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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他才17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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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回答你的问题。”那脸露了出来,赫然是与顾钰一模一样的脸!他泛起微笑,“我就是你啊,顾钰。
“你就猜这是哪里吧。”
他死死盯着顾钰,眼睛如同催眠,“记住,这里是现实。你所爱过,恨过,怨过的人都不在了,你了无牵挂,
“所以,我们走吧。”
他伸出手,而顾钰怔怔的,仿佛被洗//脑一般。
就在两只手要碰到一起的时候,顾钰猛的后撤:“去你/妈的。”
骂完之后,转身就跑。
而“顾钰”也随之收起刚才的微笑道:“小心哦,你要被吞噬困死在这里了。”
说完,他便如棺材里的‘顾钰’一样,开始七窍流血,血从他的双眼流下,看起来痛极了,显得恐怖。可他面无表情,仿佛感受不到疼痛,死死盯着顾钰背影。
能感受到他的凝视,顾钰胸腔里的心脏跳的极快,连手臂也微微打颤,还没等到他反应,周遭的一切都变了,原本的室内葬礼变成一望无际的大海,他向下望去,脚底变成一块支撑他的岩石,忽然,岩石碎了,他坠入海底。
顾钰被巨大的恐慌淹没,呛了一口后立刻捂住口鼻,双腿摆动起来,可脚底如同被一块巨大的石头拖住,要将他拽去地底,无论如何也无法浮上水面。
顾钰不知所措的望向四周,发现了另一个自己,“顾钰”旁边一小段距离竟是“沈傅”!而且“沈傅”正在以非人的速度冲向“顾钰”。
“顾钰”并没有觉得的任何不对劲,反而张开双臂,迎接“沈傅”。
突然,“沈傅”变成一条鲨鱼,扑向“顾钰”,许是“顾钰”没反应过来,呆呆浮在原地,等待他的因果将他撕碎。
鲨鱼形态的“沈傅”,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住“顾钰”的脖颈,血液喷出,与清凉的大海融为一体。
他的血玷污了清澈的海洋,那血海像是有意识,冲向顾钰。
顾钰暗骂一声,心中惊叹,随后立刻往反方向游,可他走不了,眼睁睁看着血水冲向他,直到血水碰到他的皮肤,又是一阵晃动。
他紧闭双眼,而再次睁开眼后,眼前又是一片新景象,原本被水浸湿的身体,也恢复正常。
他在一个没有任何光源的屋子里,没有窗户。
顾钰又去找门,结果无论如何都打不开,他又踹又锤,根本无可解。
大喊大叫,亦无济于事。
顾钰一顿翻腾,意识到——他这是被自己封闭起来了。
***
“操//他/妈的!是谁?谁把消息泄露出去了?他/妈查,往死//里查!”沈傅站在ICU的病房前,形象邋遢,听到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怒火更胜,“滚/吧你!别跟老子讲这玩意,我只要那群记者赶紧他//妈的滚蛋!”
沈傅对电话那边的助理好一顿发火。
他昨天晚上应酬,硬生生拖到凌晨两三点,等到他顾得上看手机的时候,顾钰已经在抢救室了。
沈傅在外面一向精致,再小的事也要抹发蜡的沈总,现在皮肤阴黄,嘴上起了死皮,发蜡失效的头发无力的垂着,原本整齐的西装也因忙碌没注意而散乱。整个人毫无形象可言。在外永远干净整洁不露怯,然而此刻,他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绷直的脊柱也终于弯了下去,外人终于能窥见一丝软弱与崩溃。
“沈傅?”青年的声音让人浮想到温润如玉。
沈傅抬起头,皱眉道:“你怎么来了,江燃?”
江燃看到他整张脸有些许错愕,也感受到他的误会连忙说道:“别误会,我不小心把江铭的腿弄伤了,来给他买药膏,等叫号的时候看到你们的新闻,就想来碰碰运气看看你们在不在。”
沈傅瞥见江燃手里拎着的药膏说道:“嗯,他在里面。”说完向病房ICU撇撇头。
江燃走过去坐在他身边道:“怎么样了?”
“刚让我签了病危书。”男人的声音无力,苍茫。
江燃低着头,自知帮不上忙,论钱论家世沈傅都在他之上,他所能做的无非就是言语慰藉,可语言轻如浮毛,没有重量。
“我刷到那篇新闻的下面就是爆出顾钰和你的事情,而且正挂在热搜上,你爸怕是注意到了。
“公司的股票现在也不稳了吧。”
沈傅闭上眼睛,太累了:“嗯。”
“你打算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
“嗯…”,江燃从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递给他道:“我猜你饿了。”像是安慰般的拍了两下肩膀,“先走了,有事就说,我们是朋友,别一个人硬扛。”
他们自初中就认识了,如果不是因为遇到了一个人,他们现在怕是铁的要死。
沈傅看着巧克力,露出笑容道:“谢谢。”
沈傅看见江燃的背影挥着手告别。
江燃下到一楼看见大厅都是人,便走了后门。
等到后门也傻眼了,都是记者拿着相机在外面立着。
江燃:“……”看来只能硬过了。
记者们看他一眼也就没在理了,一切都很正常,可有一股强烈的视线,灼热极了。
“是江燃吗?”那女子不确定的问,她就是灼热视线的主人。
没有人在意这声音主人公,不在意八卦,记者们只是盯着他们的目标,聚精会神。
“是我,你是?”
