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深渊的你》Cantodea

6、伤痕

　　12月的北加州变得渐渐变冷，辜负了阳光之州的盛名。太阳落山后的旧金山薄薄下了一层小雪，配上凛冽的寒风，可以说是冻成狗。李澄的课原本晚上九点下课，但是教授考虑到雪天路滑，学生多住在房租较便宜的郊区，便提前半个小时下课。

　　下课之后，收拾完书包，李澄美滋滋的给艾伦发微信【今天提前下课了，阿哈哈哈哈】。

　　一秒钟之后，李澄的得到了艾伦的回复，李澄觉得艾伦肯定在玩手机。

　　艾伦说【等等我去接你，下雪天太冷了，你穿的衣服不够厚】

　　李澄本着中国人谦虚客气的本能，回到【不用麻烦你了…】

　　艾伦回答【我已经在路上了：3 】

　　【我还给你炖了鸡汤，谷歌上说中国女生喜欢伴侣炖鸡汤】

　　李澄在停车场的灯下等艾伦的时候，情不自禁的端着手机笑起来，她不知道是因为艾伦蠢蠢的表情，还是“伴侣”这个略显老派却很亲密的字眼。她又一次看他们之间的聊天记录，全都是一些琐碎的小事，聊天背景是他们依偎在一起做鬼脸的照片。之前艾伦只会用手机发短信，根本不用这种APP。在认识李澄之后，艾伦才申请了微信，他的头像是口袋妖怪里面的耿鬼，网名是就是中文的他的名字。

　　真可爱啊，他是不是也在一点点为我改变呢，李澄想。

　　李澄在端着手机傻笑的时候，一个人拉了拉她的衣角叫住她：“小姐，你信教吗？“

　　旧金山天主教的氛围还蛮浓的，之前李澄也经常碰到神父在路上宣传教义。她刚想要向对方摆摆手说自己是无神论，却发现不对———对方虽然也穿着像神父常服一样的黑袍子，但这袍子看起来更像是极端主义的3k党。那袍子将他从头到脚蒙起来，还带着一个连着面罩的诡异的尖帽子，在停车场昏暗的灯光下，李澄只能看到那个人眯起来的绿眼睛和尖尖的下颏。他拿着一本黑色封皮的书，不由分说的要塞给李澄，李澄注意到，他的有六个手指。

　　李澄时灵时不灵的恶魔本能终于灵了一次，她感觉对方不是什么好人，她想要推开那本书，但已经太晚了。

　　那本书碰起来烫极了，李澄掌心的皮肤被烧的似乎都要融化了。

　　在变成恶魔之后，李澄已经很少能被伤害到。这奇异的灼伤让她又痛又怕，她害怕对方是什么闻声赶来的驱魔师，将要将她净化掉。尽管本能告诉她对方似乎与艾伦同源，都带着一模一样邪恶的魅力。而如果对方同为恶魔也并不是什么好事，艾伦早已为她科普过，恶魔之间可没有像人类一样的伦理道德，他们全凭实力说话，等级高的恶魔对等级低的恶魔有绝对的掌控权。

　　艾伦已经为她打过预防针，他能够突破位面之间的屏障，那么其他的大恶魔也会有同样的能力。李澄如果遇到比她等级更高的恶魔，不管是被吃掉还是被奴役都不是什么新鲜事。而作为最低等的劣魔，所有的深渊来客都会比她等级更高，所以李澄最正确的选择就是在遇到同类时候加速逃跑。

　　但是李澄现在根本跑不掉，她连动都动不了，从对方身上传来的压迫力有如实质性一样，让李澄想要跪在地上。李澄拼尽了全力也仅仅是匍匐在地上，她的脸与白色的羽绒服都埋进了薄雪与尘土中。更要紧的是，那本书也开始了变化—刚刚的感觉并不是错觉，李澄眼睁睁的看着那本书融化成了液体，钻进了手上烫伤的伤痕中，带来了蚀骨的痛感。

　　我可能要死了，李澄的眼泪糊满了脸。

　　然而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李澄最先想到的不是她的安危，而是她可能不会再见到艾伦了。

　　真想在死前再见到他一面啊，不，即使是死亡也不能让我们分离。李澄这样想到。

　　这个时候艾伦好像从天而降，他穿了件洗的旧旧的卫衣与山寨nike拖鞋。他拎着一只大号打折保温杯：“澄澄，我在车上等你很久都没见你出来，这是怎么了…这不是大傻逼格…”

　　随着艾伦的声音，趴在地上的李澄第一次看到了艾伦施法的过程，随着艾伦的吟唱声，她看到空气中金色莫名的符号向着艾伦聚集，随着那些符号愈加稠密，明亮火焰从艾伦周身迸出。那火焰以艾伦为圆心向着周围扩散，碰到李澄的时候只是带来了温暖的感觉甚至还挠了挠她的手心。但李澄知道的那火焰并不是这样无害，被火焰触碰到的恶魔神父像是纸人一样在李澄面前燃烧成了灰烬。

　　李澄觉得这远没有这么简单就结束了，她分明的看到燃烧到只剩下头颅的神父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勾起嘴角给了她一个微笑。

　　李澄端着装在保温杯里的红枣鸡汤坐在艾伦的四千刀五手手动挡马自达的副驾驶上，这车子老的不得了，一踩刹车会有咯噔咯噔的声音。她脸上的污渍已经被艾伦擦掉，身上湿掉的上衣也换成了艾伦的卫衣，温暖还带着一股刚刚洗完清爽的味道。

　　艾伦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你今天碰到的是格拉茨特，我们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孙子这次只是来了一个化身，肯定还有下一次。算了，这汤好不好喝？尝一口吧。空调合不合适？—你怎么不说话？是因为鸡汤不能装在保温杯里？我知道不能装在保温杯里，但是我感觉你这样比较好拿，端着多方便。诶，你怎么哭了？”

　　艾伦一手开车，一手轻轻抹去李澄的眼泪：“没事，没事，我会让你强大起来的。”

　　又惊又怕的李澄急需艾伦的关怀与爱抚，她本想用刚刚受伤的左手与艾伦十指相扣，但是手上传来的莫名刺痛使她迟疑了一下，换了一只手。

　　奇怪，刚刚看伤口已经恢复了，李澄默默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