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曹阿满

24、是谣言

　　魂魄入体，姬芜睁开眼睛。

　　她发现自己打坐的姿势不知何时变成躺着的了，腰间还多了一只手，她偏了偏头，看见宋青玉闭着眼睛缩在她怀里。

　　宋青玉的头发有些乱，眼眶周围是红的，眉毛微微皱起，嘴唇紧紧抿着，睡的很不安稳的样子。

　　姬芜动了动，手指轻轻落在她的脸上。

　　宋青玉赫然睁开了眸子，望着她直发愣。

　　“青玉。”姬芜勾着唇，笑眯眯地盯着她，一回来就看见宋青玉，她很开心。

　　宋青玉颤抖着手，摸上她的脸颊，手指小心地抚过她的鼻翼。

　　温热的体温，温热的呼吸。

　　姬芜伸手抓住她落在自己脸上的手，亲昵蹭了蹭她的指尖。

　　宋青玉昭昭然红了眼眶，嗓子哑哑的，“阿芜。”

　　姬芜心里一慌，捧着她的脸，“青玉，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宋青玉摇了摇头，一丝散发垂落下来，“没有人敢欺负我。”

　　“那……”姬芜摸了摸她的脸，缓了缓语气，“发生什么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我来的时候，你便没气了。”

　　睫毛微颤，一滴泪水滴在姬芜的手上，宋青玉语气中罕见地带了几分委屈，“我以为……以为你……”

　　姬芜这才明白，她魂体出窍，五感封闭，□□自然没了呼吸。

　　宋青玉大概以为她死了。

　　姬芜尴尬了一瞬，看宋青玉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连忙道：“我没事，我只是施了个找人的法术，关闭了五感而已。”

　　宋青玉睁着两只红红的眼睛愣愣将她盯着，姬芜一阵心虚，抚了抚她凌乱的发丝。

　　“阿芜，你究竟，是什么人？”

　　半晌，宋青玉才轻轻问她。

　　“青玉，我说过的，我是神仙，你信么？”

　　姬芜说的认真，委实不像在开玩笑。

　　宋青玉默了默。

　　“你是神仙，难不成我前世也是神仙？”

　　“是呀。”姬芜弯了弯眸子，眼睛亮晶晶的，“是个很厉害的大神仙。”

　　宋青玉轻轻笑了笑。

　　“殿下！太医院的太医全给请来了！”

　　蔺瑶气喘吁吁地一把推开房门，猛地瞪直了眼睛。

　　哦，她看见了什么。

　　自家主子压在姬都尉身上，笑的一脸宠溺。

　　姬都尉眉眼含笑，眼含春波，一双爪子捧着自家主子的脸不撒手。

　　哦，原来姬都尉才是被压的那个。

　　不过眼下，姬都尉这是没死，还是诈尸了？

　　而且，她好像来的很不是时候。

　　在宋青玉冰冻三尺的目光射过来的时候，蔺瑶简直想自戳双目，她也很疑惑，为什么这种事总是让自己碰上？

　　一个体力好的年轻太医呼呲呼呲跟了上来，一抬头便看见房里面那一幕，瞬间便瞪圆了眼睛。

　　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往他肩头推了一把，年轻太医往后踉跄了几步，只听门啪嗒一声关上，蔺大人一脸冷漠，对着外面一堆大半夜从床上急匆匆被拉过来的太医道：“大人们辛苦了。”

　　太医们想，蔺大人真有礼貌，还没看诊呢，就先道谢了，半夜被喊下床的气瞬间平复了不少。

　　下一瞬，便听她更为冷漠道：“诸位大人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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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嘛，好像更气了。

　　东宫那位他们是不敢有怨言。

　　故而。

　　当暗卫的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太医们满肚子怨气。

　　只见门打开了，一身清贵的太女殿下缓缓走了出来，心情似乎不错，殿下嘴角含了丝浅笑，“让诸位太医白跑了一趟，本宫亦是愧疚，东宫明日送去诸位府上的诊金，请诸位不必推辞，算是本宫的一点歉意。”

　　太医们面面相觑。

　　比起白跑了一趟，他们现在更关心的是，为什么青玉殿下大半夜还在姬都尉府上？为什么青玉殿下大半夜会从姬都尉房里出来啊？

　　嗅到了一丝八卦气息并得了赏金的诸太医面色红润，最后一齐恭敬行礼，“谢殿下。”

