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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三十四 世界 ...

  •   游吟诗人是这样一群人,他们懂音乐,懂文学,懂表演,有些也懂一点点格斗和暗杀,或者普通的草药学和观星术。简而言之,他们可能什么都会一点,但是并不精通其中的任何一种。因为一旦精通了,他们将变成乐师、诗人、戏子、刺客、药师和星相家。
      他们就像世间所有职业的后备军,有些人可能会成长到下一个阶段去精研某一方面,而有些人则选择了解更多的技能,最后变成一本行走的百科全书。

      这涉及一个基本的悖论,关于这个世界的悖论。
      无论任何种族的信仰差距有多大,大家都承认,世间一切事物都有神灵主宰。任何一种职业都有关于他们行当的守护者。商人有墨丘利(现在我知道那家伙叫海德里克……),战士有菲罗西斯,农民有农神,诗人有艺术女神……
      但是没有那个神会守护游吟诗人。
      他们的存在是这个世界的一个玩笑。

      因为游吟诗人的出现,我们必须停下来好好描述一下这个世界的构成。
      以伽莱亚帝国为例,它是一个横跨西部大陆的庞大国家,也是一个海岸线很短的半内陆国家。它的南面是精灵之森,北面是冰封高地——曾经是黑恶魔的居所。东部大陆则是由杜尔加沙联合王国所统治,由于这块大陆面积只有西大陆的一半,整个大陆只有一个国家,但是包含了三个小的王国。
      伽莱亚非常庞大,建国已经一千六百多年,实行的一直是城邦制,境内大小城邦五十多个,各城都有自己的军队和财政。守护这个国家的是我的主神,月神狄安娜;相应地,杜尔加沙的守护神是太阳神亚当斯,他和狄安娜其实是一对兄妹。
      南方的精灵受地母克劳迪娅的保护,北方则是冰雪和雨露之神的地盘——他们是一对夫妻。
      关于众神的故事非常多,而且非常八卦,他们大概真的很无聊,所以才会干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来。
      比如狄安娜和菲罗西斯,月神和战神,他们关系非常恶劣。菲罗西斯作为战神,却从来不能在弓箭上赢过狄安娜,而且,狄安娜在一次狩猎中不小心杀死了菲罗西斯暗恋的一个小山神,狄安娜对此毫无愧疚之心,并私底下嘲笑战神的品味……
      还有可怜的医疗女神艾米莉亚。其实狄安娜和她的职责没什么重叠。狄安娜的医疗仅限于战场上,对于疾病她毫不关心,也没有任何慈悲心和职业道德可言。但是自治疗速度上,尤其是对外伤的效果,狄安娜远胜艾米莉亚。所以在伽莱亚,艾米莉亚一度被认为是狄安娜的徒弟或手下。而狄安娜也的确跟艾米莉亚开过玩笑,请她搬来月亮上同住。艾米莉亚恼羞成怒,撤走了对伽莱亚所有医生的庇护。其实这不是一个多么过分的玩笑,但我猜狄安娜一定还说了其他更过分的话,关于同住以后的事……
      我的主神有时的确很让人受不了。
      还有她和暗影之神的故事,这个传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禁忌,但我作为内部人员,很早就听到了完整的版本。
      众神在万年前封印了暗影之神尤萨达,割下他的头颅并挖出他的心脏,将这两样东西分别封印起来,而其中的心脏就在狄安娜手中,而头颅则给了亚当斯。尤萨达多年来处心积虑,只是想恢复自己的身体,但事情对于他来说非常困难。他需要借助其他身体来找到头和心,我猜这就是佛雷迪克诞生的缘由。这个使徒会成为他的替身,但却无法变成他。
      至于这和我的主神有什么关系,其实很容易猜到。
      月神是和暗影之神关系最密切的一位神灵,尤萨达非常迷恋狄安娜,但却得不到回应。传闻狄安娜心有所属,但是没有任何记载提过她的秘密情人的身份。众神能封印尤萨达,很大程度上是利用了这种迷恋,狄安娜亲手剜下这个男人的心脏,没有任何犹豫。
      我主实在是个冷酷的女人,我想不出她喜欢的那个人会是什么样的。
      尤萨达是黑恶魔的主神,所以从那以后,黑恶魔世代与众神的信徒为敌,直至他们也被毁灭。
      这些和游吟诗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这些八卦,就是从他们嘴里传出去的。

