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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   得楚明渊授意后,陆乙担起了护送楚黎晔回王府的职责,还破天荒地有一种得偿所愿的庆幸感。但宫禁森严,他又刚被楚明渊罚跪一整个下午,便极其谨慎地默然随楚黎晔走出宫门。

      直到他们二人随人流走入繁华街道,陆乙才稍稍放心,“今日下午,陛下被太后手下一个小太监拦下,竟还真去了太后宫里。我还担心太后又会胡乱给你安什么罪名,幸好陛下并未对你起疑。”

      在说出这话之前,他仔细斟酌斟酌了许久,到底是没把楚明渊因他为楚黎晔开脱几句,就当众罚他跪在宫道上之事和那小太监的话告诉楚黎晔。

      虽然他看中年少之谊,把楚黎晔看作弟弟,但他首先是大梁的臣子,要把忠君为国置于万念之首。君不信臣,最多是一人受难;臣不信君,便可能致社稷动乱。

      更何况,陛下如今也并未对楚黎晔出手,或许也并未真正生去疑心。。

      “陆乙,皇兄当真并未对我起疑?”听到“并未起疑”四字时,楚黎晔终于后知后觉地体会到失去最后一位血亲的些许痛意,原来丢掉那份仅存的兄弟之情,并不像他想的那般轻松畅快。

      留意到楚黎晔眼中一闪而过的晦暗,陆乙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挤出几个字:“自,自然是没有。”

      话到此处,陆乙一时之间实在不知道如何起个新话头,正无奈地打算继续静默,却听到楚黎晔玩笑似的声音“我如今旧愿已了,今后就再无正事可做了。皇兄若信我,应当会多拨些银钱供我醉卧美人侧,自然是好。”

      听到他日后的打算,陆乙白眼几乎要翻上天去:他就多余担心这位奕王殿下。

      回到王府,又好生送走陆乙后,楚黎晔强忍着刺骨的痛意缓步走向书房,在手刚刚扶住书案时,终是屈服于胸中的痛意,倏然吐出鲜血,溅在铺在桌上的秋日边山图上,给画中枫林平添了几分鲜艳之色。

      吐出淤血后,痛意并未减轻分毫,楚黎晔扶着书案坐下,从袖中摸出锦帕,小心擦拭画上的血滴。

      曾险些令他乱了阵脚的纸条随帕子掉在案上,楚黎晔捻起纸条,似是自言自语道:“如今这一身狼狈便算是偿了我为一己之私祸乱大梁的罪过吧。”

      若搁在往日,他从不认为自己所作所为是罪过,不是因为他为恨意所蒙蔽,更不是铁石心肠,只因他从前信得过自己,相信自己能全身而退,能阻止战乱,亦能保大梁无虞。

      可直到今日,他才体会到连自保都做不到的无力,只能靠着“可能”与“希望”保全大梁的无奈更是让他意识到,此次,他真的败了。

      听闻自家王爷终于从宫里回来,李嬷嬷怀着三分喜悦和七分忐忑特意替楚黎晔备了些吃食,见书房门虚掩着,才抬手扣了几下房门。

      ——多年来,奕王府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书房门紧闭之时,不可打扰王爷。

      “殿下,可要用些晚膳?”李嬷嬷的声音传入耳中之时,楚黎晔早已把方才的狼狈掩去,眉梢之上只留下多年夙愿达成的喜悦,垂眸凝视手中古朴画卷时,颇有君子端方,温润如玉之态。

      就好像,那位在纸醉金迷的温柔乡浪荡不羁的奕王,只是上京城中一虚迷幻影。

      “好,嬷嬷进来吧。”

      楚黎想着因欣喜而微微上扬的语调使李嬷嬷心中的忐忑骤然消去了几分。

      “这道清蒸鲈鱼,幼时母妃做过。”楚黎晔看着桌上玉碟中的菜肴,平日里总渗着寒意的墨眸似是被眼前的朦胧热气润湿,目光柔暖若阳。

      而他这半日中险些丧命的狼狈和暗暗忍痛的难捱,都尽数揉进唇上的苍白之意中。

      “老奴厨艺不精,只能略略模仿一二。”

      亲眼见到楚黎晔面上的欢愉,李嬷嬷悬了一日的心总算放下了些许,又总觉得楚黎晔的身上看到些自己小姐当初的影子,略微慨叹:“小姐和老爷夫人,如今也应当瞑目了。”

      就着眼前这道清淡菜肴,主仆二人终于放任自己放弃数年的艰难挣扎,沉浸在先人尚在时的美好回忆中。

      而远在宫里的楚明渊,终是没有听从楚黎晔的谏言,闭口不提调兵之事,反而命禁军统领派暗线前往桐城料理叛军首领。只因下午太后的一番告诫和"燕云公主"的供词。

      “罪民有事要奏,但望陛下饶我燕云城臣民性命。”“颜清岚”身着素白衣裙,衣裙上的淡淡血迹显得格外惹眼,她不顾垂到眼前的发丝,叩头恳求道:“罪民感念陛下对燕云的宽恕与善待,绝无反心,但奕王殿下以安乐王性命胁迫罪民,罪民不得不听命与奕王。”

