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末逆旅》儲贰

8、消魂

　　1.8消魂
　　明净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连风也温柔祥和，野花用五彩斑斓的优势摇曳出了国色般的高贵，远处一只看不清是什么的幼兽在用一个老树桩磨牙齿，小东西发出柔软撩人的轻哼，似乎在寻找着亲爱的伴侣或父母。忽然，这地方下起了雨，雨丝开始是透明的，后来变成粉红，最后变成了血红，一切都在急切向下的雨丝中发出“刺啦”的一声后开始腐烂，最后化作脓水。雨渐渐大了，浇坏了虞世净藏身的小窝棚，第一滴血雨落在他身上后，他感觉到钻心的疼，几乎是要将他洞穿一般的疼，他喊出了声，却听到了“咔啦”一声脆响，整个世界开始碎裂，变成一块块镜子，排列成，李乾宇办公室的背景墙的形状，他的视线被血雨模糊，却看到在血色之间，李乾宇缓缓抬起苍□□致的脸，对他露出了一个戏谑的笑。
　　碎镜折射出强烈的白光刺痛了他的眼睛，他下意识地想闭眼，却感觉有一只冰凉柔软的手覆在了他的眼睛上。
　　“虞队，虞队？你还好吗？”孟澜颇为紧张地看着他，一双本就不小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像要把他揉进视线里，藏进瞳仁里。
　　是梦啊。虞世净猛地回过神来。
　　“没事，做了个梦而已，你别这么紧张啊小澜同志。”虞世净跟他打哈哈。
　　孟澜打心底里担心他，他始终觉得，这个男人是个既顶天立地，可以睥睨一切的存在，也是脆弱柔软，善良得会被一切恶的事物伤害的存在。他不敢走太近，怕掩了他的锋芒，挫了他的锐气，他喜欢看着他惩恶扬善，看着他恣意潇洒，纵身扑向暴徒的枪口；他也不敢走太远，怕失了他可能有那么一点点的“地位”，更怕有谁伤了他分毫。
　　孟澜眯了眯眼，今天是一个难得透亮的大晴天，他仰脸对虞世净一笑：“虞队今天休息吗？我不是津安本地人，在这念书的几年也没怎么逛过，有时间的话，带我去逛逛吧。”
　　虞世净正愣神，觉得这邀请有些突如其来：“啊，行，行，没问题。”过会他又回过神儿来，补充了一句：“叫上小鲤老叶老苏一起吧？”
　　孟澜抿了一口咖啡：“可以啊，人多一起玩，咱也难得热闹一下。”
　　“那好，那就跟他们在金融街的‘沥巷’奶茶店见面吧，小鲤推荐的，说那里的抹茶戚风卷好吃。”虞世净不知道孟澜是不是喜欢甜品，只能带点试探地建议。
　　孟澜形状好看的眉毛挑了一下，露出浅浅的笑：“好啊，好久没吃抹茶的甜品了。”

