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山有仙》草西木白

40、第三十八章 错认恩人

　　周围的湖水顷刻被染红一片。
　　白芸兮强忍剧痛，继续向上游去，然而，在缺氧和失血的双重作用下，她越游速度越慢，身体也越来越沉。
　　渐渐地，眼前开始发黑，冰冷的湖水如同一张无形大网，将她紧紧包裹，拖向湖底深渊。
　　意识消散前，白芸兮隐约瞧见有一个人影正朝自己快速游来，只是，没等她看清那人的面容，便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暮色四沉，柳江湖畔渔火如豆。
　　“唔……”
　　白芸兮是被痛醒的。肩上传来地一阵钻心疼痛，令她忍不住闷哼一声，蹙眉睁开了眼。
　　“白大夫，你终于醒了。”温小兰小心地将她从榻上扶起，关切道：“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白芸兮低头一瞧，发现自己原本的素白长衫已经被换成一件淡青色罗裙，右肩上的箭伤也被包扎好了。
　　再抬起眸，环顾身处之地，珠帘环翠，雕花窗棂，是一间别具雅致的香房，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檀香。
　　“这里是……”
　　“我们现在在月公子的画舫上。”
　　“……月公子？”
　　“就是你那位朋友，月尘，月公子。”
　　仙尊？
　　记忆瞬间回笼，想起水中的那个人影，白芸兮恍然，原来是月尘救了自己。
　　“他此时人在何处？”
　　“应该在外面，帮睿王处理伤口吧。”
　　白芸兮一诧，“李闫受伤了？伤得重吗？”
　　温小兰摇摇头，“只是划伤了手掌，并无大碍。”
　　白芸兮这才松了口气，准备下床出去看看，谁知一起身，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脚下也跟踩了棉花似的。
　　见她一时站立不稳，温小兰连忙一把扶住，“白大夫，你现在的身子还很虚弱，最好不要下床走动。”
　　白芸兮被重新扶回到榻边坐下，待挨过那一阵强烈的晕眩感后，只觉浑身疲乏，手脚无力，使不上半点劲来。
　　看来，这凡人的体质还真禁不起太大的折腾。
　　“白大夫，你先喝点热茶吧。”温小兰递了一杯热茶给她。
　　白芸兮伸手接过，“多谢。”
　　“不，该说谢谢的人是我。倘若今日不是你冒险引敌，我和睿王又怎么能够轻易脱困。”温小兰抱起拳来，郑重无比地说：“白大夫此恩此德，小兰没齿难忘，还请受小兰一拜！”
　　“不必……嘶……”白芸兮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想要阻拦对方朝自己跪拜，却不慎因此扯到了肩上的伤口，痛得她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白大夫，你没事吧？”温小兰慌忙上前。
　　“……无碍。”白芸兮摆摆头，牵强地扬起一抹浅笑。
　　见她痛得脸色煞白，额间也渗出了一层薄汗，温小兰除了感到心疼之外，一想到她刚被救出水面时，血染半肩，气息奄奄的样子，更多是感到一阵后怕。
　　“白大夫，日后你可千万不要再做这么冒险的事了，你知道吗，刚才如果不是睿……”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陡然响起，打断了温小兰还未说完的话。前去开门一看，外面站着一名年约十五六的青衣少年。
　　那少年递出手中木盘，面无表情地对温小兰说：“这是补血提气的汤药，公子让我送来给白大夫的。”
　　温小兰双手接过，点头言谢道：“有劳小哥了。”
　　“不用。”少年仍旧是面无表情，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望着那一抹清冷孤傲的背影，温小兰心里着实有些纳闷：主子倒是儒雅随和，彬彬有礼，怎么手底下的侍从……却像谁都欠了他一座金山银山似的。
　　“小兰，是谁来了？”
　　“哦，是月公子让人送药过来了。”温小兰关上门，端着汤药来到白芸兮身前，“你快趁热喝吧。”
　　“好。”
　　一碗汤药入腹，不消片刻，白芸兮便感觉整个人松快了不少，原本软绵的四肢也渐渐有了力气。
　　身体能恢复得如此之快，想来，定是月尘在那一碗汤药之中费了些心思，对于他所做的一切，白芸兮心中自是感激不尽，于是决定前去当面道谢一番。
　　很显然，白芸兮此时此刻，已经认定了水中的那个人影就是月尘，可殊不知，那时候真正入水救她的，却是李闫。
　　两个时辰前。
　　当李闫与温小兰紧赶慢赶的赶到夜不寐附近时，刚好就望见了白芸兮纵身跳入湖中，毒王气急败坏地指使着一群鬼面人不断朝水里放箭射杀的画面。
　　“停船！”李闫急忙道。
　　温小兰依言，迅速将船停了下来，随后，只听见一声入水声响，等她再回过头，小船上已不见了李闫的踪影。
　　夜不寐是一座湖心小岛，距离河对岸最近的一头也足有两里余宽，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潜水闯入，所以一直以来，那些布在栈道下方的箭孔皆是对着四周的湖面，以及半空的。
