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番外之一：夏洛特与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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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的名字并不重要，你也可以叫它猫与夏洛特，反正他们是这个故事的主角，但不排除还有其他人让你更心动。配角总是比主角更有人气，所以我们索性不要配角，大家都来平分戏份，也就无所谓比较了。
夏洛特是个个子很高的女人，但还没有高到巨人族的水平。她起初是一头齐耳短发，剪得很整齐，栗子色的刘海别在右边的耳朵后面，五官精致。我们认识以后，她的头发就越来越长，现在已经可以束成一根马尾立在头顶。无论长发还是短发，夏洛特都会把整张脸露出来，因为那张脸真的很好看，我猜她自己也知道。
她那时还没有养成换兵器的习惯，和所有的战士一样，她有一件心爱的武器。那是一柄有着黑色刃口的双刃斧，斧柄很短，和夏洛特的胳膊差不多。她把斧子背在身后时，就像在头上戴了一顶硕大的蝴蝶头饰，黑色的边缘闪耀着宝石般的光泽，像她的眼睛一样美。
除了高大的身材和巨大的斧头之外，夏洛特只是一个普通的、笑容甜美的女孩。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蹲在地上冲我笑，眼睛和嘴巴都弯成新月的形状，让人一点戒心也没有。
于是我就被另一个人轻松地抓在了手里。
那个人和夏洛特不同，她比夏洛特矮一些，穿着奇怪的袍子，有一头暗红色的卷发。她没有武器，只是眼睛里射出的目光就让我失去了抵抗。我不敢看那双眼睛，恐惧从我心底升起，我拼命想挣脱那双手，然而一切只是徒劳。我绝望地看着夏洛特，把最后一线希望寄托在她的笑容上。
夏洛特的笑容消失了。
她站起来，对那个红头发的女人说，你要干什么？它只是只猫。
红头发的女人笑得很诡异，猫？如果是猫，就当我做了一次实验；如果不是……那我们可就走运了。
夏洛特上前一步握住那女人的手：你不能这样做，你还不确定……
够了！那女人甩开夏洛特，提着我向前走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夏洛特说：听话，不过是只猫，等这件事过了，我买只好看的送给你。
夏洛特站在那里，没有跟上来。我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但我依然很欣慰。因为夏洛特那时看我的眼神，十分悲伤。
我被红头发的女人带回了她们落脚的旅馆。那是一间充满了酒臭味的小店，居住在高山上的义赛族人都凑在这里，一杯接一杯地喝下他们自带的绒果酒。这酒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美味，只能用每年新成熟的高山蓝绒果酿制，做好之后无法保存，最多一个月就变成一坛臭水。
所以义赛人绞尽脑汁也没办法把这种东西卖到外地赚钱。他们住的义赛雪山是人迹罕至的蛮荒之地，除了他们自己，没有哪个种族还能再这样寒冷的地方活下去。义赛人没有办法，只能自己躲在山脚下唯一的一家旅馆里，把自酿的美味当做苦酒灌下去。
红头发的女人面不改色地穿过这些比她高出一个头的野蛮人，对他们长长汗毛下散发出的异味毫不在意。仿佛她早就是他们中的一员，这里就像她的家一样，连熟悉都不足以形容。
旅店老板握着一个空杯靠在柜台上，对她喊：要不要来一杯尝尝？我请客。
女人摇摇头，径直走上了楼梯。店老板还在后面喊着：还有一个星期啦！不喝白不喝，反正都是要扔掉的，还不如去喂阿猫阿狗……
提着我的女人突然停下来，转身折回了柜台。
给我来一杯。她对老板点头。