　　第二天，关于太女殿下和姬都尉的乱七八糟的八卦飞遍了整个王都的大街小巷。

　　诸如：

　　姬都尉在战场上神勇无比，风采卓然，英雄救美，迷倒了眼高于顶的太女殿下……

　　姬都尉在朝堂上当众求取殿下，陛下不同意，向来清冷自持的太女殿下因此与陛下大吵一架，被罚在太清殿外的瓢泼大雨中跪了一天一夜仍不屈服……

　　太女殿下大半夜出现在姬都尉府上，和姬都尉花前月下，浓情蜜意，蜜里调油……

　　姬都尉生了场小病，太女殿下连夜召集太医院所有太医赶往姬都尉府上……

　　姬都尉被太女殿下压在下面，据说有人亲眼所见……

　　还有人说，什么神勇无比，英雄救美通通不是，姬都尉就是凭着那张脸迷倒了太女殿下，叫殿下心甘情愿博美人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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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蔺瑶面无表情地将这一堆八卦说给宋青玉听时，宋青玉只是淡淡挑了挑眉。

　　“殿下，可要叫人将这些流言清除掉？”

　　外面传的有鼻子有眼，简直要把宋青玉跟那烽火戏诸侯的前朝皇帝比上一比了。

　　“不必。”宋青玉淡淡道：“把有一条改掉便是。”

　　蔺瑶一脸肃然等着主子发令。

　　“姬都尉迷倒眼高于顶的太女殿下，因为她神勇无比，风姿卓然，英雄救美，年轻有为，貌美贤良……”

　　听着主子面不改色，字正腔圆地将夸姬都尉的词全捡出来念了一遍，蔺瑶彻底麻了。

　　末了，宋青玉勾了勾嘴唇，“通通都是。”

　　“记清楚了吗？”

　　“……记清楚了。”

　　姬芜这几日去上朝总感觉周围的人都盯着自己打量，她还以为是错觉。

　　散了朝后，宋明焰将姬芜招到御书房。

　　宋青玉也跟着她一起，冷着脸说宋明焰对她心怀不轨，她不放心。

　　姬芜闻言，差点笑出声来。

　　她很想对宋青玉说，宋明焰想不轨的对象不是她，是她二姐。

　　姬芜前脚刚踏进御书房，就听见宋明焰似笑非笑的声音：“姬都尉神勇无比，风姿卓然，英雄救美，年轻有为，貌美贤良……”

　　宋青玉面色一僵，眸子微垂，很快敛了神色。

　　“陛下的夸奖，臣受之有愧。”姬芜嘴上谦虚，狐狸尾巴有点翘。

　　“这句夸姬都尉的话，整个王都都传开了，姬都尉不知道么？”

　　“原来臣的名声已传遍了王都了？”姬芜故作惊讶道。

　　“是啊。”

　　宋明焰看了眼一脸冷漠的宋青玉，笑道：“朕竟不晓得姬都尉有这么多优点，竟叫孤觉得，不入孤的后宫，倒是可惜了。”

　　她说的散散漫漫，轻轻巧巧勾起某人心中的怒火，两目相交，中间的空气都起了火星一般。

　　“哈哈。”姬芜挡在宋青玉身前，“臣可配不上陛下的后宫。”

　　视线被挡，宋明焰散漫地笑了笑。

　　“姬都尉过谦了。”

　　“陛下说笑了。”

　　“毕竟姬都尉这张脸孤很满意。”

　　她看着姬芜，目光微凝，透过这张六七分相似的脸，她恍然看到了许多年前的那人。

　　久远的记忆，穿过岁月的迷雾，渐渐浮现在脑海中。

　　多年前，面容清绝的女子一袭白衣从天而降，挽了个漂亮的剑花，一剑削断围攻过来的十几柄长剑，周围一片哀嚎声中，她手腕一转，收剑回鞘，回过头，轻轻柔柔朝她一笑，“姑娘可还好？”

　　许多年后，倾盆大雨中，她红着眼睛折断了那把剑，眼中是令人心碎的绝望，王宫七十二名大内高手同时出手，也没留住她离去的步子。

　　那时骄傲如她，竟从未想过那人会离开她，以一种如此决然的方式。

　　宋明焰微怔，微微拧眉，手指轻轻摁了摁眉心。

　　“孤忽想起，姬都尉要找人，可需要孤派人相助？”

　　她找了那人二十年，将整个青云翻了个遍，她也无数次派人去她的家乡寻访，可那里没有那人的亲朋好友，亦没有任何认识她的人，她仿佛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

　　家世是假的，出生地也是假的。

　　得到消息时，她连生她气的气力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悲哀，反正那人也不会再回过头来哄她便是了。

　　那人转头离去的那一刻，便像是和这人间的联系断了干净。

　　二十年，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这么多年，她始终不愿去想最坏的结果。

　　这个说与她有亲戚关系的姬都尉，仿佛沉沉黑夜中亮起的一丝微光。

　　她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陛下，故人有消息了。”

　　“什么？”

　　宋明焰轻轻抬了抬下巴，眼神迷惑，似乎没听清。

　　姬芜便不得不再重复一遍。

　　“故人有……”

　　“她在哪？”

　　宋明焰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手指紧紧抓着椅子扶手，手背青筋浮起，滚烫的目光几乎要将姬芜烧出个洞来。

　　姬芜被这目光灼地后退了两步，定了定神。

　　“她明日会到我府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