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姬》西猫

4、第4章

　　“什么？还剩一两？”

　　姜姬看着偌大圆桌上的那一块碎银子，显然不甚满意。

　　月奴一边和面一边淡定地把开支一一诉说，“这个宅子租期一月，租金三十两，三人平分一人十两，我们就要出二十两，然后前几日住在平山州客栈甲字房，一人一两，住了三万一共六两银银钱，让工匠做的小摊，半吊钱，这五天伙食二两五吊钱，如今我们还剩下一两钱。”

　　姜姬的目光默默看向了白新翰，“客栈钱也是分摊？”

　　要早这般说，她也犯不着去住一两钱一晚上的甲字房，省点银钱她不好吗？

　　白新翰默默移开目光，也不是非得要收他们钱，只是月奴一定要签借条，一副怕欠了他的模样，他也不好推阻。

　　月奴用沾着面粉的手掌挡住姜姬的目光，一本正经道，“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现下要紧的是你要出去算命赚钱。”

　　姜姬嫌弃的看着月奴，这人参精真的白养了，两百年过去一点妖术都没有，真当自己是个人了。

　　白新翰目光在月奴跟姜姬面前转了转，试探着开口，“那要不你给我算算命，那些银钱便还回给你们。”

　　月奴摇摇头，还未来得及说话，姜姬便一口回绝白新翰的想法，“我这里的规矩，三族之内有书生不算，权贵不算。”

　　白新翰一脸无辜地看着姜姬走远。

　　“别理她，她就那脾气。”月奴双手费劲学着那面馆里的老板拉丝，结果弄得满地都是面粉，最后不得不放弃，瘫在一旁喘气。

　　“这个规矩是因为什么原因定下的呢？”

　　月奴把面盆放上桌子，开始捏包子，细细对着白新翰解释：“不算权贵是因为权贵要求多多又麻烦，而且姜姬那个脾气……但如果姜姬心情好还是会算，只是比较少。”

　　白新翰点头，颇能理解姜姬的想法，权贵仗着有权有势，确实不太好伺候。

　　“那书生呢？为何不算书生，大部分书生都无权无势，性格也温和有礼，颇讲道理。”

　　并且姜姬定下的规矩还是三族有书生不算，可见对书生也算是深恶痛绝了。

　　月奴摇摇头，“这个规矩我也不晓得，我还没有来到这的时候姜姬就定下了。”

　　两人闲谈间，外头突然响起激烈的敲门声。

　　月奴把目光看向白新翰，示意他去开门，他跟姜姬是不会有朋友的，能来这里拜访的，也只有认识白新翰的人。

　　白新翰刚打开门便被人扣住，门口站满了穿着盔甲的将士，满满当当把小巷子挤得水泄不通。

　　月奴听到尖叫声连忙跑出房门，看到被反剪双臂，痛得龇牙咧嘴的白新翰。

　　宋嬷嬷目光上下打量了一遍月奴，随即示意身后的士兵把他扣起来。

　　月奴挣扎无果，立马大喊，“你们做什么？”

　　“姜先生在哪里？”

　　姜姬听到外面的声响，折着手指算了会儿，心下有了计较，她打开门就看到了院子站满穿着盔甲的将士，皱眉问道：“有事？”

　　宋嬷嬷寻声看过去，看清姜姬的面相眼底闪过一丝惊艳，但很快便回过神，对着姜姬道，“姜姑娘，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打头的是穿着紫色衣服的妇人，瞧上去不过四五十岁模样，背脊挺直，双手规矩的放在腹部，礼仪端方。

　　姜姬点头，跟在两个嬷嬷身后出了门，而月奴跟白新翰也被迫扣押着出门。

　　走出巷子门口才发现等在他们三个人面前的是一辆囚车。

　　姜姬看了一眼旁边的妇人，顿在原地半晌最终还是上了囚车，而月奴跟白新翰也被那些将士推进了囚车。

　　三个人挤在窄小的囚车里，脚碰脚，胳膊碰胳膊，拥挤的很。

　　白新翰从刚才被士兵擒拿到如今坐在囚车里脑子里还是一头雾水，神情很是迷茫，小声询问，“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惹到官兵？”

　　姜姬一脸无所谓给白新翰解释，“给人下了咒，许是被发现了。”

　　白新翰闻言瞪大眼睛，一脸惊悚看着姜姬，开口的声音残破，“你还会下咒？你不是只算命吗？”

　　姜姬没有理他，低头捂着手腕上的铃铛。

　　天色阴暗，整个街道空荡安静，未见一人，士兵的脚步声以及囚车滚过石板的声音回荡在耳旁，大约半个时辰，囚车驶进内城，姜姬三人被赶下来，随着紫衣嬷嬷进了宫门。

　　月奴双手紧紧握着姜姬的手臂，脸色青白，嘴唇甚至在发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姜姬手臂被抓的生疼，皱起眉头看向月奴，“做什么？”

　　月奴张张嘴，到底没有说出话来，只是浑身抖得越发厉害。

　　姜姬不耐烦啧了几声，抬眼看到庄重肃穆的朱红色宫门。正在缓缓关闭的宫门像是一个巨大的口子，把他们吞噬其中。

　　姜姬看向脸色苍白的月奴，随即把他和白新翰往宫门外一推，对着前面的嬷嬷道，“他们留在这里，我跟你进去”

