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张录》静鱼子

3、收妖人

　　凌溪川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不打算回复这个问题，只好浅浅一笑，露出了一对小梨涡：“葡萄好吃吗？”
　　“......”
　　苏卿觉得无趣至极，撇撇嘴，从凌溪川身上离开，在他面前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消失不见，倒是只有声音回荡“别打扰本姑娘睡觉。”
　　凌溪川收住笑容，看着腰间的白玉骨哨闪了几下就沉寂下来，摸了摸茶杯边缘。
　　茶凉了。
　　该收网了。
　　凌溪川站起身，食指敲了敲骨哨，“养好灵，今晚我们就去收网。”
　　“什么？”骨哨内的苏卿有些疑惑，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近来这个地方有邪物作祟，死的大多是精壮的人，布满撕咬痕的有，吸干精气的也有，这位凌道长正忙着处理呢。
　　苏卿怀疑那些邪祟都是女的，毕竟吸人精气的，多半是用来干啥的，游世千载，总会知晓些东西。不过与她无太大关系，这本是生死随命的自然规律，于她这种始终处于妖界内厮杀求生的妖而言，她只知道强则生，弱则无葬身之地。
　　她管不着，“随你，反正别想我帮忙。”
　　凌溪川也没有在意，抬脚进入客房，脱了外袍后在床上打坐调理起来。
　　临近傍晚，远处房屋顶上升起袅袅炊烟，安宁静谧，同时也弥漫着不同寻常的气息。
　　“凌道长，这是我差人从府外的黄雀酒楼订来的伙食，希望合您的口味！”宋员外在客房外等了一会儿不见任何反应，看了身后小厮，又转过头盯着紧闭的门。
　　“凌道长？”宋员外忍不住敲了一下，“道长可是尚在休息？那就先不打扰道长......”
　　一阵轻微的开门声打断了宋员外，来人却是一位穿着红衣的小姑娘，鲜艳夺目，披散着长发，身量不高只到他肩膀处，看着年纪颇小，脆生生的声音传来：“他不在，令我把食物拿进屋内。”
　　宋员外一头雾水，有些惊讶，从道长屋里走出一位水灵灵的小姑娘......这是什么情况。
　　“这位小姑娘，你是......”
　　苏卿虽然抬着头仰视他，但是表情着实嚣张至极，“把食物留下即可，余下的你管不着。”
　　“阿卿，不得胡闹!”凌溪川从屏风处缓缓而出，边整着外袍边往外走，看了一眼苏卿，转向宋员外，温和道：“多谢宋员外款待，贫道为她的无理取闹向员外道歉。她年纪尚小，还请员外见谅。”
　　凌溪川也不打算介绍她为何人，而宋员外显然也觉得有些事情是不该问的，于是很快转移话题，搓着手“不会不会，招待道长应该的，只是，道长打算何时除妖孽？”
　　凌溪川瞥了身后一眼，淡淡回答：“今晚亥时之前还请员外告知所有村民，紧闭房门，灭烛火，安心休息，如此便可。”
　　宋员外顿时放心，直了身子，扬着笑：“好好好，我尽快相互传达，不打扰道长和这位姑娘进餐了。”宋员外在离开的最后一刻看了他们一眼。
　　这两人着实奇怪。
　　待小厮放好吃食离开后，苏卿戏谑地看着凌溪川，笑了笑：“阿川啊~快来吃饭呀！”不等凌溪川回应，苏卿已经坐在桌前，拿起了一个鸭腿，张口正欲吃起来。
　　凌溪川慢悠悠走近，看着苏卿松散的长发，忍不住皱眉，“姑娘家家的不要随意披着长发。”说罢来到镜台拿起木梳替苏卿梳了两长麻花辫，用两根天青色发带系着。凌溪川对自己的手艺甚为满意，于是大大方方和苏卿同坐桌前。
