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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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滴、滴——”
闹铃声与往常有些许不同，但慕潇没有过多理睬，最近接连不断出现的这个梦让她消化不来。
她很难形容这个梦，梦的前半段是美好的，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被包裹在琥珀色的蜂蜜糖浆里。她和所爱的人一起经历了很多，娃娃机、奶茶店、训练室、天台，这些地方都曾留下她们的痕迹。
但后半段的梦却忽然换了一种风格，压抑、愤怒、不甘、绝望接踵而至，把慕潇压得喘不过气来。
有时她能感觉到自己身处梦境、保持清醒，有时却失去理智坠入梦境。
她被一个个看不清脸的人拿着刀子往身上捅，血流满地、伤痕累累，保护不了自己也保护不了自己喜欢的人。
小心留下的证据却被校方拦截销毁，被道德绑架、被群众谴责，新一轮的攻击伤害继续上演。
最后的结局是支离破碎的，她只记得一个女生在她眼前，从高处坠落。当她颤抖着身躯低头往下看时，一切都分崩瓦解，强烈的窒息感将她从梦境抽离。在经过一番天旋地转，她才真正从梦境回来。
她有时甚至怀疑这一切是否是真实的，但多想无益，高强度的复习计划已经容不得她再纠结其他事了。
于是她同往常一样起身洗漱，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的女生，任凭谁都不肯相信这是以前那个活泼开朗、年少轻狂的慕潇。
日渐加深的黑眼圈昭示着睡眠质量的逐步下滑，慕潇觉得自己真的要去找心理老师咨询一下了。
同往常一样，慕潇坐在直达学校的公车上，在车上的这一段时间成了她最稀缺的睡眠。
大半个身子挨着车窗边，不时颠簸的车身成了最好的摇篮，慕潇像个在沙漠中缺水过度的旅行者在遇到一片淡水湖一样，疯狂地汲取着宝贵的资源。
可梦境还是不饶人，它依旧缠绕着慕潇，让她再次看到那个熟悉的场景。
“我们练一下副歌部分吧，明天就要一轮考核了。”
慕潇心中诧异，女生的声线竟和离湘的声线高度吻合！
就在她抬头想要确认的时候，司机的一个急刹车将她从梦中抽离出来。
醒后的慕潇已全然没有了想要瞌睡的念头，就这么睁着眼一直到公车抵达终点站。
一路空白的走出小道，直到快看见学校大门时慕潇才想起书包里那台不属于自己的手机。
慕潇拿出自己的手机发了条简讯给小豆芽，问她高三的艺考班在几栋几楼。
小豆芽大概还没下公车，慕潇一发出去就回了她的简讯，临末还问她要干嘛顺便让她等等自己。
慕潇忽略了第一条的询问而是直接回了句：我到学校了。
回班时班委还没到，一些早到的学生正在偷偷地玩着手机，慕潇放下书包后把手机放进讲台上的文件袋里，便拿着离湘的手机出班了。
艺考生和普通高三生不在同一栋教学楼，不过也离得不远，慕潇很快便找到离湘的班级所在楼层。
但艺考班有三个，都在同一侧，慕潇只好一个个班去问。
慕潇拉住了一个从艺考一班出来的学生，问他离湘在不在这个班，被拉住的那名学生在听到“离湘”这个名字后脸色变了一下，继而摆手说不在，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疑惑不已的慕潇只好走到艺考二班，看到班级展示牌上有花名册，就扫视了一遍，没找到离湘的名字，最后一个空格被人用马克笔给涂黑了。
可能转学走了吧，慕潇心想，接着她走到艺考三班门口，刚好看到在讲台上擦黑板的女生离门口比较近，便半个身子踏进班里问了一句。
不问还好，一问整个班里来到的人都抬头看着她，仿佛在警惕地盯着一个不速之客。
在讲台擦黑板的女生看着慕潇，戏谑地说道：
“真罕见，我头一回听到有人找离湘，怎么？是又找到新欢了？还是找回旧爱了？”
慕潇皱了皱眉，看到女生衣领上别着一枚团徽后厉声说道：
“同学，注意一下言辞。我只是问你离湘在不在这个班级，没有必要恶语相向吧，你应该也不想在你的团员档案上留一个污点吧。”
女生脸上的笑已经挂不住了，但又忌惮着对方是团委老师的眼线的身份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咬着牙说：“她在二班。”
就在慕潇转身离开时，那个女生悄悄啐了一口，骂了声晦气。
慕潇不知怎么心中泛起一阵狂躁，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冲进班里去和那个女生扭打起来，但念及自己的升学档案，强忍着不知名的怒火走回二班。