　　只见嬷嬷皱起了脸皮，脸上的褶子越发明显，她用眼神示意官兵压住月奴两人，显然不同意姜姬所说的话。

　　姜姬向那嬷嬷了几步，站立在嬷嬷身前，低着头看她。

　　到底是宫中的嬷嬷，见惯了世面，见姜姬这幅作态也站的稳稳当当，并未有退缩之意。

　　“我说，毫无关系的两个人留在这里不碍事吧。”

　　“上头有吩咐，需的把姜姑娘身边的人一起压进宫。”

　　姜姬微微一笑，把手按在嬷嬷的肩膀上，附在她耳边低声道，“那就让你们公主等死吧。”

　　宋嬷嬷太惊，侧眼去看姜姬，“果真是你所为。”

　　“来人，将他们拿下。”

　　姜姬听到嬷嬷的命令倒也不慌，摊开双手任人处置，脸色淡然的威胁：“老姑婆，你可想好了，
　　就怕你们公主活不到今夜三更。”

　　见到姜姬那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宋嬷嬷脸色铁青，气的双手都在抖动，但到底不敢如何，公主如今躺在床上半死不活，不管是国师还是道士都无可奈何，只有她这个下咒的人能解。

　　情况一时僵持在那里，宋嬷嬷努力平息心中怒火，瞧着眼前这张稚嫩的脸庞，心里的气慢慢便消了，到底还是年龄尚小，没有见过太多险恶，等公主的咒一解，是活是剐，还没有定论呢。

　　宋嬷嬷微微一笑，只是眼底全是冰冷，“姜姑娘年龄尚小，怕是不知道有个词叫不露锋芒。”

　　她转头对着士兵命令道，“你们看守好这两位公子，要是有点差错，唯你们是问。”

　　宋嬷嬷话音刚落，远处便缓缓走来一个公子，对于姜姬来说也算是个熟人，正是那日在摊位面前的青衣公子。

　　姜姬撇了一眼便低头玩手指。

　　宋嬷嬷见到来人俯身行礼，“沈公子。”

　　沈敛目光略过站立在一旁的姜姬，双手背在身后，“姑姑见嬷嬷久久不回，便让我过来看看。”

　　宋嬷嬷又俯身，语气倒是不卑不亢，“是奴婢失职，有些事情耽搁了。”

　　“既然人已经请到，那便走吧。”

　　“是。”宋嬷嬷走在前头，一行人压着姜姬浩浩荡荡向着宫墙内而去。

　　沈敛走在人群的最后头，看着姜姬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宫道又长又宽，两旁摆满火把，两侧都是厚重高耸的宫墙，脚下踩着陈旧的石板，姜姬抬头望见天上的那一弯明月，突然心下有些感慨。

　　走在这样的深宫高墙内，连她都感到自己有些渺小。

　　走了大约将近小半个时辰，道路越发宽阔，脚下的石板变成了鹅卵石，道路的尽头是一座宫殿，夜色下的“长秋宫”三字在宫灯的照耀下显得肃穆而庄严。

　　押解着姜姬的侍卫驻守在宫殿外头，而姜姬跟在宋嬷嬷身后进了宫殿。

　　宫殿内头灯火通明，最让人注目的是坐在大殿中央穿着大红色的宫装女人，此刻正侧着头品茶，露出柔美的脖颈，旁边站着几个宫女，身后是一幅巨大的镂空屏风，图案雕刻的惟肖惟妙，颇为生动。
　　大殿的右边放着一个斗大的花囊，插着满满颜色各异的鲜花，两边还坐着几个男男女女。

　　闻到空气淡淡的花香味，姜姬打了个喷嚏。

　　“娘娘，姜姑娘带到了。”

　　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见姜姬直愣愣站在那里并没有行礼的意思，眼底的轻慢快要溢出眼眶，立马呵斥道，“见到皇后娘娘还不跪下。”

　　姜姬挑眉，只当没有听见，从来都只有别人给她跪下，哪有她给别人跪下的道理？

　　宫女见姜姬毫无反应，立马上前一步，脸色阴沉的呵斥：“大胆，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沈微对着身后的丫鬟摆摆手，笑道“我以前也见过一个姜先生。”

　　沈微举起茶杯喝了一口，见到姜姬那张脸，瞳孔收缩，嘴角的笑容瞬间僵硬，手中的杯子掉在地上，碎成了几片，茶水把做工精美的绣鞋打湿。

　　“你……”皇后指着姜姬，脸色大骇，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姜姬有些疑惑，细细打量着那个女人，过了好半晌眯眯眼睛，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的看着坐在高位上的女人。

　　这个女人她见过。

　　二十五年前，她铺子来了两个贵小姐跟一个嬷嬷，这两个贵小姐的命格大不相同，一个是至高无上的凤命，另一个却是平平无奇、晚年甚至有些凄凉的命格。

　　眼前的姑娘本不该坐在高堂之上，如今却高高在上，坐在富丽堂皇的长秋宫内，不难看出发生了什么。

　　她运气是真的不好，谁让姜姬入世三百年，唯一一次看到凤命命格的姑娘家，记得住也在理。

　　姜姬啧啧两声，果真只有强盗的娘才能生出那样蛮不讲理的女儿。

　　皇后看着那张风华绝代的脸蛋，手指微颤，半晌回不过神，这人怎么那么像二十年前的算命先生，就连手腕上的铃铛以及喜爱穿男装都一模一样。

　　“你……你叫什么？”

　　“民女叫姜姬。”

　　沈微身体又是一颤，二十年前的那个算命先生也叫姜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