　　苏卿定定看着胸前的辫子，顿了顿，但很快反应回来，夹了一块排骨放他碗里，笑着调戏：“哟，编发手艺不错嘛！以后哪家姑娘能享受你的手艺呀，可幸福死了。那现如今能不能先为我编发？让你提升提升技术，没准那方姑娘家家就会脸红心跳的，对你青睐有加。”
　　停罢放下筷子，转而边啃鸭腿边看着他逐渐浮上红晕的耳尖，又忍不住，“哎呀，不说了不说了，可羡慕了。不说了不说了，来！川川呀~吃！”
　　凌溪川看着面前的米饭，似是发呆，半晌，声音细小如丝：“看起来不像是脸红心跳的。”
　　“什么？” 苏卿抬起头，不过她也不想细究，突然想到什么，用干净的那只手用力拍了一下凌溪川的手背，说道： “兔崽崽，我年纪尚小？现在虽是这副模样，但是本姑娘满地蹦跶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存在呢。”
　　“以后不许别这么叫。”
　　凌溪川夹着排骨的手一顿，苏卿咽下肉，又继续道：“怪惊恐的，你看啊，你是个除妖道士，而我又是个妖，是谁都怕突然来的这么一出，一不小心就一命休矣。”
　　凌溪川放下筷子，深深地看着她“除恶妖去邪祟是我们青临门的职责所在。”凌溪川拿起排骨即将送入口中
　　“而你不是恶妖也非邪祟。”
　　苏卿扯出了另一边的鸭腿，笑着看他：“我暂且相信你的话，你不是不知道，想当年我可是被你们这些人......”
　　“食不言。”凌溪川也学着夹了一块肉进她碗里，夹起苏卿给他夹的排骨放入口中，细细品尝。
　　“......”敢情你刚刚夹起又放下的模样是等着把话说完然后又反来制止本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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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村外的一座高山向山内的村庄望去发现，原来晋川西村的周围皆是山坡，被层层包围着，外出来往的主干大道也仅有一条，从村口到村尾，走到头便是出口。虽是名为村却是比平常的村大，俨然是一个封闭小城。
　　“喂，臭道士，大晚上的来这破地方作甚，你除妖就除妖嘛，还这么费劲。”苏卿呆在骨哨里，因为夜晚气温降低不愿出来。自从发现灵力微薄后，她所剩无几的妖力除了能维持身形，连御寒都显得有些吃力，已经与人类无异。她真的怕冷。
　　“那昨夜为何你还引我入林中？来到此处？”凌溪川不禁反问，白玉骨哨不断闪着寒光，
　　“昨夜如若不在此处散着妖气，你又岂会追来？况且昨夜我的灵力也没如今这么弱啊，现在连以气御寒的力都难使......”越到后面苏卿的声音就越弱，她真的不想再被臭道士贬低嫌弱。
　　“那便呆在骨哨里吧。”凌溪川定定的看着村内的某处，同时警惕着周围。
　　苏卿做不了沉默的主儿，安静一会又挑起话题：“哎，臭道士，你的骨哨唤何名字？”
　　“白玉。”凌溪川捏了一个诀，金光于手指尖泛起，指向某处后瞬间消失。
　　“白玉？”骨哨内的苏卿翻了个白眼，玉是白的，制成骨哨，简称白玉骨哨？
　　“我说臭道士，你起个名字真是够有灵的。等等，你上次吹出来的那首曲子名字不会也是因为它的功能然后就信手拈来的吧？”
　　“非也，这是古书流传下来的。”凌溪川随手一编，时刻警惕周围，感觉一阵阵强风从小城内刮来，也吹的周围树叶哗哗响。
　　“你和古书那位大家还真有共同之处，起名字都特别独到，我都怀疑你和他是不是亲戚关系......”苏卿继续滔滔不绝。
　　“嘘，安静，来了！”凌溪川轻轻揉捏骨哨，在空中比划了几下，口中念念有词，一道金光向小城中部飞去。