老板也点头，没有多问一句话就给了她满满一大杯酒，浅蓝色的汁液顺着杯子外壁一直流到吧台上，渗进年代久远的木头缝隙里，我听见里面木虫的呻吟声，它们才是这里资格最老的酒鬼，虽然一生短暂，但却全都拿来泡在酒里了。
你不在这里喝完吗？店老板有点好奇地看着女人拿起酒杯。
不了，我回房间里喝。
她在说谎，然而除了我，这世界上不会再有人怀疑她，她做得太自然，像是重复演练过千百遍的那种自然，但对于我来说，表演永远只是表演，他们内心真实的欲望才是我所看到的实体。
喂！店老板还不死心地喊道：蒂塔小姐，怎么没看见夏洛特小姐？她不是跟你一起出去了吗？
女人没有回头，加速向上爬。
她住的房间很旧，和这里所有的房间一样旧。家具都是暗沉的颜色，离手近的地方全部被磨得发亮，不论是石材还是木材。然而这里很干净，没有酒臭也没有油污，虽然旧，却清理得很到位。
房间里最显眼的地方摆着的不是床或椅子，而是一张不大不小的黑色方桌。桌子的四角各立了一根生锈的铁棒，上面还连着几根松散的绳子，看样子是用来捆绑猎物的。
我能想象一会儿我被绑到那几根柱子上的场景，然后这个叫蒂塔的女人会做什么呢？会用一把刀剖开我的肚子吗？
墙角的长凳上堆着各种包裹和衣服，包括吃剩一半的食物和饮料。大衣柜的门半开着，里面挂着两件长长的披风，我暗自揣测哪一件才是夏洛特的，然而它们完全一样，没有提供任何有用的信息。
蒂塔把我丢在桌子上，一点也不担心我会逃跑。因为她在我四肢的关节上放了一些小法术，让我动弹不得。后来我知道，这是她自创的捕猎办法，用最低级的雷术使人麻痹，却又不会把人弄伤。这项发明后来被她发扬光大，从设陷阱到严刑逼供乃至捉弄同伙，全都屡试不爽。我在她身上充分认识到，法师的可怕并不在于法力的高低，而在于使用者的思维方式。
蒂塔盯着我的眼睛说：别装了。我知道你在这里。
我不说话，我是只猫，我不能说话。
为什么被封印前要下那种诅咒？对你有什么好处？蒂塔一边问一边把我拴在了桌子上。
是啊，不管是谁，遇到这种近乎遗言的情况，都会考虑做一点惊天动地的事。而我只是轻描淡写地诅咒了绒果酒。
因为我不禁被封在了猫的身体里，我还被禁锢在了这片雪山里，不能踏出这个范围半步。义赛人都是些不通法术的蠢货，想要解救我自己，就必须吸引外地人到这里来。
这个计划已经进行了几十年，之前有无数法师来到这里，希望解开绒果酒的诅咒。第一批法师发现了绒果酒里诅咒的实质，第二批人发现诅咒是我下的，第三批人发现只有我才能解开这个诅咒，第四批人发现我被封印在一只猫的身体里，第五批人什么也没发现，他们整天都在抓猫。
蒂塔和夏洛特就是这第五批人中的一组。
我本来不抱什么希望，只是想跑出来看看夏洛特。她们在这个小镇上徘徊了三天，抓到的大部分猫都被夏洛特放走了。我一直跟着她们，看她们为了一只只肮脏的小动物争执。夏洛特从一开始就反对来这里，但是她又不愿自己离开。叫蒂塔的女人似乎也不愿意解释为什么要做这件事，两个人最后总是以沉默告终。
房间的门被重重地踢开，夏洛特提着斧子站在门口，血顺着黑色的刃口滴落下来。她温柔的表情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让人战栗的杀气。
发生了什么事？蒂塔停止了在我身上的动作，抬头看着夏洛特。她一点也不紧张夏洛特的安危，对她浑身上下的鲜血视而不见。
不要喝那杯酒。
夏洛特还没说完，一把黑色飞刀就贴着她的耳朵刺进了门框。
她身后的敌人终于现出了身形，这些人我全都记得，第五批来义赛的所有法师，我统统记得。刚才扔飞刀的那个，是一名受雇于法师的刺客，他有几次险些戳瞎我的眼睛，却被他愚蠢的主人破坏了时机。
蒂塔不慌不忙地走到门口，牵起夏洛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耳语。夏洛特的脸色变得惨白，她嘴巴张开，说：不要……
白光淹没了一切，我连夏洛特的口型都看不清。