　　金融街。
　　阳光透明得极具质感，近乎是一种玻璃水晶的形态，天空如同被这巨大的水晶包裹，呈现出饱和度高到有些刺目的蓝。
　　远处，一个穿着红色礼服长裙的女孩袅袅婷婷地走过来，高跟鞋踏在石板地上发出敲击酒盅般的声音，脸上戴着一副有些夸张的蝴蝶型的墨镜，从上到下显然都是精心打扮，连发丝波浪的弧度也弯得恰到好处，带着过分的精致和恰如其分的娇媚，直直地朝虞世净走过来。
　　孟澜看着这女人：年纪不算大，但也不小，正是那种可以在少女和御姐之间任意转换毫无违和感的类型，处于一个可塑性极强的年龄。不过该怎么说呢，孟澜非常眼尖地看出她手腕上那块宝格丽的珠宝手表是一块仿品，不过仿得还算用心，蒙一下外行已然足够。除此之外，他倒是觉得，这女孩子虽说精致，但一举手一投足却并不做作，甚至还有些干脆飒爽在里头，这一点让他看得倒是十分舒服。
　　那姑娘脆生生地开口，声音果然圆润好听：“怎么，虞世净，见了老同学连招呼都不打的吗？”
　　虞世净满脑子一会该安排点什么节目，这会眼前走过来一个不算多见的美女自称“老同学”让他颇为费劲地从所剩不多的记忆里开始回忆自己十分牛逼哄哄的学业生涯里到底有没有过这样的一个女同学。
　　他没想起来。
　　这会厉鲤也到了，她穿着粉蓝色卫衣，正是虞世净曾经在支队公开diss过的“装嫩”打扮，隔着大老远就看见了那姑娘，一路小跑冲过来：“苏影影？老大，你们认识？”
　　苏影影？哪个ying？虞世净更懵了。
　　那姑娘笑着，红唇恰到好处地抿起：“我以前叫苏莹莹，草头莹，后来进了演艺公司，经纪人给改的艺名。”
　　虞世净有点印象了，但还是不愿意多跟她纠缠，硬着头皮往下接：“哦哦，是你啊，变化真不小啊老同学，好久没见了，今天我还有事，咱们改天一起聚啊。”
　　厉鲤却一把拉住了他，显得有点激动：“老大!你们是同学啊，你怎么从没告诉过我！”
　　看着虞世净一脸莫名其妙，厉鲤又说：“这是这阵子刚拿了最佳新人奖的当红小花啊，你这都不知道？”
　　虞世净抬手就要拍她，又担心被别人误会，手爪子不尴不尬地停在半空中：“你老大我哪来的时间看娱乐新闻！”
　　厉鲤略微收敛了一下，垂下头来小声嘀咕：“也是，像你这种铁直男，哪有心思看这个，就算有空你平时不也更愿意去健身房举铁吗，今天真是见了鬼，非要拉我们出来吃什么甜品。”
　　孟澜在虞世净身后，却依稀听到了厉鲤的嘀咕，眉心微微一动：他这是，专门为我吗？
　　叶阳初跟苏扬姗姗来迟，到场就立刻摆出了吃瓜群众的全国通用姿态，两人带着相似度极高的奸笑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虞世净。
　　叶阳初其实身材极好，他这人没别的爱好，却疯了一样地喜欢健身，因此身上腹肌胸肌人鱼线应有尽有，苏扬常常调侃他“最好的衣服就是不穿衣服”今天这人虽然穿了衣服，不过显然没穿出什么正经人的模样，一件简单的黑色圆领T恤裹在他均匀的身体上，勾画出胸肌和臂膀完美的曲线，硬是穿出了雄性荷尔蒙爆棚的味道。一路上不乏小姑娘对此人频频侧目，这让苏扬心里十分不爽。
　　苏扬其实无论长相身材都绝对说不上差，单论五官的话，比叶阳初还要更精致些，不过可惜美人天生不爱笑，原因无他，此人一向觉得出门一直对着别人笑是件极其智障的事，并对此嗤之以鼻，因此无论叶阳初怎么洗脑，苏扬都绝对站稳“对外高冷”人设不动摇。加上嘴角本来就向下，虽然在警队是上蹿下跳的一只窜天猴，不过一出门他就成了“生人莫近”的高冷青年，普通女孩只见那张脸就足以迅速将目光从他的脸上挪开，更别提侧目偷瞄甚至驻足搭讪了。
　　而那边，苏影影正摘下墨镜，一双我见犹怜的凤眼正直勾勾地盯着虞世净，这眼神盯得一边的孟澜都有点不淡定，转而又看了看虞世净，发现此人却仍是一副“万年铁树”的表情，竟然稍微地松了口气。
　　苏影影声音哽咽，眉眼更是柔情似水：“我听说·····你当了警察。”
　　虞世净皱了皱眉：“对，你有什么事吗？”
　　苏影影一把抓住虞世净的手腕，声泪俱下：“救我···有人要害我·····”
　　孟澜站到她跟前：“是怎么回事，能具体说说吗？不要害怕。”
　　“有一个黑影，他跟踪我，他好像无处不在，我在卧室睡觉时，他好像就在床边，我····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冰冷的呼吸····”
　　孟澜打起了精神：“那他对你做什么了吗？”
　　“没有，但是三天前他给了我一个数字，是4320，前天是2880，今天的，还没有收到。”
　　“他跟了你多久？能有一个大致印象吗？比如身高，性别，外貌特征？”孟澜觉得蹊跷。
　　“我····我不知道，我看不到他，他永远都是一个黑影····我只知道，他的存在至少已经有···两个星期了···”苏影影泣不成声。
　　孟澜扶住苏影影的肩膀，温言相劝：“你先回去休息，保持联系，你不会有事的。”
　　苏影影抬起梨花带泪的眼睛看他，瞬间被孟澜这个亲切有礼颇具绅士风度的笑容治愈,哽咽着回答：“好，我知道了，我一定尽力看清楚他的样子。”
　　孟澜继续微笑：“保证自身安全就好，其余的事交给我们。”
　　他年纪虽轻，此刻却靠谱得过分，干净美好的脸在透澈的阳光里白皙得微微发光，虞世净看看他，又看看苏影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