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花前》江翎叶

6、语不惊人死不休

　　夏衣拉紧身上的深色斗篷，也觉得蹊跷。这香娘刚回去探亲不久，就发生这种事，的确容易让人起疑。看了看身旁焦急的小厮，夏衣还是安慰道：“不要急，那人你们怎么处理了？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们看那人还有口气，便把他抬回了春香楼内，找了个口严实的大夫瞧了瞧。依小人看，那人是暂时死不了了。”小厮回答道。

　　夏衣一听这话，点了点头。只要那人不死，就不用怕。“办的不错，我们现在就去探探这人到底有什么底细。”

　　“是。”那小厮用带有崇拜的眼神看着夏衣，“管事确实有能耐，遇见此事都不曾有任何慌张，真是让小人佩服佩服！”

　　夏衣的脸上出现两道黑线，这厮怎么这么会拍马屁啊！

　　来到春香楼，里面依旧如平常般客流如潮，但环境却清幽的很。大家见夏一公子来了，都纷纷抬头行注目礼。夏衣礼貌地笑笑，对喝茶的文人们说道：“大家都喝茶吧。”

　　大家皆是眼中含笑，点了点头又接着干自己的事了。夏衣对身旁的小厮低语道：“那人在何处，带我去。”

　　“是，管事。”小厮连忙脚下抹油，快步把夏衣领到了一处暗阁内。

　　夏衣蹙眉进了暗阁，里面就像自己刚来这儿时，遇见穆昂时一样的烛光袅袅。看着床上的人，那是一个高个的男子，看起来十分健壮。只是身上的鲜血让人看着怵目惊心，再看看床旁边的大刀，也是如此。

　　夏衣让小厮把大刀拿下去，好好清洗清洗。下人颤颤巍巍的接过大刀，赶紧拿去清洗了。夏衣又看看昏迷的人，拿起身旁的毛巾，替那人擦了擦脸。看着重新露出的面貌，夏衣感叹不已。

　　又是一个英俊男儿啊！剑眉浓密，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鼻子挺翘，眼睛虽然紧闭，但也能给人一种炯炯有神的感觉。唉，夏衣真是自叹不如啊。

　　而正当夏衣在一旁花痴时，床上那人竟蹙了蹙眉，自行醒了过来。见夏衣盯着自己发呆，那人脸上露出一丝疑色。

　　夏衣立即想到自己现在是女扮男，一个大男人盯着另一个大男人发呆真的很奇怪。马上挠了挠头，夏衣笑道：“兄台不必紧张，在下夏一。见兄台晕倒在春香楼外，又一身血衣就擅做主张把兄台抬了进来。不知……兄台如何称呼啊？”

　　“你就是夏一，夏公子？”那人蹙眉看着夏衣，就像原本心里的伟大形象就被这样糟蹋了一样。

　　夏衣咳了几声，点了点头道：“正是在下。”

　　那人见夏衣承认，撑起身子站了起来。原本就矮小的暗阁，现在被他这一个八尺男儿一站，就更显得拥挤了。夏衣见他感觉不舒服，自己也不觉得这里适合谈话，便顺手递给他一件适合的衣服，说道：“这位兄台，先把衣服换一下，在下在外面恭候。”

　　那人沉默的接过夏衣手中的衣服，开始换了起来。夏衣也默默地退了出来，虽然自己是扮男子，但也不准备趁此偷窥美男呐。

　　没过多久，那人变换好了衣服走了出来。见他右手轻握，夏衣连忙说道：“哦，您的刀，我见上面的血迹太骇人了，便让人拿去清洗了。”

　　那人点了点头，又重新把目光投向了夏衣。上下打量了好多遍，让夏衣都感觉别扭了，他才停了下来说道：“在下杨一涛。”

　　杨一涛？夏衣听到这名的第一个反应是很熟悉，蹙眉思索了一下，这才想到原来他就是四大公子中的四公子——杨一涛。

　　“四公子，久仰大名。”夏衣抱拳说道。

　　说到这四大公子，大公子便是穆昂的好友韩隐翎，而二公子是身为护国大将军的司马一弦，三公子就是上次与香娘一起的张润泽，四公子是最为神秘的，也是此时此刻出现在夏衣面前的——杨一涛。

　　“岂敢，夏一公子的才学才是耳熟能详。”杨一涛也抱拳回礼。

　　夏衣笑道：“夏一不才，不知杨公子为何会在本楼前晕倒，且手持书信呢？”

　　杨一涛摇了摇头，说道：“赎在下直言，夏一公子现在处境危险。在下前来是履行韩隐翎的嘱托让夏一公子避一避险，不料半路遇袭，险些丢掉了性命。为了不误事，在下连夜赶路，到了春香楼实在体力不支晕倒在楼外。”

　　“你说我有危险？”夏衣有些想笑的问道，自己来到这儿一没招谁二没惹谁，怎会有人来找自己的事儿？

　　“是。”杨一涛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夏衣低头想了想，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但是那韩隐翎为何要在这其中插一脚？难道他得知了自己便是救穆昂的女子？抬头看了看对面看着自己的杨一涛，看他刚才二话不说便在自己的面前脱开衣服，定然不会知道自己是女子。但如果韩隐翎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为何要救自己呢？

