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姬》西猫

8、第8章

　　不过十月中旬，天气变得寒冷，如今内衬里面不裹上棉衣便无法出门，放置在走廊里的簸箕时常被风吹得发出铿铿锵锵的声音。

　　白新翰刚打开门便被寒风逼退，又回去加了个袍子才重新出来。

　　天还没有大亮，整个院子一片昏暗，只有对面厨房发出微弱的光亮，白新翰缩着脖子跑进厨房，月奴正坐在灶台前烧火，见到白新翰便道，“在锅盖下面有一碗粥，如今天气冷，喝点粥会暖和一些。

　　白新翰道了一声谢，端起粥便喝，看到放在角落里鲜活的几尾鱼，惊讶的问道“这鱼昨日就买了吗？真有活力。”

　　“不是，是刚才隔壁邻居送过来的，说是她丈夫跟着渔夫去捕的，送给我们尝尝。”

　　白新翰喝完粥外头天刚好大亮，他跟月奴说一声便打算去学院，谁知他打开门便看到家门口杵着一辆又高又宽的马车，把巷子堵得严严实实，此刻正从马车上走下一个气质矜贵的夫人，而她旁边站着上次过来逮捕他们的嬷嬷，老嬷嬷对贵妇人的态度毕恭毕敬。

　　白新翰想到昨日姜姬说的话，对眼前夫人的身份有了几分猜测，他瞪圆了眼睛转身向厨房跑去。

　　白新翰拉着月奴的衣角，结结巴巴道，“外……外头来了人，上次来逮捕我……我们的嬷嬷带来的。”

　　月奴愣了一会儿，抬头瞧着才刚大亮的天，想着她们是不是太着急了。

　　见月奴不说话，白新翰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这可如何是好？”

　　“没事，”月奴脚步一转向着门口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神情有些懊恼，二十五年前，前来算命的两个小姐可是见过她模样的，如今他若出去，姜姬所说的话便穿帮了。

　　二十五年来面容不变的人？月奴身子抖了抖，他仿佛已经看到他被烤成人参干的场景。

　　他们耽搁的时间有些久，外头响起敲门声，“请问姜姬姑娘在吗？我找她有事。”

　　月奴把目光投向了白新翰，弯起一个笑容，“要不你出去招待一下他们，我瘸腿怕人家看了不喜。”

　　这话刚出，月奴便意识到不妥，白新翰着实不适合牵扯进这事中，如果以后真有什么事，他跟姜姬一个是妖怪，一个是魔王，留他一个凡人去找阎王。

　　月奴沉思片刻后推推白新翰，附在他耳边轻声交代，“你去跟他她们说，告知她们姜姬喜爱睡懒觉，要晌午十分才会起来，让她们午时再过来。”

　　听到月奴的话，白新翰觉得这一对主仆都不是普通人，主子让当今皇后亲自上门来求她，仆人直接让皇后吃闭门羹。

　　白新翰犹豫半晌，道“那……那可是皇后娘娘，不好吧？”

　　月奴推着白新翰出去，沉声道，“没有什么不好，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就好了，记得说你跟我们不熟，免得惹祸上身。”

　　等月奴回到厨房时，白新翰再次打开门，露出一个微笑。

　　“小公子，我们找你家小姐姜姬，可否让我们进去。”

　　白新翰连忙摇头，干笑道，“我跟姜姬只是合租在一块而已，她一般都是要晌午还会起床，夫人可以午时才过来。”

　　“没关系。”沈微微微一笑，脸部线条柔和许多，一下子变得亲切起来，“方便我们进去等她吗？”

　　白新翰想说不方便，看着那张脸，到底没能说出来，虽说皇后娘娘并不是什么好人，但地位在那里摆着，而且态度也好，白新翰着实没有那个胆子拒绝。

　　他侧过身子，让出位置给她们进来，“你们进去坐就好了，我还要上学堂。”

　　“多谢小公子。”

　　月奴见白新翰放他们进来后就一溜烟走了，急得嘴里起泡，这不靠谱的白书生！

　　沈微跟宋嬷嬷坐在大厅中，半晌不见人来。

　　宋嬷嬷低声道，“娘娘，姜姑娘要午时才起床，我们就这般干等着？”

　　“不然能怎么办？”沈微语气略低，并没有多少感情，“在她这里吃的亏还少吗？既然斗不过那便把态度摆好。今日不管如何，姿态也是要摆够。”

　　沈微作为姑娘家，贵为定远侯府大姑娘，成亲后贵为大凉朝的国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曾这般卑微过。

　　宋嬷嬷应了一句是，恭恭敬敬站在一旁。

　　她不得不承认这姜姬委实厉害的紧，她进宫二十年伺候了皇后娘娘二十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能把皇后逼到如此狼狈不堪却不得不面对的境地。