      无论是狄安娜的感情纠纷,还是亚当斯的后宫数量,无论是克劳迪娅到底生了几个孩子,还是海神吞吃了多少男人,他们都仿佛亲眼所见,娓娓道来。和那些低级的留言散播者不同,即使整个大陆分裂成如此多的国家和城邦,但所有游吟诗人的故事都遵循着几乎完全一致的情节版本。仔细想来,这多少是有些令人恐惧的。
      想象一下一群游移在众神力量之外的、几乎无所不知的人类,如果他们要联合起来做一件事,后果要多严重有多严重。
      所幸游吟诗人的一个基本属性是流浪,此外还有孤僻,所以别说联手,他们就像河马一样有着极强的领地感,一个城镇里,你不可能看见两个游吟诗人。
      别的神我不清楚,狄安娜据说是极其讨厌游吟诗人的。所以伽莱亚中心地区,基本见不到这种人公开活动,单是狄安娜的牧师就会把他们赶得远远地。

      现在,我的特蕾西就嫁给了这么一个人,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你不在安德里亚好好呆着,到这里来凑什么热闹?不是说好了要保护她的?为什么还要让她去冒险?”我睁开眼睛后发现自己被放在一个简易的担架上,额头上还搭了条毛巾。而杰克•戈登鲁姆同志就站在一边,笑的一脸温柔。
      这人的脸让人不可能发脾气,和特蕾西配一起,真是能骗倒全世界天真善良的老百姓。
      “她有她的自由,我也有我的选择,我们的命运注定要把我们带到这里,你不必多虑。”
      让命运去地底见冥王吧!
      “可是她在送死啊!那是你新婚的老婆,不是路人甲!”我跳起来,四处寻找可以抢过的马。
      以前她肆无忌惮地在敌人中间冲撞,不担心会受伤,那是因为有我在后面替她用各种法术作为盾牌;即使受了伤,我也会第一时间治好它,快的让她都来不及感觉痛苦。
      可是现在她一个人去了,算起来,她没有我陪伴的战斗,在我印象里这是第一次。
      “别硬撑了。”一个带着些不屑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慢慢回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一身白银铠甲,身背巨大双手剑的女人,我只能从她面甲下的眼睛辨认出她的身份。
      “夏洛特?”我揉了揉眼睛,“你……你到哪里去了?为什么现在才来……蒂塔呢?你们两个……不是失踪了么?”
      “你才失踪了。”蒂塔的声音从另一侧响起,“不过是被各自的老大叫回去闭门思过,倒是你,一个人带着老婆孩子在海边快活,怎么不想想这两年我们有多辛苦?”
      我看了看蒂塔,又看了看夏洛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激动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蒂塔还是老样子,连衣服也还是暗红的那一身法师袍。但我还是觉得她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夏洛特平静地说:“想知道细节可以问你旁边的男人,我猜他什么都知道。不过现在我们没时间了,和特蕾西约好的时间马上就到了,她应该已经打开了大门,我们要快!”
      我一时没听明白,但是蒂塔没容我多想,一把拖过我跳上了夏洛特的战马。
      眼前一花,一个巨大无比的传送门陡然出现,我们像被漩涡卷走的船只一样陷了进去。