      “可朕听闻,奕王对你用情至深,甚至不惜为你斩杀宋太医于剑下。”

      “成婚后种种,皆为掩人耳目,便是罪民假死离京,也是被奕王指使前往燕云城守龙燕云旧部。”“颜清岚”仍不敢抬头,许是说道愤恨之处,声音中掺杂了几分颤意,“至于那宋太医,多半是奕王为泄私仇所杀。罪民那日偶然听得,奕王要除尽数年前的罪人,让他们也体会一番家破人亡的滋味。”

      罪人?若是真要对当年之事论罪,先帝误信谗言,亲自下旨处斩穆家满门,又何尝无辜?这几个念头如山洪般翻滚而下,却让楚明渊心里轻松了几分——他对楚黎晔的怀疑终于得到证实,再不用为自己对楚黎晔的猜疑,嫉妒,甚至是寻机除掉他的念头,感到丝毫愧疚。

      毕竟,是楚黎晔错了,作为帝王,为稳固江山而大义灭亲,本就是无可厚非之事。

      注意到楚明渊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和停留片刻的畅快,站在一旁的太后缓缓开口:“陛下,哀家虽与你不睦多年,但也不愿让从先帝手上传下来的江山就此落入贼人手中,还望陛下好生提防一二。”

      “自然。”楚明渊随意答了太后,又问跪在身前的“颜清岚”:"既然你说奕王胁迫于你,如今又为何冒险回京?"

      纵使他对楚黎晔疑心极深,他也不会如此轻易相信同自己斗了多年的太后,但太后方才的话里,倒也有可信之处:太后对先帝用情至深,合宫人尽皆知。

      “回禀陛下,罪民虽懦弱无能,但到底还是知晓血浓于水的人,万不敢拿叔父的命与奕王去赌,便在半路折返,却被奕王派人追杀,幸得太后所救,才得以面见陛下。”

      “即便颜氏所言为实,燕云也仍是大梁的隐患,还是斩草除根为好。”楚明渊转身同太后商议,还是当着燕云公主的面商议灭燕云一族的事。

      “陛下,罪民还有机密要奏,望陛下能对燕云旧民网开一面。”跪在地上的“颜清岚”连连叩头,颤声道。

      “若对大梁有益,你便算是功臣,届时朕自然不会动燕云。”

      “数日前,约莫是江丞相公子入狱之时,奕王曾传信给埋在大理寺的眼线,让他于奕王上朝鸣冤之日劫走江允浩,杀了他,激江丞相鱼死网破,他好坐收渔利。”

      听到此处,楚明渊不由蹙眉:吴毅此时远在边境,江泽即便是想反,又从何处调兵,又有何人可用?

      “为了笼络罪民,早先奕王曾提及他这些年在宁都养有私兵,而桐城城防军则因早年恩惠,对穆家忠心不二。”

      听到此处,太后似是有些震惊,带着几分惶恐开口:“宁都和桐城乃拱卫上京之城,还望陛下早做打算,莫要让先帝在天之灵不安。”

      太后与楚黎晔一前一后分别劝楚明渊防范环卫上京的两座城池,按理来说,楚明渊应该相信自小一同长大的胞弟,而非与之斗了多年的政敌和仇人。可世事就是这样无常,阴差阳错,楚明渊先怀疑了蛰伏数年,深不可测的胞弟,两相比较,早已与他在明面上争权多年的太后,竟更加可信。

      再者,江允浩确实死了,更使“颜清岚”的话增了几分可信度。

      尽管如此,江泽谋反,仍是不可不防,但无论明面上派去“护送”江泽,还是暗中监视江府的暗卫都未发现异常,派去宿城和安城查探的人也仍未前来复命,他对江泽的提防之心无形中便减了几分,只命人传旨令远离上京的扬州,潘州整顿军队,令边关守卫严防燕云城旧部。

      京中派出的每一批人马,甚至每一个暗卫,都没能逃出时刻戒备的燕云阁的眼线,他们无需拦截审问,便可从其来处判断他们听命于谁,这也是他们潜伏大梁多年的成果。

      仅仅一夜之间,木亦白案前便堆了五封密信,一封来自颜清岚,是为问询京中情况,当然,信尾还极其委婉地问了楚黎晔和颜凌柏的处境;一封来自夏荷,是为告知太后命人易容假扮颜清岚之事;其余几封,便是关于夜行的暗卫的目的地和主人。

      挑灯读完所有的信后,木亦白默默扶额,陷入大义与私情的纠结之中:如今上京难免大乱,不管最后谁得利,对燕云而言皆是大好局面。

      但楚黎晔怕是难以全身而退,他究竟该不该把楚黎晔的处境如实告知颜清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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