那名女子走向他,微笑道,“我叫苏嘉禾,我有些…陈年往事想告诉你。”随后补充,“是你弟弟江铭的事。”
江燃道:“嗯,那我请你喝杯饮料?”指了指马路对面的奶茶店。
“好。”苏嘉禾眼眶甚至有些红润,像是多年的哑巴终于能说话,看到黎明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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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请稍等。”服务员不卑不亢的说完走了。
“江燃,你现在有跟你弟弟联系吗?”
“有,是什么事?”江燃隐约觉得这不是个小事,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变化——表情严肃。
“几年前,我24岁的时候,潜入了一家精/神/病/院,那里也包括戒//同,你可以变相认为那是戒/同/所。我在那里见到了江铭。“不管江燃有何表情,她叙事没有任何停顿。“第一次去的时候他就吸引了我的注意,疯疯癫癫的根本没法跟正常人联系在一起。只是看到他那副还有些人样的脸,能把他和人归为一类。他有时候会大叫,会自残,会撕碎衣服、窗帘、被子床单。经常趴着或躺在地板上,很疯。很疯。
经常在医院里嚷嚷着,‘我没病!我没病!’大喊大叫,没有人信他,所有人都认为他是疯子,一个疯子所说的胡话,大家只觉得烦。可他每次喊,眼眶都是殷红。你难道觉得一个疯子会在那种时候红了眼眶吗?”苏嘉禾哽了一下,调整呼吸继续说道,“不可能,他只是被逼的没有退路了。每次他喊叫的时候,医院里其他患者也会跟着他一起喊,整个医院不得安宁。这时候医院会选择用暴力解决。一开始他孤僻,不肯和医院里其他的病人交流玩耍,但渐渐被同化,像一个真正的精神病患者,开始和其他病人玩。玩着玩着,他就会突然问一句‘你觉得我有病吗?’如果回答‘有’,那个人,往往会被他揍的鼻青脸肿,掉颗牙齿都算轻的,踢踹打咬,他像个困兽,惶惶不可终日。有时候我给他铺床的时候,他也会问我同样的问题,‘你觉得我有病吗?’我跟他说,‘你当然没有。’他活泼乱跳起来,高兴的像个孩子,大笑着只重复一句‘我没病,我没病,原来我没病’有时候甚至会眼眶湿红,红的可怕。那年他才17岁。我经常看到他拿着你和他的合照,一边看一边笑一边哭。他每一天、每一天都在呢喃你的名字,你的照片像是他最后的精神支柱。
我曾经看到过治疗过程,无非就是喂药,然后电/击刺//激,拿着你的照片问他还爱不爱,喜不喜欢,如果说‘爱’,说‘喜欢’,那电//击与殴/打就永远不会停下,除非扛不住,身体到了极限。看女人的裸//体就给他喝他喜欢的饮料,看男人做//爱,就喝催吐剂。如此循环往复。据我所知,进过戒同所的人出来之后看见男性或是曾经的爱人都会呕吐不止,但他拿着你的照片,每一天都在看。我疑惑去问他,‘难道没有阴影吗?’他说‘有,看了就想吐,特别难受。但还是好喜欢,他…像信仰,已经刻骨了。生理无法喜欢,不代表刻入骨髓的爱不能。’我真的…很震撼,他是在违背身体的本能在爱,无论多痛,多难受。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我对他的记忆还是那么深,你的脸更是刻在我的骨子里似的。我真的无法释怀那群人对他的所做所为。在那里…活着就是原罪。没有人会把疯子当人看。在他们眼里他就像一滩恶心的臭水沟,令人咂舌的小丑。”苏嘉禾完全共情,回想当年讲到深处更是哽咽不已,后面语调狠恶且悲伤,阴郁而厌恨。
她一气讲完,再去看江燃,惊愕不已——原来真的会有人瞳孔地震。
这是第一想法。
嘴唇还有些哆嗦,明显感受到眼睛控制着悲伤,但还是红了眼眶,是不可遏制的。
绯红的眼睛里藏着震惊、愤怒、压抑、焦虑、昏聩、心痛,连着血肉,刺入骨头。
他像感受不到外界一般,灵魂都被剥去。这次对话对于江燃来说,无异于一场杀人不见血的杀戮盛宴,叫人震颤。
“啊…”江燃声线抖的发不出声,因为他哪怕多说一个字都是哽咽的。
痛,太痛了。
苏嘉禾定了定心神,继续道: “许是当年人们思想顽固闭塞,也可能是那个精神病院背后的资本太大,猖獗至此。仅仅是被查封,而里面犯下罪恶的人,并没有因此受到任何法律处罚,我的文章也仅仅是激起了一点小浪花,报道刚出世,就被封住压下去,我的公司也勒令我必须删除,因为背后的人我们都得罪不起。”
这时饮品上桌,服务员道:“请慢用。”
江燃用他现在所最稳的声音道“谢…谢。”
就算是在最崩溃的时候,他从小的教育也必须让他懂礼貌,说声‘谢谢’。
江燃低着头,眼前的泪水遮住了他的视线:“17岁…17岁…”江燃呢喃着17岁,像是一块坎,“那年他正上高二,正是他去国外的那年,当时…”
声音戛然而止。
回忆涌来,再往前倒……
他想,他知道江铭为什么会被送往精神病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