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不举》亦衍

11、第 11 章

　　黎元权从电梯出来的时候，抬眼看向了远志，很好，至少他没有在远志的眼神中看到任何异常。随后他听取了远志之前的作业，仍旧是不及格，但他破例给了两条意见。

　　远志努力保持平常的样子，挨到了下班，回了家，给黎曼昕做饭，夹菜的时候他随口问了句：“说起来，黎总好像不太出去交际呢。”

　　“怎么可能，他就没几次能够早回家的，想要在家里的饭桌上看到他，就跟买彩票一样。”

　　“哦？我还以为他每次下了班就直接回去了。看来只是我还够不上他的交际层次。”

　　“别说你了，就连我妈都难得能陪他出去几回。要不是没有任何端倪，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在外面还有一个家了。”

　　“最近我可能有点忙，怕是不能按时回来给你做饭，你可别饿着。”

　　“他又给你布置作业啦。”黎曼昕有些兴奋。

　　远志点了点头，“好事儿啊，这是你的好机会，不怕作业做得不好，就怕他不给你机会。加油，我看好你。至于饿嘛~”

　　黎曼昕用挑逗的眼神看向远志，“你别让我没了上顿再没下顿就行~”

　　远志跟了黎元权一个礼拜了。

　　他确实从没有直接就回家过，或是去高级餐厅吃饭，或者去私人会所，但他每天晚上都会固定去一个地方呆上一会儿，短则十几分钟，长则一个小时，之后就直接回家去了。所以他虽然没有下班就回家，但是他也没有夜不归宿的举动。

　　这是一个上了年头的小区，但并不破旧，远志查过，应该是千年左右落成的，看小区的规划和建设，在当年，应该也是比较高档的一个小区。只是时过境迁，和如今高楼林立的电梯房相比，这里就颇有些年代感了。

　　黎元权每次去的地方就是小区三号楼，501室。

　　远志仔细观察过，这套房里没有人住，也就是说，这里不是黎元权用来金屋藏娇的所在，而仅仅像是他众多房产中的一处罢了。

　　虽然知道了具体的房号，他也不敢擅自进去打探，万一房里安装了摄像头，那么自己就将前功尽弃。这种险他是万万不敢冒的。

　　远志站在对面的楼上，用望眼镜看着那个房间，窗帘被拉得死死的，他只能知道黎元权又是只身进入了那个房间，黎叔仍旧是留在车里。

　　二十分钟后，黎元权出门了，他将房门紧锁，就好像是这里的寻常房客一般。远志注意到，黎元权的手上似乎多了什么东西。

　　他回忆了一下，刚才黎元权上楼开门的时候，并没有拿着什么东西，也就是说，这东西是他从房子里面带出来的。远志仔细分辨，却只能依稀辨别那是一个方形的盒子。

　　黎元权下楼之后，并没有走向自己的车子，而是折身往边上走去，那边不远处是一个小型的人工湖。就见他随手将盒子抛进了湖中，泛起阵阵涟漪，接着就回身上车离去。

　　他往湖里丢了什么？

　　远志调转方向，盯着那部深蓝色的慕尚，缓缓没入了璀璨的尾灯中。等了一会儿，他才小心地收好东西下楼，湖面上没有漂浮着任何东西，也就是说那个盒子不轻，应该已经沉在湖底了。

　　他捡起一颗小石子往大概的方向抛去，从声音上来判断，这里并不深。远志脱下鞋，将裤管高高拉起，又解下自己的手表放进了衬衫的口袋，这才小心地往湖里走去。

　　湖水确实不深，只是底下沉积了一层厚泥，大约能够没过脚脖子。挤开那些滑腻之后，脚底触及的是坚实而又平整的底面。远志缓缓地往前挪动，凭着刚才的印象，用脚去探可能会碰到的任何东西。很快，他就踩到了一个冰凉的平面上，是那个盒子。

　　远志俯下身子用手去摸索，他怕用脚来翻腾，会让盒子打开，继而使里面的东西丢失或是遭受不可逆的损坏。摸过去，应该是个铁皮盒子，盒盖还有点软，能够被轻轻按压下去。他摸到盒子的底边，慢慢地把整个盒子从淤泥中拔出来。

　　回到家里的时候不过九点来钟，因为最近不管饭，黎曼昕都是在外面玩够了才会回家。远志将弄湿的衣服都丢进洗衣机里，这才打量起那个铁皮盒子来。

　　这是个月饼盒子，从上面的图案来看，已经非常过时。不过整个盒子的密封性非常好，远志刚才想要打开就失败了，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他就先回了家。

　　盒子轻轻晃动，里面没有进水，却是装了很多纸片的感觉。

　　远志用花洒将盒子冲了一遍，又拿浴巾仔细擦拭，随后找来一把螺丝刀从盒盖的缝隙中伸进去，轻轻一翘，盒盖发出轻微的响声，密封的效果被解除了。

　　翻开盖子，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老旧的照片，照片站着一个年轻人，这年轻的相貌如此熟悉，远志已经忘记自己看到过多少回，那正是他的父亲。

　　大半个盒子里放的全都是照片，有单人的，有双人的，还有多人的合照，但无一例外，照片上都有他的父亲，笑得一脸阳光的模样。他已经可以确认，这是他父亲的遗物。

　　黎元权上周去了那间寺庙，远志猜想，那天应该是他父亲的忌日。而现如今，他又将自己父亲的遗物随手抛入水里。难道他已经原谅了自己的罪行吗？

　　远志翻看着自己父亲的照片，从幼年到成年，仿佛经历了他短暂的一生。然后他就将盖子合上，把它放到了储物间的深处，他不能让黎曼昕发现这些东西。

　　清晨醒来的时候，黎曼昕还靠在他的臂弯里，他将自己麻木的手臂轻轻抽出，黎曼昕只是发出一声梦呓就转过身继续睡觉，她已经习惯了远志规律的作息。

　　远志小心地关上房门，一边刷牙一边拿着花洒浇灌阳台的多肉。这些层层叠叠的植物是黎曼昕的，但她只是觉得这样很好看，却从来不会去照顾它们，于是这项工作便落到了远志的身上。黎曼昕曾经说过，看到远志能把她的花照顾得那么好，就知道他一定是个细心的人。

　　她并不知道，当远志发现其中某一盆情况不好的时候，就会去市场里找到一颗最相似的替换上。不知道当所有的多肉都被替换一遍之后，这架东西，还是原来的东西吗？

　　准备好了早餐，他才开始穿上衬衫，对着穿衣镜打上领带，然后伸手去柜子上拿手表，之后便可以出门了。只是，今天他摸了个空。

　　那块原本应该放在柜子上的机械表，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