蒂塔放出了一个最高级别的雷术，白光消失后，整个旅馆只剩下我们所在的这间房间和下面支撑它的四根柱子。
他们……都死了？夏洛特环顾四周，有些犹豫。
不好吗？反正都是些利欲熏心的人，为了跟我抢只猫居然用这么卑鄙的手段。蒂塔掸掸衣服上的灰尘，回头看了我一眼，说：现在更好，落得清静。
夏洛特也看着我，声音轻飘飘的。
为什么？你那么想要做成这笔生意吗？为了一只猫，就要死这么多人？都疯了吗？
蒂塔没有理她，自顾自地走回我面前，拿起一把刀在我脖子上比划了几下。
夏洛特冲过来，一掌把刀打飞出去老远。
够了，你就算能解开诅咒又怎样？奖赏不过只这里的土地和酒，你又不会留下，你到底要干什么？
不是普通的土地和酒啊。蒂塔默默地蹲下，捡起那把刀。城堡里的大人不是说过了吗，只要解决义赛的问题，绒果酒的经营权和整个绒果庄园都可以给我。
那又怎样？卖掉它？
蒂塔站在那里，抚摸着那把刀，轻轻叹了口气。你可以留下啊。
夏洛特怔住。
你可以留下来，过你想要的安定生活，这里的环境很适合你。北方太冷，南方太热，这里最好，山上有你喜欢的雪，山下永远是春天。有了经营权和庄园，也不必再为生计发愁。义赛人虽然粗鄙，但是心地善良，不会伤害你……
别说了！夏洛特手里的斧子掉在地上。
“你是……要我离开吗？”
“马上就要过生日了，我送不了你别的什么，只想送给你一份你想要的生活。”
许多年后，夏洛特依然会抱怨她们颠沛流离的日子，但是蒂塔再也没有提起要让她离开。
人类都是笨蛋，总是以爱的名义做些互相伤害的事，到最后两败俱伤。
夏洛特从旁边的尸体上抽出一把长剑，慢慢朝我走过来。我意识到情况不妙，但是毫无办法。
你真是个笨蛋。夏洛特笑着对蒂塔说，同时一剑刺穿了我的胸膛。
蒂塔没有惊慌，而是跳起来，把那一大杯绒果酒泼在了我身上，随之而来的是一长串含糊的咒语。
夏洛特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蒂塔，半晌，她才说：我想要的生活里，也包括你的存在。
蒂塔还在念着咒语，头也不抬。
夏洛特只好别过脸去，双手握着的长剑几乎把我的内脏搅成浆糊。她低声说：我不要什么庄园，让这该死的猫早点去死吧。
咒语刚好在这时结束了。蒂塔握着夏洛特的手把长剑拔出来，我的灵魂也跟着一起剥离了那只猫的身体。
我明白了，我们现在就离开吧。蒂塔把我的新身体擦干净，递给夏洛特。
生日快乐，送你的。
我试图睁大眼睛看清这个新的世界，但是我现在是一把剑，没有眼睛。我只能愤怒地撞击着劣质的外壳，让它染上一层红光。
夏洛特接过我，看也没看，只是用力往地板上一插，我顿时感到头晕眼花。
等我清醒过来时，夏洛特已经松开抱着蒂塔的手，重新把我提在了手里。
那只猫叫什么名字？夏洛特问。
不知道。
那么那个笨蛋邪神呢？
哪个？
就是诅咒绒果酒，被封进猫里面的。
哦，你说他啊，他叫本尼菲特，出名的笨蛋，这把剑就用它来命名好了，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
还是不要了，搞得好像他被封在剑里一样。我还是喜欢猫，不如就叫它猫爪什么的……
呃……夏洛特……
怎么啦？
你是不是不喜欢封印邪神的剑啊？
当然啦，谁会喜欢那种东西……等一下！难道说……
……是的。
沉默了两秒钟后，夏洛特举着我用力一挥，最后的一间房也轰隆隆地倒下了。
虽然夏洛特坚持叫我猫爪，但是所有人都认可我作为本尼菲特之触的存在。虽然我没有什么突出的战斗力，但是一直陪在夏洛特身边，取代了那柄双刃斧的位置。也由于我的无能，夏洛特后来每每遇到重要事件，都不得不另带一把好用的武器。
蒂塔也没有食言，以后每年生日，她都会带给夏洛特一只猫。但是每次夏洛特都会把它们放走，而蒂塔也不阻拦。
这两个人真是比绒果酒还令我崩溃。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番外之一：夏洛特与猫
