的神智又逐渐陷入混乱，只是反复说着“对不起”，最后转为低泣。

　　那一刻我发现了自己的迟钝，我以一个旁观者的立场断定“逃避不能解决问题”，于是我擅自剖析着她的伤口，不负责任地对着别人说教，这一切却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年轻时候的我们都太自以为是，总是怀着善意对别人施加伤害。但即使时光倒流，或许我们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因为，谁也不知道老去的自己是否还能怀有直视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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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那个家伙了。”

　　这样说着，清里奈蹲下把带来的香烟点燃，和清酒一起摆放在墓前。

　　墓碑上工整地写着“菊地家之墓”，我的绯闻老爸菊地崇弓现在的住处。

　　“喂，”我将视线移到清里奈的背上，盯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这是我老爸吗？”

　　“…………”

　　她恍若未闻地继续闭目合拜，毕了，又伸手拂了拂墓前的灰，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虽然他向我发誓说他会是一个好父亲，也向我求了婚，但……”

　　“算了，”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人都死了，还说这些干嘛……”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闷声说道：“菊地留也香……一点也不好听……”

　　“你不要误会，”清里奈突然回头，提高了音调，“你的老爸才不是这种随随便便定下约定却马上就炮灰在战场上的家伙！”

　　“不是的，真的，虽然我也曾希望他是……”她微笑着，眼中的悲哀却让我以为她马上就会哭出来，“可惜真的不是……”

　　“实在太狡猾了……”

　　用这样的态度说明，岂不是让我更加看不清事实真相？

　　“你是时原留也香，就只是时原留也香。”她说。

　　“…………”

　　原来我的母亲真的没有让我嫁人的打算。（大误）

　　虽然我并没有以为自己是主角，也没有把自己的生活当做一场RPG游戏，但我只能说一句：

　　生活啊，有时候还真TM充满戏剧化。

　　其实我一直都认为“承接剧情发展和提示谜题的NPC”应该以更加突然和意想不到的姿态登场的，而不是每次去到相关地点按下调查键就会顺理成章地冒出头像。

　　我又遇到了那个进入菊地家的女人，她也看到了我，不，应该是“我们”。

　　“葵……”

　　清里奈轻轻地叫道。

　　那个叫做葵的女人冷冷地看着这边，她的手中提着祭品，看上去也是来扫墓的样子。

　　她们默然地对视了片刻，清里奈拍了我的头一下：“走吧。”

　　空气中隐隐有火药味传来，我只好努力让自己的眼睛看着地面，认真地走自己的路。

　　“这就是他说的那个孩子吗？”

　　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个女人低声地说了一句。

　　“啊，”清里奈停下脚步，连带着我也只能停下，“没错。”

　　“呵”，她冷笑一声，略带嘲讽地说道，“哥哥真是个傻瓜呢，你说对么？”

　　清里奈叹气一般地回答道：“的确是这样没错。”

　　“关于那件事，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因为一切都是哥哥自愿为你付出的，但这并不妨碍我讨厌你。”

　　“……对不起，葵。”

　　清里奈摸了摸我的头。

　　“是我的错，即使你恨我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