      传送门的另一端是帕兰迪撒内城的西南门右塔,特蕾西果然已经干掉了塔中的守卫,只等把左塔也拿下来,这座城门也就形同虚设了。
      “你怎么也跟来了?”她看到了躲在蒂塔身后的我,不禁皱了皱眉。
      “我……我来保护你……”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很可笑,但是已经说了又没办法,只能傻傻地看着她。
      果然,她摇了摇头,没理我。
      夏洛特拍拍我的肩说:“我们不用你管,你照看好蒂塔。”
      “啊?”我困惑地看了一眼蒂塔,她裹在那件暗红色的袍子里,脸色有些难看。我才发现她的异样:她的眼睛变成了纯正的黑色,属于她原来的北方人种的那种纯粹的黑。
      “我的法力被封印了。”她费了很大力气才说出来,“现在除了传送魔法,其他什么也做不了。”顿了顿,又补充说:“我现在是个囚犯,这次是偷跑出来的。”
      我斜眼看夏洛特和特蕾西冲向了左面的防御塔,扭头不可置信地说:“怎么可能?谁敢囚禁你啊?”
      “地母。”
      “……”
      “她把洛尔辛加带走了,我现在的法力只剩下之前的一成。”难怪,那眼睛的颜色也随之褪去了。
      我松了口气:“那也没你说的那么夸张,除了传送魔法,还能做很多事的,比如……”
      “比如把你揍哭是不是?”蒂塔说着,指尖开始冒出电火花。
      我拼命点头,以免被她点中鼻子。
      “没错,或许我还能做其他的事,但是我不觉得离了我你们就不行。”她的目光投向远处,“你们应该不会再需要我了。”

      这一句话让我有种想哭的冲动。
      或许我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对蒂塔的感情,直到她消失的那一天。我们彼此间的依赖似乎不是那么必须,遇见她之前的几十年里,我一样生活的很好,她也一样,甚至更好些。所以我们需要彼此,根本不是为了那些物质上的理由。

      多年前我在托雷斯莱德第一次见到她,她是高高在上的守护者,我只觉得我们之间不会有交集,但是她却注意到了我。她说她喜欢我傻呆呆的样子,但是我傻呆呆地看着佛雷迪克会让她很不爽。
      她那个时候就讨厌佛雷迪克,而我完全不理解。
      直到她完全主宰了我的世界,成为我的老板,老大,或者其他更复杂的关系,这都不重要,她打动我的时候是一个不知名的夜晚,我们坐在一堆篝火旁,周围是荒山野岭。她看着不远处夏洛特的背影,喃喃地说:“我就这样看着她,然后开始想念她。”
      她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她触手可及,却无比遥远。
      我们亲手在彼此之间筑好一道墙,然后在岁月的帮助下不断添砖加瓦,直到那些泥灰都冷却风化,墙身坚固的像火山脚下的石头。我们就可以一直一直的,对着身边的人痛苦地开始回忆。

      我闭上眼睛,怀念地放纵自己像以前一样伸出感觉的触手去追寻特蕾西的身影。我知道我会撞上一堵我自己砌好的高墙,就在几天前,我刚刚把这堵墙变成了无限大。
      墙的那一端,特雷西和夏洛特在飞溅的鲜血中前进,我能猜到她们脸上的表情,一个带着享受的微笑,一个带着蔑视的冰冷。
      我的世界从此一分为二,那一半就这样封存起来吧。

      城门很顺利的缓缓升起,想象一下夏洛特一个人推动四个人才能转动的轮盘,我不禁更加佩服蒂塔:果然内心强悍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强悍。
      城门升起到半人高的时候,杜克兰的第一批军队已经带着石块木桩和山盾冲了过来。那两个女人不可能撑得太久,附近的援军很快就会冲上塔楼,这才是恶战的开始。
      一块块石料撑在了大门的下面,木桩被安放在石料的缝隙处。精灵术士开始吟唱生长咒语,那些木桩发疯一样的生长起来,渐渐顶起了头上沉重的铁门。与此同时,城门上升的速度顿了一下,渐渐停止了。我心叫不妙,怕是夏洛特她们已经遭遇了攻击。
      蒂塔却不慌不忙地伸手一指门口,我回头,看见一群裹在铁皮里的士兵排好队冲了进来。看见他们手里的连发重弩,我立刻撑开一个防护罩把我和蒂塔扣在了里面。
      蒂塔一点也不紧张,我那一刻觉得她说的什么法力尽失都是唬我的。
      重弩瞬间瞄准然后……发射了!我虽然对防护罩很有信心,但是这东西要是来个两三轮,就算佛雷迪克也不敢打包票说不会受伤,何况是我?
      褐色的箭杆冲进防护罩的一刹那,我眼角的余光看见了蒂塔的微笑。
      她抬起了右手,用食指在空中轻轻一点,一道金色的涟漪自她的指尖绽开,随即消散。与此同时,那些来势汹汹的武器瞬间成灰,我甚至没看见它们燃烧的过程。
      我和那些铁甲士兵一样被惊呆了,那不是我所见过的火焰魔法,那些魔法都伴随着呼啸的热度和熊熊烈焰。现在蒂塔施放法术的过程,让人有一种错觉:她不是在战斗,而是在拯救,一种带着神性的拯救。
      “你……”我错愕的开口,她已经在空中画了一道淡淡的弧线。铁甲士兵面前出现了一排轻微的爆炸,没有伤人,但是这些士兵已经被恐惧击溃,纷纷转身夺路而逃。
      “你说你的法力……”我盯着那些士兵的背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只有一成。”蒂塔笑笑。
      “不会吧,一成还这么厉害。”我吐了吐舌头。
      “别废话,赶快下去看看那两个人怎么样了,注意保护我!”她擦过我身侧,匆匆跑了出去。
      这样还要我保护?你们三个合计好了回来玩我的吧?

