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笑颜》晓彤~

46、密？心的距离

　　他们走了，夏之菡泪水滑落。她痛，痛彻心扉，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关怀备至全部铭记于心，然而想起和妈妈一起的生活，想起妈妈的死，孤儿院的恐惧伪装，她无法释怀。她痛，和夏曦言开开心心的日子一去不返，不管基于亲情友情或是爱情，他们那段时间都密不可分，拥有一生难忘的快乐，然而想到以后要看着他爱上别人，结婚生子，她不如果断了结。

　　苏泽倒杯淡盐牛奶给她，淡漠的他纵有一腔浓烈的感情也说不出口，唯有默默陪在她左右，陪她伤陪她痛，陪她治疗，陪她演戏。

　　“苏泽，你家里有消息吗？”夏家人来之前苏贡辉定然会和苏泽联系吧。

　　“关心我？”

　　夏之菡笑了笑：“算是。”

　　苏泽心里一阵温暖，本来没打算告诉夏之菡，现在突然想向她倾诉：“昨晚有人来电话不逼我，从未有过的好言好语。”他嘲讽地笑了。

　　“呵，利用自己的儿子，狠啊。”夏之菡知道安慰无济于事，不如和他一个态度，至少能让他感觉到他们是相互陪伴的。

　　“习惯了，不定谁利用谁。”苏泽冷笑，随后关心地问：“你行吗？夏家不会轻易罢休。”

　　夏之菡顿了下，面上的淡然之色化为虚无：“随机应变。”

　　苏泽还担心一点：“夏家的养育费是重金额，不好还。”超市工作一辈子根本还不起，他有能力帮她，却知道她不会答应。

　　夏之菡对此淡定微笑，她的钱足够还他们抚育费。她在国外上学时生活费来自父母，但也是自力更生，她对夏家人存着深厚的感激，放假回家和他们在一起时一切如常，独自生活在异地的她省吃俭用，自供自学。为了夏家名誉，她请学校领导不公开她的身份，有感于她一片孝心，加上她成绩优秀，校内领导欣然答应。夏之菡把这些年的生活费存了起来，另外自己赚了一些费用，奖学金等，当时考虑着到学业完成，将所有钱财归还父母，在他们有生之年不遗余力地报答他们，现在想来，她是傻得可笑可悲。

　　她简单两句话解释完，苏泽已了解其中辛酸，是要怎样的歉疚和感谢才能让她从小不花父母的钱，贵族学校生活奢侈，省吃俭用的她在那里应该会被排挤吧。苏泽心疼她，她瘦弱的肩膀承受了多少？他为她痛。

　　“苏泽，为什么亲近我？”夏之菡忽然问。

　　从何时起，他开始亲近她？从何时起，她不抗拒他的亲近，回以关怀？是朋友，友情的界限他们从未越过，漠然的心灵重新寻回一丝温暖。

　　苏泽是把感情埋在心底的人，对她的感情由浅转深，不易察觉间已是念念于心，可是，他不会承认，在她爱上自己之前，他不会承认，这是他的骄傲。

　　“一起寂寞好过各自孤单。”他的回答。

　　夏之菡懂了，是啊，他们是朋友又如何？相互取暖能怎样？不过是一起寂寞！他无法代替他们中任何一人的位置，无法替她磨灭内心伤痛，她不能取代他的亲人，给予他一个家。但是，一起寂寞的两人不孤单，在难受时会有一杯水一碗饭为对方准备，这亦是一种想要抓住的美好。

　　夏之菡清澈的眼睛里洋溢着笑意：“相互陪伴，幸好我们不孤单。”

　　苏泽知道她并未完全理解自己的意思，而自己刚刚的说法就是不要她完全理解，其实，不自觉间，她也成了他的寂寞。

　　“出去转转？”苏泽提议，只要有她，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夏之菡微笑点头，换好衣服鞋子，跟着他出去。在公交车里两个人过了一站又一站，没有目的地，沿途是车与车的交错，人与人的气息，高楼大厦崛起，经常路过自己家的各行业分公司，压得两人呼吸困难。换乘近郊的公交车，摆脱楼宇阴影，一道上枯木残枝在他们眼中竟如发芽新绿般美丽，四季规律，它们有盼头，枯萎的表面里蕴含新生的成分，离春不远了。

　　默契地在荒路上唯一的站点下车，说是荒路，道上也有车来人往，不过环境比较荒芜罢了。可是看到路边的落叶枯枝，他们反而心情舒畅。

　　“程橙，你飞上天空时有什么感觉？”

　　“时刻害怕摔下来。”夏之菡的深刻体会。

　　苏泽笑了一声：“现在呢？”