　　夏衣想不明了，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不是真的了。

　　“杨公子如此说，有何依据？”夏衣问道。

　　杨一涛一听夏衣这么说，倒是一愣，摇头说到：“没有。”

　　“哦？”夏衣一挑眉，说道：“既然没有，那为何杨公子就如此的笃定会有人加害于我？”

　　“唉……”杨一涛叹了一口气，说道：“夏公子不知，韩隐翎与我是多年的好友，他思绪缜密，做事严谨。如非真的有此事，他定然不会托在下来护夏公子的安危。”

　　“我并没见过韩公子，为何他要出手相助？”夏衣看杨一涛并不像是在说谎，蹙眉问道。

　　“在下不知。”杨一涛答道。

　　“那你为何要帮我？在夏一看来，兄台定不是容易说话的主儿。”夏衣接着问道，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多问些问题，好从中挖掘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在下早有闻夏一公子的大名，说实话，在下佩服不已。早就想来见识见识，听此事便应了下来。”杨一涛的面瘫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夏衣一阵不舒服，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呐！

　　“真的很对不起，我想我不会跟你离开的。我还要管这春香楼，不能离开。”夏衣也笑着说，挥手让人端来了上好的乌龙茶。“先喝口茶润润舌吧，说了这么长时间嗓子都干了。”

　　杨一涛点了点头，依旧一言不发的喝起了夏衣递给自己茶水。品了几口，抬头赞道：“好茶。”

　　夏衣见这四公子为人正直，也不像会算计的人，也笑道：“当然，春香楼每年的茶叶，都是最上好的茶商供应的，价格也是不菲的。”

　　“夏公子虽不是出身名家，但能有如此学识内涵，也是一奇。”杨一涛把茶放在了一遍，说道：“韩兄那日找到在下，说有一事托于我。我听是有关夏公子安危的，便开口应了下来。既然夏公子有公事在身，在下也不会毁言。”杨一涛站起身，向夏衣抱拳说道：“如果夏一兄弟不嫌弃，那赎在下与公子同住一屋，以保夏公子安全。”

　　夏衣一听这话，正喝着的茶水一口气全喷了出来。抬头看杨一涛一脸认真，咽了一口口水擦了擦脸笑道：“杨公子别开玩笑了，在下刚来腾龙镇不久，府中脏乱不堪，又无小侍，有恐招待不周啊。”

　　“这夏公子不必担心，在下从不用下人们伺候。”杨一涛说道。

　　夏衣在心里暗叫不好，这大男人的住进自己的家中，实在不便呐！“这……既然杨公子肯委屈，那夏一也请公子多多包涵了。只是，院子中的空房也是有几间，但凌乱不堪。待我回去整理整理，再请杨公子来，可好？”

　　“麻烦了。”杨一涛又恢复了他的面瘫状，夏衣见他是个好静的人，也讲礼节，心也放下了一些。

　　“哪里哪里，请杨公子现在楼中休整休整，在下去去就回。”夏衣一转过身，脸上就露出了苦笑。天呐，谁出来告诉自己这只是个玩笑？

　　不敢再耽误，夏衣连跑带跳地回到了自家小院。挑了间离自己的房间不远不近的房间，整理了整理，又叫楼里的小厮抬来了一个火炉。看着收拾的差不多的房间，夏衣心急火燎的想着今后的打算。

　　说道韩隐翎，也真的是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既然不知自己是救穆昂的女子，那为何还要救自己？如果真的按照穆昂和杨一涛口中所说，他本人真的很聪明，那救自己就可能是另有企图喽。

　　那又是什么企图呢？

　　夏衣真的迷茫了，拍了拍自己的深色长衫，叫人把楼里的杨一涛请了来。

　　把杨一涛带进了自己准备的房间，杨一涛似乎不是很明白。“夏公子，我看你旁边的房间便是空房，为何要隔那一间？”

　　夏衣摇了摇头，说道：“中间那一间放的是杂物，里面实在太乱了。这间离的也不远，我想暂时也不会遇见什么危险吧。”

　　杨一涛可能是觉得夏衣的话有道理，便抱拳说道：“真是打搅了。”

　　夏衣摆了摆手，道：“不敢，在下知道杨公子好意，受宠若惊。”

　　杨一涛点了点头，道：“在下知道突然说这些，十分唐突。在下已经给韩兄写了一封信，相信不过几日他便会赶到腾龙镇。”

　　夏衣脸上带着笑意，可心里确是凝成了疙瘩。今天可真是一波三折啊，先是遇见了四公子，又说自己有了危险，是大公子委托前来保护。这韩隐翎来到将近，自己是否还会遇见穆昂？虽说自己并不讨厌穆昂，但以他的性格一旦认出自己，可定会加以报答。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还怎能在这春香楼里办事儿呢？

　　“那真是谢谢了，如果无事的话，我想我真的累了。”夏衣抱歉地笑了笑，转身准备走出房间。
　　“夏公子请留步。”杨一涛叫住了夏衣，“在下看公子的气质异于常人，本以为公子是一位热血大男儿，却不想公子如此清雅。如果今日杨某有做的不对之处，还请公子多多包涵。”