　　苏卿好奇心起，从骨哨内钻出来，刚出来那一下不禁打了个寒战，“来了？”凌溪川站在身侧，向苏卿渡了些许灵力，在为苏卿御寒的同时也隐匿了两人的气息。苏卿瞬间暖和舒服地迷了眯眼，顺着凌溪川的视线看向了山中的那一座小城。
　　小城之上是一团乌云，小城内大雨倾盆。从山外看着城内的雨，风从山外猛地灌向城内，呜呜风声，似小孩在呜咽，竟弥漫着一丝丝的诡异。“城中雨，妖中来！”苏卿说了出来，她对这种情况还算是熟悉。
　　妖的视力一般比常人好，苏卿早已看到了那团黑云上的不对劲，正欲提醒凌溪川，他的话便已落入耳边：“再等等！雨停之时，真正作祟的才会显露。”
　　凌溪川在周围布了一道结界：“城中人很安全，那些东西进不了房门。”
　　半柱香的功夫，苏卿果然看到那团云上有着强烈的灵力流动，她感到非常不舒服，像是被狠狠拍打，压着她微微喘不过气。可能真的是灵力太薄弱了，连这点都受不住，她轻扯凌溪川的衣袍袖口“你自己慢慢收吧，我就不陪你了。”说完钻进了骨哨内。
　　早上三百年前，这点灵力压迫真的对她没有任何作用。

　　“小娘子，家中坐，等着郎君把家还。生干柴，添烈火，围桌热闹闺房聊。夜中来，芙蓉帐，夫妻双双暖婚房。春宵一刻值千金，莫等闲，待把郎君盼归来。”一股奇异的香气似有似无，钻进凌溪川鼻息，似幻境也似迷情乱了眼。
　　一个妖娆身影扭着腰，吟着艳曲拖着步子靠近床边，看着床上纱帘下朦胧的身形，引起无限遐想，真恨不得立刻就......他想了一会，似乎是玩着从人间学来的花样，耐着性子，“小娘子这是在等谁呀，莫不是等的是我？”
　　“......”床上之人不予回答，只是正襟危坐。
　　那妖物继续吊着一腔青楼小爷的调调“小娘子莫要焦急，哥哥这就满足你~”说罢，撩起了纱帘，突然感到一面掌心带着一股巨大的灵力直呼门面，直叫这妖物掀飞到门外，痛苦呻吟几下后那方妖物直觉不对，正想翻身夺门而逃，却被蛮横的往回拉，几番挣扎无果，惊恐地往后看。
　　只见凌溪川铁青着脸，强忍着怒火，左手向空中虚抓着，把那方妖物悬在了半空中，逐渐收紧手中的灵力，恨不得掐死。越想越气，那份被调戏的屈辱还未散去，那方妖物可是男的！男的！还未有人如此！谁胆敢如此！
　　“哎哎哎，等等，别把人家掐死了，还要留着问审呢。”苏卿带着笑声从床上急急忙忙赶下来，停在他的声侧，双手握住了他施法的左手，抬头望着，双眼含着隐藏不住的笑意。凌溪川看着她绷不住的笑容，越想越气，越想越耻辱，但手上的力气稍微小了些许.
　　“哼！”凌某低下高贵头颅望向那双小手,只见那双小手很快脱离，红衣纱裙拂过，只于一瞬便随着主人离开自己身边。忽而那袭红衣顿住，转向凌溪川时回以一个明媚笑容，笑着道：“道士哥哥不是要收邪祟吗？既然这妖已经来了，那想必外面的也应该被你设的阵聚集于此了。道士哥哥出去解决他们可好？这男妖我来解决便可。”
　　凌溪川迟疑了一下，看了苏卿一脸坚定，叹了口气，往男妖身上念了个诀困住了他的妖力，随即把他的剑召唤出来，剑身锋利尖锐，却好像隐藏了肃杀锋芒，隐隐泛着金光。苏卿眯了眯眼，全身戒备。可右手却被一只大手握住，属于他的剑放到了苏卿的手上，凌溪川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自己小心点。”随后迅速离开了房间。
　　苏卿不由错愕，男妖持续不断地挣扎把她从自己思想中拉了出来。她走到男妖面前蹲下，望着那清俊面容，他的妖力虽已暂时被封，但错不了，那股气息，实在令人窒息。苏卿捏着那人下巴出，逐渐用力，语调缓缓，似是蛊惑却也带着令人恐惧的威胁：
　　“是谁派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