没看到离湘人，慕潇开门见山地问了坐在门口旁的一名男生。男生的反应在慕潇意料之内——先是警惕地盯着慕潇，而后嫌弃般轻笑一声，拉着他那声音吊儿郎当的说：
“你问那婊/子干嘛？”
“能把字给我读好再说话吗？你这个样子没被老师刷下去？”
似乎“老师”和“刷下去”这两个词眼戳中了那个男生的怒点，他猛地站起来和慕潇说：
“不要以为用‘老师’和‘评比’就可以在我面前叫嚣！她离湘算什么，她买通老师的事大家都知道。要我说，没那个本事就别摆那么大的谱。”
也不知道最后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
慕潇真的觉得面前这个男的耳朵方面出了问题，正当她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穿着得体的老师恰好经过，在二班的窗前用指虚点了那个男生一下，继而看了看慕潇，走了。
男生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就这样站着和慕潇僵持一会，直到慕潇头也不回地走后男生才坐回位置，手不受控地颤抖打下一行字在内部群聊里，又强打镇定地和群成员聊了起来。
慕潇不是傻子，那个男生的话、一道道警惕的目光以及老师经过时不做声的警告，让慕潇再次肯定了心中的猜测——离湘手臂上的淤青是被别人弄的。
同学间的排挤和谩骂以及老师默不作声的许可都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慕潇不敢想象这种情况维持了多久，也隐约猜测到校方息事宁人的态度是为何。
早读铃响了，慕潇只好停止脑子里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想，匆匆跑回了班。课上得心不在焉，好几次走神都被任课老师现场抓包，慕潇觉得她应该要去找一找离湘才行。
慕潇趁午餐的时候偷溜到艺考班，在班里找不到离湘的人，就只好顶着过路人不友善的眼神走到办公室。
今早到打早读铃都没看到她，肯定是迟到了，现在应该在办公室里接受处罚吧。
很微妙，慕潇用了“处罚”这个词来描述，几乎是下意识的念头，她没有去深思因为她已经在办公室的门口看到了正在罚站的离湘。
手臂上又多了几个创可贴。
办公室里的老师看到了慕潇，慕潇只得打了报告进去，正愁没有理由把离湘从老师那里提出来的时候，慕潇看到了离湘胸口前别着的团徽，走到老师面前说：“老师，校团委的李老师找离湘同学有点事，叫离湘同学现在去一号教学楼的507室找她。”
老师看了慕潇一眼，又撇了撇全程低头无表情的离湘，摆摆手示意她们快去。
得到许可的慕潇拉起离湘的手腕，把她带出了办公室。
正当慕潇要拉着她往楼下走的时候，离湘反手拉住慕潇往走廊的尽头走。办公室就在走廊尽头附近，所以慕潇两人只是走了两步路就到了尽头。
这时是用餐期，走廊里根本没人，但离湘还是左右张望了一下，继而拉着慕潇的手从走廊尽头走上了铁梯。
向外多加的空中平台用铁皮和钢板围成，目的是供学生下课休息或课下补习用的，但最近经学生会巡逻发现几个学生聚众吸烟后，这里就被封锁了起来。
离湘从兜里拿出一串钥匙，悄无声息地把锁打开走了进去，等慕潇也进来之后才把门关上。
离湘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带着慕潇穿过桌椅继续往角落走。慕潇从没来到过这里，也不曾知道原来休息室角落里还有一扇铁门是通向楼下的训练室。
但这扇铁门已经锈迹斑斑，门锁也不好开，离湘拧了好几下才连续听到三声“哒”，最后一用力才打开铁门。
铁门推开发出颓长又刺耳的声响，离湘熟门熟路地伸手摸到开关，昏暗的空间被照亮，慕潇看到这扇铁门后是向下延伸的楼梯，拐弯口的墙上安了一个灯泡，是这个楼道里唯一的照明工具。
灯泡看上去是新换的，和这里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
离湘先行一步，拉着慕潇的手往前走。
看着离湘的背影，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场景，慕潇突然感觉鼻子酸酸的。
离湘看着前方，她看着离湘。
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封闭空间，离湘似乎是她最强有力的镇定剂，握着的手源源不断给她输送着能量，支撑她在这条暗无天日的楼道里前行。