      心里犯着嘀咕,嘴上可不敢说,三步并两步跑到蒂塔身后,就听见她轻描淡写地说:“不用怀疑,虽然法力不多,但是用好了一样可以很有效果。”顿了顿又说:“我们这两年和你可不一样,你一会儿看见夏洛特,只怕会更惊讶。”
      “啊?”我呆了半晌,才彻底明白过来:人家这两年,原来是躲起来修炼去了……

      两座塔楼的入口处已经完全被堵住了,这种狭窄的通道本来是防守的绝佳位置,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可是遇上了特蕾西和夏洛特这样的入侵者,这种结构就变成了他们的坟墓。
      守军只能一个一个通过狭小的楼梯上去,不可避免地遭遇了一对一的战局。而上面那两个女人最不担心的就是单挑。我和蒂塔所在的塔中只有一个控制大门的门锁,锁打开之后就毫无用处了,所以分过来对付我们的人马远没有那一边多。而在我们中间,巨大的铁门已经被那些绿色魔物撑得变了形,不断有精灵士兵举着山盾从门下面挤进来。守军的重弩排成三排在大路中央对着门缝不停地射击,精灵也从盾牌后面予以还击,双方就在一座城门之下打得你死我活。死亡人数不断上升,但明显我们这一边占了优势,眼见尸体快要把道路都堵死,可是敌方主帅迟迟不肯露面。
      佛雷迪克刚刚被克里斯蒂娜打成重伤,我猜他此时不会出战。而哈维满脑子想的都是干掉佛雷迪克自己取而代之,现在正是他最好的时机。所以我会心存侥幸地想着我们就这样攻进去,却忘了一个重要的原因。
      哈维是在等待。
      他在等待尸体的增加。

      当我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我竭尽全力向所有人大喊后退,然而除了特蕾西和夏洛特本能地离开了入口之外,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
      我和蒂塔躲在墙壁后面,我的防护盾在剧烈的颤抖。

      外面沉闷的爆炸接连不断,我闭上眼睛也能想象那些尸体炸开的样子。门口集聚的精灵士兵引发了连锁反应,不断有人倒下,不断又有新的尸体炸开。惨叫声刺穿鲜血喷溅的声音直刺我的耳膜,我下意识地握紧了蒂塔的手。
      “在这里等我。”我捏了一下她的手,冲了出去。
      “你疯了!”蒂塔想跟过来,却被一通爆炸挡了回去。
      我没疯,现在只有我能阻止这场惨剧。

      我一直畏惧和一个死灵法师交战,他们控制那些我无能为力的□□,我的能力在他们面前毫无用处。死灵法师的法术造成的伤害往往也是对灵魂的永久性伤害,我的治疗法术同样无能为力。
      我能做的只有防御。
      在伤害造成之前,保护那些脆弱的灵魂。在尸体被腐化成炸弹之前,净化那些污浊的怨气。我已经有了一个计划,但我知道,我的计划,通常都不怎么考虑自己的死活。