　　夏衣摇了摇头，拉了拉自己身上的斗篷，说道：“夏一自知四公子的感觉，夏一也知公子是个忠厚老实之人，定然不会有什么认为不妥之事。以后在下的安危，还请四公子代劳了。”

　　四公子似乎诧异夏衣会这么说，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夏衣笑笑，接着说道：“如果杨兄不嫌弃，那在下能否称四公子一声大哥？”

　　“当然，小弟。”杨一涛突然笑了起来，看得夏衣一怔。天呐，这人生的确实好看！

　　第二早清晨，夏衣起的异常的早。自己大多是不在早晨去楼里的，早餐也是不吃的。但如今家里来了个客人，夏衣就起早来到了春香楼，拿了几分小点又匆匆忙忙的赶回了家里。

　　没办法，原来自己一个人住。自己的吃饭问题也是楼里供着的，厨房里当然是一片寂寥。现在杨一涛来了，自己也不能把他一人撂那儿，自然要照顾下了。

　　夏衣气喘吁吁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见里面竟然有刀剑的声音，心里一惊连忙跑去看。刚刚跑到里院，便看见杨一涛耍着他那大刀，挥刀之时刀气飞舞，气势飞扬。夏衣不住的拍起了手来，大声赞道：“身似行云流水，心如皓月清风。”

　　练刀的杨一涛惊愕地看着夏衣，脸上的表情出奇的多。“原来是小弟回来了。在下多年的习惯早起练练手，如果打搅了，实属抱歉。”杨一涛抱拳说道。

　　“诶，当然不会。”夏衣罢了罢手，把小点心拿了出来，“杨兄的刀功真是厉害，看了也让人热血沸腾呐！”

　　杨一涛是爽快人，点了点头坐到了夏一身旁的石椅上。看了看夏衣深色的长衫，笑道：“原本听闻夏兄弟好穿深色长衫，本以为是江湖传闻，不想倒真是如此。”

　　夏衣讪笑，摇头说道：“都是我的小喜好，不足挂齿。”

　　“哈哈，也不知夏兄的故乡在何地啊？”杨一涛见夏衣没有一丝的做作之举，倒也欣赏不已。

　　“能出夏兄这样的此等人才，此地一定环境优雅。”

　　夏衣在心中暗道，这是当然，我可是从来上的都是重点学校！但表面还是说道：“谈不上吧，我是外邦的，刚来中原不久，很多东西都还不懂。”

　　“外族人？”杨一涛一听这很是惊讶，“但看起来不像啊，我曾见过一伙外邦人，都是金发碧眼。”

　　“那是当然，我爹娘在很小的时候出海带我历练，所以我就把故乡当作了那里。”夏衣笑着回答，说谎自己还不会吗？看不蒙死你！

　　“原来如此。”杨一涛恍然大悟，接着笑道：“看夏兄有如此之多的想法，也是如此吧。”

　　夏衣笑着点了点头，指了指盘中还没动一块的点心，说道：“时间不早了，杨兄赶快吃，我马上要回楼里了。”

　　“无事，我随你一起。”杨一涛站起身，夏衣只能仰着头看着他，没办法他太高了。

　　夏衣无声的叹息，这跟屁虫什么时候走啊！

　　回到楼里，里面依旧书生气息浓厚。夏衣整理了几日积累的余账，见杨一涛抱着他的宝刀呆望着窗外，俊冷的下巴上竟有一丝悲凉的气息。夏衣不由蹙眉，心想难道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正当夏衣看着杨一涛发呆时，那边呆坐的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竟然扭头看向夏衣。夏衣来不及藏躲，就直直的笑着看向他。杨一涛看夏衣笑着看他，一怔。回过神时，夏衣已经来到了自己面前。

　　“杨兄是不是很无聊啊？我现在在楼里办事，你可以先去街上逛逛，反正楼里也安全。”夏衣心里感觉，可能这里阴气太重了，毕竟都是些文人，谈的也是之乎者也。杨一涛这武人，可能受不了这味，便如是说。

　　杨一涛听完夏衣的话，摇了摇头，道：“夏一兄弟不知，如真是高手，可化风为剑，化叶为刃，杀人于无形。虽然身在楼中，但也不可掉以轻心。”

　　夏衣听杨一涛的解释，心想原来这里也有如此高手啊。但是又一想，自己不会真的如此值钱，能有人请来这样的高手，光刺杀自己一人？

　　杨一涛似乎看出夏衣的疑虑，接着说道：“小弟不必疑惑，小弟可能有所不知，夏一的名声已经传遍大江南北，能与我们四大公子相媲美了。”

　　夏衣一听这可傻眼了，这样一来穆昂岂不很容易便能猜出自己的身份了？那与之那么熟悉的韩隐翎，也不能排除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的事喽。“呵呵，我真的……很有名？”夏衣指着自己的鼻子，笑问道。

　　杨一涛诚实地点了点头，那模样就像是一个很乖的小学生。夏衣笑着走回了自己的柜台，一言不发的继续整理着余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