光把她们的影子拉长，最后重叠在一起，慕潇的短发和离湘的长发融合，让人一下分不清到底是谁。
这段路并不长，很快她们就走到了尽头。
离湘在门前停下，慕潇站在台阶上看着她。
就在离湘要拧开门锁的时候，身上突然一重，馥郁的薰衣草香包裹着她，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搁在她的颈窝。
“别动，让我靠一下。”
闷闷的声音蹿进离湘的耳朵里，离湘垂下眼睑，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感觉我好久没有那么安心过了，我好像丢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怎么办啊，高三生活真的好累。”
慕潇没有接着诉苦，只是静静地靠着，看着眼前逐渐模糊的那扇门。
离湘的校服领子被濡湿，慕潇第一次放下所有一切，在一个她以为是陌生人的背后哭了出来。
“同步过冬，一起冀待晴空，双肩不怎么重。”
离湘哼的这句歌词让慕潇愣住了，离湘握紧了慕潇的手，继续哼下去：
“我愿雪下过亦带着希望的手信，走过寒冬，拥抱成功，悲伤的偏不要给说中。”
最后一个音落下，一切重归平静。
慕潇贪恋般赖在离湘的肩头，把自己整个人都浸在小苍兰淡淡的香气里。
过了一会儿，慕潇抬起头，说：“走吧。”
“好。”
离湘拧开门锁，在推开的那一瞬把台阶上的慕潇猛地拉下来，还没反应过来的慕潇就这么跌到离湘怀里。
“捂住眼睛，可能会有点刺眼。”
慕潇乖乖照做，用手捂住眼睛，在离湘的怀里被带着走了几步。
“可以睁开了。”
慕潇睁开眼，一只手抵在她额头上帮她挡去刺眼的光。
等到慕潇适应后，离湘放下抵在额头上的手，环住慕潇，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
慕潇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她们就着这个姿势走出楼道，沿着狭窄的走道往前走。
走到一扇落地玻璃窗前，离湘放开环在身前的慕潇，把落地窗向里推开，带着慕潇走了进去。
“这间是废弃的训练室，没人知道。”
慕潇看着四面都安了镜子的训练室，训练室的中央偏左有一条柱子，原本就不大的训练室再加上这条柱子，空间一下子显得局促起来。也因为这根柱子的原因，这间训练室一直被搁置直到荒废。
慕潇低头看着一尘不染的地板，一个影子从她身边掠过，接着离湘的声音从她身前响起：
“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
离湘在离慕潇有几步的距离，笑着对她说。
慕潇突然不敢抬头，她怕这一切又是一场梦，一场虚无缥缈但令她心安的梦。
“怎么一直低头？地板上有脏东西吗？”
“没。”
慕潇抬起了头，离湘还在。
她就那么盯着离湘，直到离湘问她今早找她有什么事才反应过来，从裤兜里拿出离湘的手机递给她，挂在手机边角的熊娃娃随着动作晃了一下。
“你手机落在奶茶店里了，我今早来找你是要还手机的。”
离湘接过慕潇手里的手机，点了点头。
“你手上的伤，没事吧？”
慕潇看着离湘手臂上的伤，问道。
“没事，应该没有感染。”
“没事吧？”
这次慕潇是看着离湘问的。
离湘愣了一下，而后垂下眼睑像是在想着什么，而后把手机塞到慕潇怀里。
“手机还是你帮我保管吧，里面有‘东西’，不好随身带着。”
慕潇点了点头，没多问，把离湘的手机放回裤兜，但挂在边角的那个熊娃娃被她取了下来，递给离湘。
“这个还是挂在手机上吧，放我这不方便。”
离湘边说边把慕潇的手推回去，张口还想约定下次见面的时间，午休铃打了。
“回去吧？”
“好。”
慕潇和离湘按着原路返回，就在她们准备出休息室时，离湘拉住了慕潇，问：
“今天中午午休，你……还有时间吗？”
慕潇想到了那张请假条和昨晚已经批下来的心理室预约时间。
离湘看慕潇低头纠结的神情，无声叹了口气，继而笑着和她说：
“我忘了你今天中午还有事，改天吧。”
“啊，好。”
看着慕潇傻愣愣地点头，离湘忍不住笑了出声，捏了捏慕潇的脸后拧开门锁，和她说：
“你快回去吧，我在这待会。”
“好。”
慕潇走出门，她扭头看着离湘，离湘用口型和她说了句：
“午安。”
慕潇笑着点了点头，也用口型回了她一句：
“午安。”
看着慕潇离去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另一端，离湘才轻声把门关好，落上锁。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