　　“不再期待和恐惧的坦然。”夏之菡诚实以答。

　　苏泽一愣，不期待吗？还是她连自己也骗了？看得出她和他们之间有多么深切的感情，他们想努力补救曾经的亲情，她最大的心结并非孤儿院的日子，也不是在夏家如置云端的生活，而是被亲生父母抛弃，是夏曦言，是她养母的死。然而，她养母的死亡是个意外，夏家夫妻的真心关怀极力挽回却是事实，若夏家夫妻不放弃，那么单单与夏曦言的兄妹关系还能让她说出‘不再期待和恐惧的坦然’这句话吗？

　　她和他不一样，他是太多亲情黑暗笼罩，失去期待的勇气，而她，那对父母纵有千般不是已经改过，欲不惜一切弥补，即使知道这是个工程强大完全没把握完成的任务。苏泽是羡慕的吧？他更想夏之菡珍惜。

　　试着提醒她正视自己的情感：“程橙，你真不期待？”

　　夏之菡怔了怔，笑道：“不期待。”

　　不期待么？苏泽并未点破，她表面上能够面对他们，却没有真正正视自己的内心，依然需要时间，不过他相信这次用不了多久。

　　两人静静地往前走，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不知是冷风的原因还是思虑过度，苏泽又头疼了，他的头疼病来势汹涌，去得也快。夏之菡敏锐察觉他脚步不稳，由与自己并肩而走到差半步之遥，不禁回头。

　　“我有带牛奶。”发现苏泽脸色发白，右手捂着头，猜到他是犯病，谨慎的他随身装着药，她以为他是因为荒路上没有地方买水送服药才忍着，想硬挺过去。

　　见夏之菡在掏牛奶，苏泽阻止：“药吃没了。”他本想送走夏家人就去买，结果先和她出来了。

　　“你没来得及买？”夏之菡着急了，她见过他严重时的样子，不吃药不行。

　　苏泽轻点头，反而加重痛感。荒外根本没有出租车，公交车要一个时辰一趟同样来不及，苏泽把自己手机递给夏之菡，让她打给赵申，赵申那头接到电话更是心急，说马上来。慢慢走回公交车站，苏泽头越来越痛，就近让他坐在站牌后面的大石上，夏之菡去路边碰运气截过往的货车，路上车辆稀少，没有司机愿意管嫌事，她截不到车。

　　看到苏泽一手扶着石头一手按着头似乎更加严重，夏之菡索性不在马路上浪费时间，担心的来到他身后，将他的手拿开，用双手轻轻给他按摩头部。由于一人坐在石头上，一人站着，苏泽的头部正好与夏之菡的肩膀持平，她稍稍靠近他，让他靠着自己的肩头，手下轻柔。苏泽笑了，笑得连头痛都缓解许多，他从不敢奢望有一天会有一个人这样对他，而这个人还是她，他痛一辈子也值。

　　夏之菡手下动作不停：“好些了？”瞧见他笑，误以为是好转。

　　苏泽看着她关心自己的样子，心里有个想法，这个想法他一直埋得很深，今天忽然觉得应该试试。他要追她，深藏的感情不曾对她说起，是因为不能自她眼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可是最近才明白或许她也非常关心自己，只是不善表达而已。苏泽清楚在夏之菡心中，他比不上夏曦言，比不上程佑轩，但是和钟冽豪不相上下了吧？他们在一起交心的时间不到一年，他和她整整五年，虽然时间不代表什么，可是五年的时间让他走进她受伤的心里，并且只有他一个人走进去了。

　　他不回话，夏之菡耐心地重问：“好些了？”

　　苏泽勉强地维持着笑意：“谢谢，好多了。”

　　“嗯，眯一会儿，我帮你揉。”夏之菡见有效果，心情豁然开朗。

　　“程橙，你会回去的吧。”苏泽固执的纠结着。

　　夏之菡手上动作微顿，复继续帮他揉太阳穴，面无表情地回答：“不会。”

　　苏泽今天言尽于此，他实在没有力气再和她说话，只想静静休息片刻，有她陪着，细心照看着，他前所未有的满足。眯着眼睛，偶尔因抵不住痛感而皱下眉头，夏之菡时刻关注着他的情况，尽量放轻力度。

　　赵申开着私家车找到他们时，苏泽已经在极力忍耐面临昏厥边缘，无力地执意拉着夏之菡，防止手足无措的她叫救护车。赵申下车后二话不说，先把药塞进苏泽嘴里，看着他喝水送服，才稍稍放心。

　　“少爷，需要送您和程小姐回超市吗？”苏泽面前，夏之菡姓程，赵申不敢称呼她为夏小姐。

　　苏泽缓缓睁眼，看了看夏之菡，回复赵申：“不用，等会儿我们坐公车。”

　　虽然身份处于半曝光状态了，不过在夏之菡不想醒来时，他也愿多睡一会儿，掩耳盗铃有时是一种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