　　诚然，李闫并不知晓夜不寐沿岸设有机关，但温小兰心里十分清楚，一旦李闫和白芸兮在机关布防的范围之内从水中露出头来，那肯定是不可能躲得过万箭来袭的。
　　怎么办？
　　就在温小兰急得慌乱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时，湖面上忽地升起一阵古怪的浓雾。
　　说古怪，是因为那雾气似乎只在夜不寐周围升腾，而且顷刻间就将整座小岛笼罩其中。
　　“再往前划三丈。”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将温小兰吓得浑身一抖，回头一看，月尘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船尾。
　　“月、月公子？”
　　看到月尘，温小兰毫无意外的，无比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但这一回，月尘的脸上没了那一抹温文尔雅的笑容，只是直直地盯着前方湖面，冷声重复道：“前划三丈。”
　　“啊？”
　　温小兰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的应了一声，立刻撑着小船往前划去，刚出三丈开外，就见李闫带着已经陷入昏迷的白芸兮从水里冒了出来。
　　当时，有李闫和温小兰在场，月尘自然无法使用仙术为白芸兮止血疗伤，故而，只得在四人乘小船离开夜不寐的水域后不久，悄然施法唤了一艘画舫出来。
　　至于那位面无表情的青衣少年，其实就是湖里的一只水蜥，月尘之所以将它幻出，也不过是为李闫和温小兰营造出一种‘自己的侍从在此接应’的假象而已。
　　……
　　“混账！”
　　毒王一脚踹翻了跪在身前的鬼面人，怒声质问：“是谁让你飞书传信给阁主的？！”
　　“毒王请息怒。”那鬼面人爬地而起，重新抱拳半跪，“是阁主在临走前特意交代属下，如果阁内出了任何事情，必须立刻……”
　　不等对方把话说完，毒王又是一脚将其狠狠踹翻在地，“滚——”又指着跪在周围，之前被月尘打晕的那些鬼面人，厉声大喝：“滚，一群没用的废物，统统都给我滚出去——”
　　一转眼，整个大厅变得空无一人。
　　毒王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可终究，还是按捺不住满腔翻涌的怒火，顺手抄起一旁桌上的茶壶，几乎是泄愤般的砸在了地上。
　　‘如今情况有变，李闫必须立刻除掉！’
　　‘好啊，既然你执意要在这时候除掉李闫，那我们当初的约定，也就此作罢吧。’
　　为了得到白芸兮一半的元神，毒王此前不惜出言威胁阁主，令对方不得不妥协于她的要求。
　　可如今，她不仅没有用李闫和温小兰的性命，如愿以偿的骗到白芸兮的元神，反而还被对方摆了一道，让李闫二人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对阁主来说，今日李闫不死，日后必定会是一个莫大的隐患。
　　毒王心知自己已然坏了大事，倘若不能赶在阁主得到消息前，想出一个解决之策，恐怕她二人之间的嫌隙会越来越深，而皇陵里的东西……
　　啪！
　　一声碎片被踩过的脆响，打断了思绪，毒王蹙眉转身，“不是让你们都滚……”
　　话音戛然而止，待瞧清来者容貌后，她登时一诧，“燕征？你怎么……”
　　燕征二话不说，隔空就是一掌。
　　毒王猝不及防，整个人顿时被一股强大的冲击力震飞数米，重重地跌在地上，哇的一声，当场吐出一大口鲜血。不等她缓过气来，又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脖子，提上了半空。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燕征轻抬眼眸，如视死物一般地看着她。
　　“唔……”
　　脖颈间的力量越收越紧，毒王满脸涨红，双眼充血，强烈的窒息感已经令她无法再说出一个字来。
　　“二长老让我转达给你一句话，好好记住自己的身份和使命，如若再敢招引仙家来此水域，届时，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燕征冷冷的警告完后，便化作青烟消失不见了。
　　下一刻，那一股扼住颈脖的力道也随之消失，毒王从半空中跌落，狼狈不已的爬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身份？
　　使命？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呵……”
　　毒王咧开染血的嘴角，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渐渐地，轻笑化作大笑，那笑声在大厅里久久回荡，几近癫狂。
　　乌日达，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