　　沈微跟宋嬷嬷在大厅等了将近两个时辰，瞧着太阳从山体后面升至高空，这期间都未曾有人理过她们。

　　沈微面容平静，对此倒是毫无抱怨。

　　直到午时中，她们才瞧到披着头发的姜姬出现在院子中，她身上披着一件厚大炮，然而脚底下却踩着木屐，手中拿着个盆子，似乎正要到井边打水。

　　“你去帮帮她吧。”沈微语气平缓，未曾感受到等了两个多时辰的怨气。

　　宋嬷嬷立马快步走到院子里，接过姜姬手中的木桶，语气恭敬道，“姜姑娘，老奴做惯了这些事，还是让老奴来。”

　　姜姬才刚刚睡醒，意识有些不清楚，瞧着那张脸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才松开手中的绳子，双手抱胸在一旁看着。

　　宋嬷嬷打了一桶水上来，倒进一旁的盆中。

　　姜姬弯腰拿着盆，耷拉着木屐走到厨房，一眼便瞧见憋屈地缩成一团蹲在灶台前的月奴。

　　她面无表情别开眼，对着跟在身后的宋嬷嬷道，“你先出去伺候你主子。”

　　“是。”

　　宋嬷嬷走出几步路回头看去，瞧见姜姬正在擦脸，神情有些恍惚，谁能想到坊间还存在着这样容貌的姑娘。

　　见人走了月奴才伸直脚，方才他怕死了会被她们瞧见，如今悬在喉咙里的心算是落回了实处。

　　“你一上午便都在这猫着？”

　　“你莫要忘了，二十五年前皇后可是见过我，要是被她瞧见，定然知道我们不是人。”月奴叹了一口气，“这着实冒险得很，你快去解了那公主的咒，这以后还是不要见了较好。”

　　姜姬没有说话，她洗漱完毕后便去了大厅，见到了一直等在那里的沈皇后。

　　沈皇后穿着朴素青衫，见到姜姬沈微便站起来，双手放在腹部，唤了一声，“姜姑娘。”

　　不过才一段时日不见，眼前的皇后脸色憔悴很多，已不复当日初见时的容光焕发，只是她如今这幅姿态倒是应了一句姜姬所说的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

　　姜姬嗯了一声，瞬间觉得没有多少意思，还觉得有些厌烦，以往她报复，都会快刀斩乱麻，不曾想这次般拖那么久，她刚开始的热情跟愤怒早便已经消失，只剩下许对银子的期盼。

　　“姜姑娘想要什么，我定然答应，只是真的求你救救我的女儿。”

　　沈皇后神情悲怆，眼泪顺着眼眶留下来，她本想拉住姜姬的手，但瞧见她那寡淡的表情，终究没伸出手。

　　姜姬兴致缺缺，也没有打算为难她，正打算说出自己的条件，沈皇后就猛然跪在她面前，哭的声嘶力竭，“姜姑娘，蒋依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受过什么苦，可如今……她身上没有一块好肉，痛苦不堪，且她住过的地方都散发着一股腐肉味，请姜姑娘大发慈悲救她一次，我日后定然好好管教。”

　　宋嬷嬷见到沈微如此做派大吃一惊，反应过来后急忙扶着她起来，“皇后娘娘快些起来，要跪也是奴婢来跪。”

　　姜姬没有兴趣瞧那对主仆的深厚情感，直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说出她的条件，“也不是不可以，黄金千两，外加一条人命。”

　　“黄金千两？”沈皇后愣了一会儿，她的脸上还有着泪痕，此刻一看倒是有些滑稽。

　　姜姬微微一笑，“黄金千两买三公主的一条命，皇后娘娘觉得不值得吗？”

　　这值不值哪是沈微能说了算，到了今日这个地步，她完全处于劣势，根本没有一点反驳的能力。

　　沈微只得点头，“可以，只是姜姑娘说的那一条人命。”

　　“当时来杀我的那个人，那条命也该还了。”

　　“好。”沈微并未犹豫便点头，“姜姑娘什么时候救我依儿？她似乎已经撑不了几日了。”

　　“明日还劳烦皇后娘娘派人来接一下我，以及把我要的东西准备好。”姜姬又喝了一口水，直接下了逐客令，“皇后娘娘可以走了。”

　　沈皇后并未起身，似乎是在想着什么事情，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姜姬自然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皇后娘娘放心，姜某绝不是什么助人为乐的好人，对于你的秘密，并没有什么兴趣。”

　　沈皇后听到姜姬的话，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神情放松了不少，站起来告辞，“那我明日晌午便让人来接姜姑娘入宫。”

　　月奴看着沈皇后离去的背影，脚步轻盈，而他在厨房也没有听到争吵，想来事情得到了很好的解决，如此一来，他们以后的伙食钱就有着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