      尸爆的反应速度非常快,快的让人觉得只要人一死立刻就会变成炸弹。但实际上,从人完全死透到变成炸弹是需要一点时间的。我的机会就是这一点时间。
      只要在尸爆反应发生之前把死尸净化,尸爆便会终止。
      问题是这里现在有几百具尸体在一起爆炸,我要同时净化这几百人,单纯靠精神力是不可能的,佛雷迪克也做不到。所以我需要一点道具,和一个靠近中心的位置。
      道具很简单,是牧师通常都会带在身上的五种白色物体:白鸟羽,白百合,白石灰,白砂和白布。最后一种可以解释为什么牧师都穿白袍子,而下摆总是破破烂烂。
      我要做的就是穿过尸爆丛林站到大门下,然后用月火点燃这五样东西,接着施放一个尽可能大的净化术。
      我一生中曾穿越过无数的险境,从箭雨中逃生,在毒气中杀人,在火焰中救人……现在我要穿越尸爆去做一场最凶险的弥撒。
      大门离我只有五十多步的距离,但是在这五十多步里,我至少要结结实实地挨中三次尸爆,还要防备哈维背后的攻击。除了赌一把,我想不出更好的方式。
      防护盾全开,所有的圣光全部加在后背上,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息令人作呕,地上那些炸成一段一段的组织,你很难分辨它们曾经是一个活人的一部分。事到如今,我也只有踩着它们前进了。
      我的短跑速度极慢,比蒂塔还慢。
      所以我刚才不该那么冲动,我该求蒂塔赐我一脚,这样我还能跑得快点。
      一切都白费了,眼下只能指望这两条短腿能倒腾的快一点。哈维很快发现了我,我也看见了他。天杀的,这厮上来就给我放了一颗翠绿翠绿的毒气弹,我的防护盾虽然挡刀挡枪,但是一不防水二不防毒,对于尸毒这种口味很重的货色,也没办法,只能硬挨着然后再解。
      这方法土死了,简直就跟你先打,打死了我再复活你一样。
      但是土也没办法,这颗翠绿的毒气弹不仅毒性十足,而且还附带恶心的气味。受过训练的牧师对大多数毒剂都有超出常人的抗性,这一点点抗性不足以让你百毒不侵,但是可以争取宝贵的解毒时间,附带好处就是无论我吃了什么食物,从来不会坏肚子。
      尸毒很快渗入四肢百骸,我边跑边解,但依然被熏得头昏脑胀,四肢乏力。前方尸爆不断,血腥气和尸毒气混合在一起,我非常非常想吐。
      哈维的攻击换成了更大份的毒雾,这次我没时间再跟他瞎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石膏球胡乱朝他的方向一丢,我知道哈维一定会躲一下,然后揣测一下我的用意。
      其实很简单,那是一个吸附器。
      白石膏球轻微地爆炸了一下,变成一堆粉末。空气里乱七八糟的气体一瞬间都被无形的气流推动着,流进了粉末里。然后那个粉末堆会逐渐膨胀变硬,直到再也吸不进更多东西为止。
      如果这时候再给它一点压力,那么这个硕大的粉末块就会再次爆炸,释放出刚才吸收的所有东西。
      但这个时候遭殃的就是哈维自己了。
      石膏球为我争取的时间已经足够我跑到指定地点。我绕过已经炸的稀烂的植物,躲在了石块后面,门的另一端,尸爆还在蔓延,但已经减慢了许多,估计哈维此刻正在研究那个石膏球,没又跟进这边的屠杀。
      机会在此一举。
      我深吸一口气,把五样道具抛向不远处的精灵军队,同时用魂火点燃了它们。白色烧尽的一瞬间,我发动了净化咒语。
      尸爆果然停止了。
      我松了口气,来不及擦汗,一道凉风就擦着我的左脸飞了过去。回头一看,哈维已经又拿了一根骨矛在手,一步步朝我逼近。
      嗖的一声,又是一根。所幸哈维到底也是个法师,投标枪的技术烂的要命。但我不能给他当练习的活靶子。超级护盾是没力气再放了,唯有开溜。反正前面就是本阵,谅他也不敢追过来。
      我转头继续跑,却听见哈维在我身后闷哼了一声。
      我没有回头,就看见了站在我前面的,拿着大铁弓的麦琪。她表情冷得吓人,一箭射完又迅速搭上第二支。
      哈维被射中了右肩,骨矛已经丢不动了。他一手扶着伤口,一手蘸着自己的血在地上画了个符号,我心里暗叫不好。
      那些被净化的尸体开始慢慢蠕动,然后一个个站了起来。他们大多都被尸爆炸的残缺不全,又沾满鲜血,活似从地狱归来的恶鬼。许多士兵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要干呕。
      哈维远远地笑了。我知道,是我的净化帮助他获得了僵尸士兵,他不必再把这些人转化成白骨就可以直接控制了。
      僵尸开始了又一轮的屠杀,很多受惊的士兵来不及反应便被砍翻在地。我担心哈维又搞一轮尸爆,只好不停地净化和治疗。同时对那些士兵喊话,希望能消除他们的恐惧。
      但我不太擅长干这个,我只懂得如何加深别人的恐惧。
      麦琪咬牙射出的第二箭被一个僵尸挡了下来,哈维捂着伤口站在那里,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看着那笑容,提艾拉的脸又出现在我脑海中,我突然很想告诉他,那个女孩其实是为你死的。
      但眼下我要关心的比这多得多。
      士兵们彻底乱了阵脚,杜克兰不得不从中军冲到前面来,我知道他在犹豫是否要用土墙埋掉这些精灵僵尸。但这样就等于挡住了我们自己的路。
      喊杀声中,我忽然听到了一阵飘渺的声音。
      开始我不确定那是什么,因为是我不懂的语言。渐渐地我听明白了,那是精灵语,杰瑞时常哼唱的故乡的调子。但我知道不是他唱的,他唱的很难听。
      精灵士兵突然变了表情,惊慌和恐惧像被从脸上擦去一样,取而代之的是悲愤与决绝。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看似瘦弱的士兵挥动细长的弯刀,以惊人的速度将眼前的僵尸削成碎片。
      我向队伍深处张望,不出所料,站在那里的是那个一脸温柔的年轻人,带着他的六弦琴,旁若无人地唱歌。

      后来我问杰克,那天的歌是什么意思。他说,我只是告诉那些人,解救你们死去同胞的唯一办法,就是消灭囚禁他们灵魂的□□。敌人可耻地连死人都不放过,你们若不拯救,这些人的灵魂将永远迷失。

      他说的没错,这是灵魂的本质。
      游吟诗人,他们不是懂得抚慰灵魂的方法,他们只是找到了另一种理解这个世界的方式。

      杜克兰还是发动了他的法术,只不过困住的只有哈维自己。他再一次被埋到胸口,肩上的血流进黑色的土里,冲出一条浅浅的沟。
      “杀了我。”他还是笑着,“杀了我你们就赢了一半了。”
      部队经过他的身边,杜克兰看也没看他一眼就冲了过去。蒂塔他们已经把大门完全打开,接下来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我想用匕首来了结他,但却被他阻止了:“不,这不行。你要用你的法术,不然杀了也是白杀。”
      我正迷惑不解,麦琪走过来说:“快点!别磨磨蹭蹭的,一会儿他出来了你可抓不住!”
      哈维点点头:“动手吧,我都等不及要去见她了。”
      我心里一紧,明白了他说的是谁。
      “……如果真见了她,代我说声对不起。”我举起右手,一个微小的黑洞在掌心慢慢成形。
      哈维摇头说:“不必,你很快会亲自告诉她的。”
      我皱了皱眉,还想问点东西,麦琪已经等得不耐烦,抓起我的手往哈维胸口重重一拍,黑色瞬时吞没了他。
      我没有用其他残酷的法术,只是做了一次魂渡。他会安稳地去冥界,完完整整的见提艾拉。
      如果这能算做是对她的补偿的话。

      哈维是自己来送死的。
      我不知道当他知道提艾拉的死讯后,和佛雷迪克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自始至终都不和,这一次,只怕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忽然有些欣慰。如果提艾拉知道哈维最后的那句话,是会微笑的吧。

      哪怕是在另一个世界,你终于明了了自己的心情,死又何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三十四 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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